“前輩,在下只爲琴來,只爲幫助……”“住口!看招!”李無風剛站定一瞬,周皖只覺眼前一花,便驚覺五道銀光斜襲下來。
組成八卦陣的狼羣也都退去,只剩下他們二人。
周皖側身一閃,纔看清那五道銀光,竟是一把鋒銳的爪。李無風既是狼王,武功自也和狼一般。他的爪子狠狠抓來,“嗤”的一聲,勾破了周皖的衣角。周皖平定心緒,用心迎戰,揮劍以“孔雀開屏”迎住了李無風的爪。
“小子,你太嫩了!”李無風冷笑,五指一合,抓住了周皖的劍——他的爪由鋼鐵製成,手心處雖無金屬相護,卻有極堅韌的蛛絲保護,故此,周皖的劍根本傷不了他的手。“削!”李無風右手奪劍,左掌斜劈,直向周皖的頭就去了。他心想周皖只有放手撒劍、向後躲閃的餘地了,故此不令周皖躲避這一記虛招,急急地就向前疾攻。
周皖的想法卻不同。他下意識地撒劍,以“鐵板橋”假意閃過虛招,雙足上翹,居然倒立夾住了李無風的手腕!“咦!”李無風正向前攻,這一着着實出乎他意料。
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好歹他是習武多年,須臾便反應過來。可這是打架比武,對手可不管呀!周皖一但夾緊,即刻以“四兩撥千斤”之力要將李無風甩離地面。李無風腳步虛浮,來不及使個“千斤墜”,不得不騰空撤劍。
“啪!”李無風算是半個高手,丟下劍,腰腹一使勁,足跟落地,雙膝稍彎,雖然狼狽地踉蹌幾步,好在也沒摔個狗啃泥——他着實敗了。
周皖深吸一口氣,翻身立起,拾起劍,抱拳道:“得罪!”
李無風知道,他這一招輸了。
李無風唯有搖頭嘆氣:“說吧,少爺叫你怎樣?”
“少爺?什麼少爺?”周皖很是奇怪,“我只是從楊尚楊兄弟家過來取琴救人的。”
“這……”李無風一愣,知道認錯了,不由得哀嘆,“老了!年輕人,實在是對不住!”
“敢問前輩……爲何這般凶神惡煞?”周皖隱約覺得有隱情,不由想問個明白。
“小兄弟不是惡人,又勝了我,李某不敢不告,只是說來話長……”李無風卸下鋼爪,掛在腰間,撫須長嘆,“李無風近些年很有名,而賈管家的名聲卻不大……”“莫不是……四年前的賈府走水滅門大案?”周皖嘴角微微抽動,眉頭攢起,雙拳緊握,他對這起案子頗爲關注。
四年前,賈府上下百十號人正準備着過節,忽然,從某處院牆開始,火焰從四周開始吞噬富麗堂皇的賈府內宅……大門被鎖得死死的,院牆外也有人埋伏,把準備翻牆逃走的人都推回火海……過後,賈府內焦屍遍地,老老少少都慘死火中。只有二少爺賈曦出門學醫,倖免於難,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我便是當年賈府的管家,賈敬之。”賈敬之苦笑一聲,“有人讓西方來的異士救了二少爺喜愛的兩位小妾……把她們喜愛的琴和桌——也就是她們附魂之物藏起來……我躲在異士掘出的暗道裡,等火滅去之後把東西偷偷帶走……但是那個異士死了……二少爺一定沒死……可是我啊……對琴兒梨兒都是真心的……”周皖明白了,賈敬之救“她們”其實是爲了私心。
“不管怎樣,賈管家,琴兒的形體和魂魄一定要和在一起的……請將冰清暫借予我,待我請神醫治好了宇文大娘的病,我再去幫助他們找到二少爺……我不會把這個說出去的,二少爺一定會認爲,賈管家是爲了他才救的琴兒梨兒……”周皖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斷斷續續地說道——他心裡着實有一番打算,只是他不能明說。什麼魂魄之說,附身於物,他一丁點也不信。只是其中隱情,並不急着點破。
“事不宜遲,去救她們吧!其實……我只要看着她們好……也就好了。”賈敬之苦笑,“在別人面前,我還是叫李無風。”
周皖點頭,道:“還請李前輩帶着琴儘快與我上路,晚輩的朋友還等着我呢。去得遲了恐怕……”
“我知道……”李無風指指沼澤中央,“我這便去取‘冰清’……”
“對了,前輩的狼……”“去惹事兒的狼,多半是那些野性未退的崽子,我一定將它們嚴加管教,不能放縱它們亂跑,你可滿意了?”李無風並不打算推脫責任。
“如此甚好。”
又是數日過去,周皖與李無風重返楊宅。這一路還算順利,只是領馬之時,那白馬竟似不願走了,與那農家夫婦親密無比。若這馬是周皖的,他多半不會吝嗇,會將馬暫借給這戶人家一陣。只是這馬歸屬楊尚,周皖不敢妄自決定。如此拉馬離開倒耗了周皖二人不少時候。
周皖抱着古琴走入了“鬼屋”,並叫楊尚與李無風進來,將門窗大開,叫他們用手帕掩住口鼻並閉氣。
他不急着把琴放在桌上,只是拿出琴,在龍池、鳳沼中摸索了一番,低聲吟道:“冰清似伊人,誤落入凡塵。曦明生無悔,微命爲還真。”
話音剛落,只聽得窸窸窣窣的響動。周皖知此事如他所料,續言道:“二位姑娘,琴已在此,可以現身了罷!”亦用手帕掩了口鼻等待。
牆角的縫隙處升起了幾縷輕煙,不一會兒,屋中傳來幽幽迴響:“琴中有玄機,請置木桌上……”
周皖依言將琴放下,卻連琴帶桌都給搬到了角落。桐木桌腳正好嵌入了地面上幾道凹槽。周皖朗聲道:“機關已啓,二位姑娘請出來吧!休要再用幻藥了。”
“你……你竟然看出來了嗎?你是賈家的什麼人?”這是梨兒的聲音。
“在下不才,只因不信鬼神之說才發現了其中的奧秘。而爲了探明兩年前賈家走水滅門案,周某暗中有所探訪,這才發覺了屋中這機關。二位姑娘無需再隱瞞,還請將這些年的事情告知我們。”
“我們爲什麼要相信你!”琴兒發話。
“琴兒梨兒莫不是已忘記了賈某……”李無風嘆道,“那個西方的異士算到賈家危難,二少爺便讓他開鑿了暗道,只是此事並無他人知曉。而暗道因某些原因崩塌,我誤打誤撞在暗道入**了下來,並看到了留在洞口的你們喜愛的桌與琴就帶走了。我去找那異士,而他臨死前只說是你們的魂魄附於琴就一命嗚呼……不想因緣巧合,這暗道的出口竟然……”李無風哽咽難言。
突覺房間震動,腳下傳來了嘎吱嘎吱的響聲,三人連忙退到窗邊門口,因不知那暗門會如何出現。
突地一陣煙塵飛散,迫得所有人背身闔目,免得塵沙入眼——便是此時,兩個女子的身影浮現在濃濃塵土中。“這麼些年了……”琴兒嘆息,“這暗道通向一片吃穿不愁的桃花源,而桃花源在谷底深處,入口又被封死……我們二人四處尋找,終於找到了這個出口……出口的開啓方法刻在牆壁上……我們兩個生怕出口外面有惡人,只能裝鬼作祟,並用谷中的藥物使人入睡,產生幻覺……如有得罪,還請幾位大人大量,不要爲難我們。”
“自然不會爲難。只是,不知二位姑娘可知賈府走水的幕後元兇?”周皖出聲詢問。
“妾身不知……”琴兒梨兒異口同聲。
“也罷,那夥惡人隱秘得緊……”周皖有些失望。
“恐怕那異士你我都知道,在我建莊園的時候,他指東指西了半天,我受不住他了,任由他改了房間……”楊尚苦笑,“能叫我答應他……也不愧爲異士了……”
隨後幾天,周皖與楊尚、李無風去那桃花源查訪了一番,並未發現任何線索,只得作罷。
“恐怕三師弟的案子……”周皖嘆息,“賈管家和兩個府中小妾都不會知道太多……看來還得找到賈二少爺……”
從桃花源回來後,冬風乍起,一夜間漫天飛雪,屋角冰棱垂下三尺。“難道桃花源真的是仙境?仙境一日,人間一月嗎……”周皖“打敗”了“鬼”,武功又遠勝於楊尚,楊尚不得不按照約定跟着周皖去見甄未遲,他只得暫時把莊園託付給李無風。
這日,周皖跋涉在深山巨谷中,負篋曳徙。只是他身上背的不是一箱書,而是楊尚。楊尚急病,周皖迫不得已揹着大籮筐,帶着楊尚趕回雁蕩山。
一路上雖然辛苦,好在相安無事。
甄未遲將楊尚安置在了客棧房間,給他施了藥,隨後去給宇文虹治病。“這病,我開幾服藥便是。”甄未遲寫好了方子和用法,又取出一枚奇異的褐色果實,交給紅綾和玉羅,“交給本地的藥鋪,他們自然明白。”
甄未遲又摸了摸宇文虹的脈,輕嘆一聲,什麼也沒再說。
甄未遲正要走,周皖忍不住攔住了他,恭恭敬敬地作個揖:“希望大夫要好好待楊兄,周某感激不盡!”
甄未遲擡擡眼皮:“你可知當年滅門賈府的有誰?”周皖頓覺形勢不如他所想那樣簡單——而他心頭的疑惑……將要由此解開了罷!甄神醫是誰?難道……
“是賈老爺的對頭寸步閣!楊尚的弟弟是寸步閣裡一流的好手,如今他弟弟死了,這個仇,只有找楊尚報了!”“甄大夫,您就是賈二少爺賈曦吧!”周皖見他明白其中關隘,就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看出來了?很好!讓道,我要回去!”
“請您看在他與賈管家照顧了琴兒和梨兒的面子上放過他吧!”周皖咬咬牙,道出了這句話。
“此話怎講?”賈曦瞪大了眼睛,一臉不信,“他們早就葬身火海了!你休要騙我!”
“賈少爺,您儘管帶楊尚回到他們家,找賈敬之賈管家問個清楚,豈不是更明白?”
“好嘛!那倒要謝謝他了!”賈曦忍着面上的好奇與欣喜,大跨步地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走向楊尚的房間。
周皖看着強壓着心緒的賈曦,不由輕嘆。回頭看看躺在牀上的宇文虹和在一旁照顧侍候的紅綾玉羅,他只是微微一笑,帶着些許苦澀。
看病找人的辛苦事終於結束了……可是真的結束了嗎?寸步閣……這三師弟家的仇……還能如何查下去呢?或者……把這個擔子全權交給賈曦抉擇?周皖猶豫着,等待着——寸步閣,真的像傳言一樣嗎?他並不知道,但他已做好準備去迎接未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