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疏元安靜地看着樹上笑嘻嘻的人,開口道:“時宗主這是何意?”
“連萱是我帶回來的人,難道時宗主是想說,我玄虛山也與蠱師有染嗎?”
“不不,岑真人誤會,我可沒這麼說,”時寂忙擺手,“不過岑真人這話,倒是也提供了一個思路,沒記錯的話,當時和真人同去的,還有玄虛山宗主,樓宗主,對吧?"
“時寂!”岑疏元拔高音量,“樓宗主不過是看在與我的情誼上,擔心意外才派遣換魂傀儡與我隨行,況且彼時宗主正在仙盟做客,時宗主這一懷疑,可是要輪到仙盟頭上?”
時寂大笑:“傀儡?”
“這種謊話撐撐場面也就算了,真當所有人都看不出來,留在仙盟和去東洲北境抓連萱的,哪個纔是真傀儡?
岑疏元嘴脣顫抖,一時無言。
從這場談話牽扯到連營身上的時候,他就知道,白己必定無法獨善其身
白否將看管連萱的任務交給他,如今人跑了,他這個看管者算是失職;可岑疏元卻沒想到,今天這一出,竟還牽扯到了樓君弦的身上
誰都可以被懷疑,唯獨樓君弦不行
岑疏元平復心情,看向衆人:“岑某以修爲性命擔保,連萱一事確與樓君弦無關。“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我想大家都忽略了。
白否一下來了興趣:“哦,說來聽聽。““幫助連萱逃出學院的並非黎姑,”岑疏亓道,“而是魂蠱裡的亡魂。”
此話一出,說是滿座嗶然也不爲過,不過站在這裡本就沒幾個人,還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宗主們,於是得到的反應也平平無奇。白否沉思:“有理。
“不僅如此,普通的亡魂絕不會對鎮元陣心生歹念,蠱師連萱的目的似乎在無圻鈴,和鎮元陣也關係不大。”岑疏元繼續道,“所以我認爲,此亡魂的動機明顯,應該是曾經在世時候一個棘手的人物。"
“嗯,也有理。
白否的語鋒轉向衆人:“諸位怎麼看呢?”“這東也有理,西也有理,畢竟人沒抓着,怎麼說都合理,”時寂懶散的聲音從樹上掉下來“不過江湖上和鎮元陣相關又故去的人物可不多,岑真人所言,萬分之一的概率。
“萬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岑疏元冷冷,“查明真相以前,時宗主還是少混淆視聽、往別人身上潑髒水纔是。"
冥秦月:“依我看,黎道長倘若真去做了隨行道長,不如聯繫祁墨他們,將計就計暗中調查。”時寂悠悠道:“哎,且慢,玄虛山大弟子那一盒背仙葵種的嫌疑還尚未摘清呢,屆時污合同流….
岑疏元怒聲:“夠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泄泄火,"白否擡手,“小秦月的意見倒是中肯,舉手表決吧,同意的舉。"
—陣風颳過寂然平原,衆人神色平靜,白否笑了一下,道:“那就這樣了。“
“該死的是你,妖物。”
洞穴黑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字句在齒間寸寸斷裂:“怎麼可能?!”——就算掙脫了攝魂的控制,黑妖也不該一點都沒察覺到!
時間倒回時辰前
———姚小祝藥葫蘆被長孫塗擊落在地,眨眼間化形妖百馬伐驥,簡拉季就地畫陣,卻不是囚陣而是金剛置。
化形妖即使攻擊力不強,血液也有毒性,對器人來說,毒性腐蝕的便是靈力。簡拉季及時打出金剛置護住長孫塗,大殺—番,領着殘餘的妖軍衝入內部。看似是長孫塗被追,實際上藉着掩護,簡拉季混在化形妖的隊伍裡,看準時機發動傳送陣,將還有活人的白蛹送至地面
此刻,鹿穗就在黑妖背後,用靈符護住紀焦的神識
指尖被黑妖的護心靈力彈走裂開血痕,他擡腳對準黑妖面門狠力一踹,後者直直砸到了數十米外的石壁上!
黑妖口中還在呢喃:“你爲什麼沒有中我的攝魂,不可能,你的靈力只有金丹...”
..不可能,不可能!”
黑妖發出尖嘯嘶吼,瞬間體型暴漲十倍,可怖的裂紋密佈在軀體表面,獠牙從口中伸出,泛着森冷血光。那身軀遮天蔽日,黑妖目眥具裂:“你只是一個小小的金丹!連那兩個女修,也不過元嬰
“什麼年代了還唯等級論?”簡拉季伸手劃破眉心,手指蘸血,“——所以我才說你土得要死啊!”
局勢在短短几秒瞬間倒轉——祁墨的劍陣在頭頂爆開無數朵青花;鹿穗攜走紀焦的白蛹以符護靈;長孫塗單手握住姚小祝的腦袋將他打暈,飛身閃電般射向黑妖;簡拉季發動全身靈力爲全員罩上金剛罩,最後一秒,長孫塗閃身躲過黑妖的攻擊,沉默中逼近那一小片核心,掌心貼住的剎那,洞穴黑妖停住了。
一股恐怖的靈力從它的經脈裡段段撐開,彷彿貼着每一寸皮膚開始爆炸,護心靈力咯嘣碎裂,它的眼仁一縮,隨即放大,倒映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你是..
它沒機會說完了。
聚光從黑妖身軀裡射出,轟然炸開,青色汁液如同傾盆大雨,嗶啦啦在洞穴淋下。
黑妖死後,姚小祝因爲攝魂副作用陷入昏迷,紀焦身上的白蛹也解了,祁墨將蛹的殘物收入儲物袋,就像收集當初的妖蝶鱗片一樣。她轉頭,長孫塗站在一米之外,手上拿着什麼東西,在發光。那是從洞穴黑妖身上挖出來的核心
這個世界的祁墨沒有近視,所以她—下就看清了那個發光的東西是什麼,一瞬間的怔愣之後,她若無其事上前,“順手”從長孫塗手中拿過碎片,驚歎道:“哇,這東西看上去好稀奇呀,這…
簡拉季:“噫!這不是無圻鈴的碎片嗎?“
祁墨:.."
她的頭一寸寸擰過去,笑得溫柔:. 啊?”
簡拉季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在下不才,平日愛讀些古籍,不過我只知道無圻鈴上古秘器,具體幹些什麼,還不太瞭解呢。"
祁墨笑了一下,捏緊手中的碎片是她疏忽了。
她只當這東西和自己的秘密相關,卻忘記無圻鈴在這個世界,並不算一個完整的秘密,人人皆可瞭解,亦可趨之若騖。
“比起這個,祁墨,”簡拉季緩緩走近,“你什麼時候恢復的靈力?”“師姐,“另一邊,鹿穗的聲音也穿過層層空氣抵達耳畔,語氣平平無奇,正是因爲平平無奇,才讓人難以忽視,“你的靈力恢復了?”
終究還是要面對的,祁墨深吸一口氣,轉向簡拉季的方向,他的背後是鹿穗,祁墨拎着衣襬“撲通”一聲跪下了。
簡拉季頓時大驚,“我的個親孃,你這是..
“靈力一事實有苦衷,"她的聲音平穩,清晰傳入每一隻耳朵,“祁墨不敢跟各位求什麼擔保只求看在幾次生死交難的份上,替我保守秘密。
“你…
“作爲交換,”祈墨舉手,“我可以以我本人的名義,許諾一個除了危及性命以外的條件。
“析某子然一身,既不可用牽絆作賭,亦無法安心利用身外之物,所以,沒有誓言,沒有咒語,只是承諾,”她深深地低下頭,“感激不盡。
此時此刻,洞穴外已天光大亮
山野草木欣欣向榮,針毛野兔從灌木間竄過,光束根根分明,一個高大的人影汗津津地爬上高地,看見不遠處有明顯翻開痕跡的藤蔓,高興地舒了一大口氣。
他大步往坡下走。
“孩子們!”
坡太陡,他跑了起來。“我來救...呃啊啊啊啊——”
長孫塗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她冷漠地看着一個灰撲撲的人影滾落下來,伸出腳尖抵住。
“黎老黎道長!
祁墨從背後探出顆頭,看着黎姑捂着腦袋融牙咧嘴坐起,笑呵呵道:“我們靠自己打完怪啦!厲不厲害?”
黎姑嘶嘶呼呼,對上祁墨的笑容,他也彎了彎眼睛:“厲害,厲害!”
“不愧是我清泓的學子,"他拍拍衣服,站起來,“那走吧,回城領賞,路上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等一下,道長。”鹿穗也鑽了出來,“我們可能走不了了。”
"?"
衆人側身讓過視線,只見洞穴內,剛從白蛹中解放的數名青少年奄奄一息地靠坐在地,有三歲小兒,亦有十七少女,姚小祝和紀焦混在其中,朝他露出了一抹虛弱的笑意。
“你們這些孩子。”黎姑嘆了口氣,拂袖轉身,“等着,我去找城主要人手和馬車。“
湫水城失蹤的只有七人,可洞穴內的白蛹卻遠不止如此,拋卻製造化形妖的,剩下的數量也非常可觀。
裝載存活人口的馬車一列浩浩蕩蕩,車輪隆隆響,從城郊向城內進發
在馬車上,清泓—行人瞭解到,這些出現在湫水城城郊洞穴的少年少女,幾乎全都來自不同的地方。
城主雖病在牀,但仍舊盡地主之誼,詳盡安排了所有存活人口的短暫吃住。祁墨他們也拋下任務,各自奔向臥房,一頭倒在牀上。
實在是太累了。
——兩個時辰後,後院臥房的門紛紛打開,祁墨,鹿穗,長孫塗,姚小祝,簡拉季,紀焦站在各自門口看向對方,寂然中有風吹過
“睡不着啊。“
姚小祝伸了個懶腰,撓頭,“看來我最近修爲有所精進,連帶着體力也充足許多。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六個時辰後,天光再次大亮,清泓六人在院子裡沉默圍坐了一晚,雞叫的嗓子乾啞。“要不要去外面逛逛?”祁墨忽然開口,所有人點頭,前後踏出院門。——他們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很快得知了一個事實
整個湫水城,從他們踏進城裡的那—刻,再也沒有入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