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拿着,滿心茫然,“這些……”
“莫擔心,我會手把手教你,從明日起,你便來這邊跟着學管事。”
她想起婆母亦頗爲佩服,“你祖母當真厲害,二三十年前洛陽那些地可不值什麼錢,現在是寸土寸金!”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意,“看看我給你準備的這些地契,看出什麼沒有?”
“裡面也有洛陽宅子和地?”崔凝道。
“是啊,那時候我剛嫁過來不久,偶然聽說你祖母在洛陽有不少產業,打聽之後就偷偷跟着買了一些,比現在便宜太多了!地有多少都不嫌多,你若是嫌手裡宅子多,一轉手便能換不少錢。”淩氏不僅跟着買入,還買了不少。
或許因爲崔凝一向不拘小節,淩氏在與她聊天的時候不自覺便會說出一些從前絕不會宣之於口的話,她小聲道,“我進門時,當今已經登基多年。二聖臨朝之時經常居於洛陽,我猜想這天底下最尊貴之人,未必願意頂着誰家婦人的名頭,你祖母八成是看出什麼遷都的苗頭,便豁出去跟着買了,幾乎花掉我嫁妝大半,後面好幾年都沒動靜,我就想自己是不是猜錯了,還猶豫過要不要出手。還好我忍住了!”
直到七八年前洛陽開始修整宮殿,之後地價飆升,直到現在寸土寸金,她之前買下的產業直接翻了幾倍!雖然說,當初那些錢若是當做本金去做生意或許也能翻幾翻,但那多辛苦啊!躺着賺錢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這種高瞻遠矚決斷所獲得的成就感無可比擬。
一進門便花掉大半嫁妝,對於一個新婦而言確實需要極大魄力。
崔凝發現,觀察力、魄力、手腕、耐心,自家母親一樣不缺,只不過她自幼接受的淑女教育在不斷磨掉她本可以擁有的大局觀,導致她看問題角度有侷限性。
“母親真了不起!”崔凝由衷的讚歎,也真心惋惜和心疼。
淩氏作爲世家新貴,這些年一派欣欣向榮之象,然而未來的家主淩策並不是一個有野心有手段的人,反倒是真正有潛力的人被當做聯姻工具教養。
她到現在才明白,母親爲何那樣操心姐姐婚後的日子,因爲她嫁給父親也曾有過相似的心路歷程吧!
崔凝緊緊抱住她,聲音很輕,但斬釘截鐵的道,“母親真的很了不起,和祖母一樣了不起。”
淩氏愣住,不知道爲什麼,眼眶微微發酸。
她無疑是一個好主母,過往被許多人肯定過、稱讚過,但唯獨這一次,竟因爲這樣出格的話題得到肯定,心中某處被觸動。
然而她不敢深想,很快按下了情緒,笑斥道,“好了。拍馬屁也逃不過學中饋!”
“啊!”崔凝哀嚎,抱得更緊了,“我明年再學!”
淩氏無情拆穿,“別以爲我不知道,等你回了衙門又是遙遙無期,明年推後年,後年推大後年,我可不想丟人丟到親家跟前,明日說什麼都得給我學。”
於是第二天,崔凝便在家裡上工了。
淩氏爲了讓她不耽誤養身體,甚至把一大早該處理的事情都往後挪了兩個時辰。
操持家事對於崔凝而言還真不算特別難,但是比起監察司的事務居然更加繁多複雜,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特別考驗耐心。
她發現中饋其實是一門大學問,能從中學到很多。被勾起興趣之後,甚至都不需要淩氏催促,自己便興致勃勃上手了。
本來只安排一個時辰的學習,她愣是學了四個時辰,到了晚間還拿着下人名冊研究人際關係。
那勁頭,淩氏看着都害怕,從一開始耳提面命,變成了苦口婆心勸她歇一歇。
晚間,淩氏洗漱之後躺下,又猛然坐起來。
崔道鬱嚇了一大跳,“發生何事?”
“不行,我得去看看凝兒。”淩氏說着就要起身。
崔道鬱拉住她,“大晚上的,你去看什麼?”
淩氏無奈說明原委,“我想着距離凝兒出嫁也沒兩年了,正巧她年下閒着,我今日便帶她學學如何管家,誰知道她剛開始還萬般不樂意,學着學着就撒不開手了,暮食之後還要折騰,被我勸住了。”
崔道鬱不解道,“這不是挺好嗎?”
“你忘啦!咱閨女剛回來的時候,天還不亮就起來扛着掃帚去掃地,那麼丁點,人還沒有掃帚高!哎呀,這孩子過於勤快我心裡不踏實,她現在正養着身子呢!我得親自去看看她有沒有偷偷熬夜。”淩氏拍掉他的手,開始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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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道鬱一想,也跟着爬起來,“那我跟你一塊去。”
夫妻兩個穿上衣服悄悄摸去了崔凝那邊,確認沒有亮燈之後才放下心。
“我早知道她不是那種不知好賴的孩子。”崔道鬱欣慰道。
淩氏瞪他一眼,“事後諸葛!早知道你別跟着來啊?”
崔凝不知夜裡發生的事,次日再去找淩氏時,便被她拉着選衣裳布料、首飾。
“針線上給你大師兄做的幾身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他意,你選些布料再多做幾身。”
崔凝仔細選了幾匹青灰、墨藍料子,“大師兄習慣穿道袍,回頭用這兩匹做幾件厚實點的。”
“夫人,二娘子,魏大人來了。”侍女進來稟道。
崔凝道,“不是說傍晚,怎麼這麼早?”
“哼,我還嫌他來的晚了呢。”淩氏哼笑。
侍女捂嘴偷笑,“是來送節禮的!”
年前魏潛沒有空,是魏家安排人過來送的節禮,他年前還收到崔家送過去的大氅,怎麼也應該來告罪拜謝。
崔凝反應過來,“他一休息就替我去找師父墳塋去了,大概今天才閒下來吧!”
淩氏本也沒多生氣,聞言便打趣她,“胳膊肘這就拐過去了?”
崔凝笑嘻嘻,“我兩邊胳膊肘呢,一邊一個。”
“行了,這點事算什麼,還沒有你一天惹我生氣多!”淩氏拉着她的手細細打量一圈,“這身還行,一會兒待他拜見完你祖父和父親再去見見他。”
“您不去嗎?”崔凝問。
淩氏拿帕子掩嘴尷尬地咳了兩聲,“我見他作甚,又不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