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崔平香和諸葛不離頂替平日青心青祿的位置,一左一右坐着。
崔凝察覺到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你們認識?”
“回娘子話,是有幾面之緣……”諸葛不離簡單的將二人淵源說了一遍。
崔平香是崔家養的死士,教導師傅正是諸葛不離的師叔。諸葛不離武功不算出挑,但師從醫毒雙絕的諸葛賜,一手毒術青出於藍。
當年與崔平香一同受訓的死士,折殞在諸葛不離手中的數不勝數。崔平香數次死裡逃生,萬萬沒想到今時今日還要直麪人間險惡。
“娘子,屬下實在不堪與此人爲伍!”崔平香怕自己還沒遇見敵人便死在這個女人手裡。
諸葛不離眼眶越發紅了,“娘子明鑑,當年那次試煉我也是簽了生死狀的,我不想死,只得用盡手段自保。我出身不好,不得已走上這條路……”
她聲音微帶哽咽,宛如被風雨摧殘的小花兒,脆弱卻又堅強。
崔平香要氣炸了!“生死狀”本來就是這個女人暗中攛掇出來的事!崔家養死士通常是以養爲主,出去的人或許不是頂尖高手,但絕對忠誠。
他們在莊子上訓練,等到年滿十五便可以到主子身邊伺候。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諸葛不離一來就攛掇教習弄出了生死狀,她以一敵百,用各種手段一日之內連殺十餘人。若不是教習及時喊停,她能殺穿莊子!
崔平香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明明是個纖弱純真的女孩,早上怯怯弱弱的牽着諸葛賜的手站在那裡,笑的靦腆羞澀,滿嘴甜甜的“姐姐”,晚上看他們的眼神卻像是進了羊圈的狼。
“她就是個毒婦!”崔平香氣到牙齒打顫,“娘子從哪裡弄來這麼個玩意?!”
“娘子。”諸葛不離委屈巴巴的看向崔凝。
崔凝左右爲難,她自小在男人堆里長大,自然與崔平香這樣的性子相處更舒適,但瞧見諸葛不離這般的女子卻會油然生出一種保護欲,“要不……”
諸葛不離眼淚含在眼眶裡,微微咬了一下脣,“娘子是要趕我走嗎?”
“其實……”
崔平香緊張道,“娘子千萬莫要被騙了!”
“娘子……”諸葛不離柔若無骨的靠過來,伸手要抓崔凝的衣角。
崔平香怒然拔刀。
諸葛不離渾身是毒,崔平香原只是想阻止她觸碰崔凝,不想那女人像是沒看見刀鋒一般反而將自己手臂送上來。
兩廂一觸,崔平香便發現她居然暗用寸勁,這時再要收勢已來不及。
“啊。”諸葛不離輕呼,手臂上滲出血來,霎時間染滿衣袖。
崔平香瞪大眼睛,眼見諸葛不離捂着手臂,煞白的俏臉上淚水滾滾宛若梨花帶雨,“娘子,若是平香實在不喜,要不我回去讓魏郎君換個人來吧。”
不等崔凝說話,她話鋒又一轉,“但魏家不養死士,魏郎君怕是沒有門道,否則也不會付出那麼大代價求到我師父頭上。”
崔凝立即問道,“他許了你師傅什麼?”
“他於我師父有救命之恩。娘子或許不知這意味着什麼,我師父一手醫術可生死人肉白骨,天下無人不想得他一諾。”諸葛不離像是疼極了,輕輕吸了口冷氣,“我既來,不管您留或不留,此恩已了。”
“先去醫館。”崔凝並不是不相信崔平香的話,但更不願辜負五哥一片用心。
諸葛不離輕聲道,“娘子不必改道,我會醫術。”
說着便將袖子撩開,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臂,從懷裡掏出一小瓶藥倒上去,又扯了布條紮緊。手法簡練,血很快便止住了。
崔凝見狀也就沒有堅持。
崔平香也聽明白了,這是魏五郎找來保護娘子的人,娘子斷不會輕易退回去。
意識到這一點,她收起刀,老老實實坐到一旁,嘴脣緊抿。
崔凝一進監察司,崔平香與諸葛不離便不會再貼身跟着,而是待在監察四處等候差遣。
諸葛不離將沾滿血的手浸在盆中,歪頭看向抱刀坐在屋子最遠一角的崔平香,眼角帶着芙蓉色,甜美的笑容中透出一絲邪氣。
崔平香冷聲道,“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來,若是傷害娘子一分一毫,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姐姐想到哪兒去了,我怎敢招惹崔氏。”諸葛不離把血清理乾淨,將胳膊重新包紮了一遍,語氣中帶着委屈,“你還是不相信我。”
崔平香別開臉,“省省力氣吧,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那還真是讓人難過呢。”諸葛不離在手臂上打了個漂亮的結,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一絲絲疼痛的模樣。
崔平香眼中盡是嘲諷,果然方纔在娘子面前都是裝的!
忠義堂中,人已到齊。
昨日崔凝立了大功,疑犯均已落網,兩人對殺人移屍一事供認不諱,可是旁的卻一概不知。
“他們爲何在屍體下襬八卦?又爲何會寫下太白經天的天象?”易君如問。
路平心道,“這二人打算製造出一個自殺假象。他們在地穴中設宴,以有懸宿先生妻女消息爲由將其騙至其中殺害,並由趙三移屍,但是過程中出了點岔子。”
玉枝泉那邊冷,每到冬季便會經常閒置,這幾日氣溫驟降,二人以爲那邊肯定不會有人,沒想到當晚突然有一羣學子跑到竹林裡玩。
兩人倉促之下只得匆忙將人吊起,擺上八卦陣,卻沒有來得及把屍體做成自縊的樣子,就連吊在屋角也是臨時選擇。
事情的真相令人無語。
衆人瞧見那麼神秘的蠶蛹吊屍、八卦陣,都以爲兇手是故意爲之,代表某種特殊意義,沒想到只是佈置僞自殺現場失敗?
路平心道,“但是關於太白經天的預言,二人均不知曉。還有,根據趙三交代,兩人是收了柳鶉的錢,纔會殺害懸宿先生。我們昨夜已將柳鶉捉拿歸案,但柳鶉拒不承認買兇殺人。”
魏潛問道,“昨晚我命人跟蹤柳意娘,發現她出城去了一個莊子,可曾查到那莊子上住了何人?”
一處監察使道,“莊子屬是謝子清私產,據探查,近來他在莊子上養病。”
魏潛沉吟道,“查查青玉枝掌櫃柳歡與柳鶉、柳意娘有沒有關係。”
“是。”
崔凝把昨晚整理出來的東西呈上去,“這是樓仲和柳歡的供詞,我昨晚記錄的時候想起樓仲曾提到的一件事,可能與狹道紅色的粉末有關。”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