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涼城外好像第一次這樣寂靜,匈奴人退了。蔚獠與李斯站在城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匈奴人臨走的時候,搶掠了月氏人與羌人的輜重。懦弱不堪的羌人與月氏人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只是短短一夜之間便被匈奴人殺得屍橫遍野。沒有死的,則被打包帶走。相信,草原上又會多出許多的牧羊奴隸。
對同盟亮出獠牙,匈奴人做的是如此決絕。除了遍地的屍體,他們幾乎什麼都沒有留下。東門外的棚子被強拆了燒火,西門外的市場被推倒成了廢墟。匈奴人儘可能的破壞了城外的一切,放眼望去城外沒有一處可以站着的建築物。
“他們就這樣退了?”李斯驚奇的看着遍地屍骸,草原上的狐狼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趕赴這場饕餮盛宴。天空好像一幅幕布,大地好像一張餐桌,它們就在上面大快朵頤。將人的骨頭嚼得“嘎吱”“嘎吱”直響。李斯在城牆上,都能聽到風送過來的聲音。
“他們不是退了,是去搶劫夕日的夥伴。既然對羌人和月氏人下了刀子,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幹一票。過不了十天,河套草原便會變得乾乾淨淨。匈奴人比這些狼還要狠,除了屍體什麼都要。”蔚獠指了一下遍地的屍骸說道。
“塵歸塵土歸土,其實哪裡的黃土都能埋人。進了狼肚子,未必也不是一種解脫。你說話一項正確,可有一樣你說錯了。匈奴人也要屍體,至少要死人的頭。他們有一種習慣,將死人的頭骨做成酒杯。據說,喝了這種酒杯盛着的酒可以將敵人的力氣化解在自己的身上。”
匈奴人退了,李斯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跟蔚獠打趣談笑着走下城牆。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例如如何恢復平涼的生產,撫卹戰死者。就算是城外的那些屍體,也要費一番力氣來收拾。好在是冬天。時間很充裕。不然清理不及時便會有疫病流行!
雲玥好像驢子拉磨一樣的在公子府大堂裡面轉圈兒,手下這些傢伙一個個呱噪不休。意見很統一。打回平涼將該死的匈奴人幹掉。只有范增這傢伙一言不發,靜靜的坐在邊上時不時還喝一口茶。他面前的茶水已經換了兩壺了,這貨還是沒有上廁所的意思,不得不說這小子長了一副好腰子。
忽然間雲玥覺得找這幫殺才來開會就是一個錯誤,或許是出於抱團取暖的本能。人若是遇到困惑自己的難題,通常會找一幫人來商量。商量的結果通常都是屁都商量不出來一個,所謂的集體負責制通常就是集體不負責。後世的燈塔國議會就是個例子,反正吵吵嚷嚷的熱鬧。正事兒是一件都沒幹。
“散了吧!”雲玥揮了揮手,這些只長肌肉不長腦袋的傢伙就商量不出個什麼來。
“喏!”衆將站起身來躬身應諾。很有秩序的退了出去。
“範先生留一下!”范增的座位靠近門口,在雲家他資歷比較淺。他的座位只能在門口,最靠近雲玥的位子始終由敖滄海把持。
“喏!”范增低着頭,又跪坐了回去。
“到近前來!”雲玥指了指敖滄海剛剛坐過的位子。公子府的廳堂很大,隔着這麼遠說話根本就聽不清楚說些什麼。
范增趕忙走到雲玥身旁的座位,恭恭敬敬的坐了下來。
“有什麼想頭說吧!”雲玥呡了一口茶,早看出來這老小子有話說。只是礙於前面有那麼多兇狠的傢伙,自己資歷不夠不敢說話而已。
“侯爺!平涼距離這樑城有千里之遙,信使往來至少也需要七八天時間。算起來。此時平涼應該已經交戰十天以上。平涼的城防範增看過,可謂堅不可摧。尤其是那些三弓牀弩還有各種奇思妙想的守城器具,我曾經見過一種重達千斤的帶刺鐵球。蕩起來無可阻擋。就這東西便是攻城者的噩夢。更別說尉繚子儲存了大量的火油!那東西,絕對是攻城者的噩夢。”
“你的意思是說,平涼堅守沒問題?”
“守城其先是士氣,而後是堅城,再其次便是糧秣柴碳輜重。
平涼乃是我華夏城池,住的都是華夏人。他們都知道一旦城破,將會面對怎樣的遭遇。民心士氣可用,此必勝之一。
城牆高達十數丈,三弓牀弩數百具。又有大量的守城器械。可用之兵三四萬人。城道之上可並行兩輛馬車,這樣的堅城還不是匈奴人可以攻得下來的。此必勝之二!
相邦李斯才智過人。早早就準備下了海量的柴碳米糧。即便是匈奴人圍城一年,平涼城也無缺糧之虞。此必勝之三也!
范增以爲。匈奴人此戰必敗。他們沒有像樣的攻城器械,沒有足夠圍困平涼的糧秣補給。或許人數是守軍的幾倍,可想要攻破平涼還是顯得有些不足。”
“那你的意思是?”雲玥饒有興趣的問道,這些有條理的話在那些殺才嘴裡根本聽不到。他們只要張嘴,便是喊打喊殺,血腥氣十足。
“侯爺大可不必着急回軍,東三郡乃是富庶之地。侯爺可分兵大肆劫掠,此時正是發財的好機會。再者,平涼一戰的損失也要有財帛彌補。
最重要的是郅梟將軍率領的叛軍和他們的家眷,西北苦寒華夏人不願意搬遷。只有這些揹負叛逆罪名的人,爲了活命才肯去平涼。侯爺切不可錯過這次壯大自己的機會,范增覺得過不了十日侯爺便可以聽到平涼傳來的捷報。”
“爲何?”雲玥有些詫異范增的自信。
“因爲匈奴人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輜重糧秣,人要吃飯馬要吃草。沒糧沒草沒箭矢,他們能幹出什麼事情來。”范增臉上帶着欠揍的壞笑。
雲玥喜歡這種壞笑,這傢伙還真是一個人才。難怪項梁起兵,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年近七旬的老傢伙請出來。沒想到在大街上誤打誤撞,還真撿回來一塊寶。
范增觀察着雲玥的表情,見到雲玥露出笑容,趕忙道:“爲今之計,侯爺要將平涼被襲的消息儘快告知朝廷。向朝廷要錢要糧,要軍械。反正什麼都要,大敵當前侯爺有新立大功。即便的呂不韋,也不可能一點兒東西都不給,這種秋風不打白不打。”
雲玥眼前一亮,這倒是個要東西的好法子。雖然平涼富庶,可誰又嫌錢多呢?
“范增願意幫助郅梟將軍整頓家眷,跟隨侯爺上路。只是大秦關隘重重,沒有大王的令旨。這麼多人,恐怕難以穿越大秦國土,前往平涼。這件事情,還得侯爺向朝廷協調纔是。”
“呃……!”雲玥也覺得這件事情比較棘手。大秦律法嚴明,自從商君開始變法。便禁止人口私自流動,發了永業田和均富田。讓流動的人們安定下來,若是有人無符節行動。必然有人會向當地官吏舉報,當年商君逃亡到秦國邊境,便是因爲沒有符節才被鄉農告發。作法自縛這句成語,便是由此而來。幾萬人,還有手持武器的軍卒在大秦土地上行軍。沒有符節,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別說要途徑咸陽,就算是在普通郡縣,也會被官府攔下。這還真是一個難題。
“這些事情本侯來辦,你便幫着郅梟整頓家眷。人口不要嫌多,只要願意跟隨本侯走的都帶上。東三郡都是叛逆,秦法嚴苛恐怕隨後被處斬的人會數以萬計。都是我華夏苗裔,能少死一個也是好的。”
雲玥打定主意,聽范增的計策。算算日子,自己就算是現在回軍。一路上要考慮軍卒的體力,到了平涼最少也得二十幾天。若真是平涼守不住,自己到了也是去收屍。不若留在東三郡,將好處拿到手裡再說。
就不信,匈奴人能耐可以大到攻下平涼的地步。若是這樣,他們的下一站恐怕就是咸陽城了。
在樑城等了兩天,便等到了麃公的隊伍。二十萬大軍,行進在大路上有一種鋪天蓋地的感覺。雲玥第一次感覺到了鐵血秦軍的強大,六國之中土地最富庶的不是秦國,人口最多的也不是秦國。國土面積最大的還不是秦國,可論起最善戰的非秦國莫屬。
十幾年前的長平一戰,秦昭王便可集結起百萬大軍。而趙國傾國之兵,不過六十餘萬而已。長平之勝,六國之中再無一國是秦人的對手。諸侯爭霸,其實在那時已經結束。
麃公的大軍沒有在樑城停留,只是派出少數軍隊懾服東三郡。大軍急急的便向魏國邊境開了過去,而在幾天前蒙驁已經率軍越過楚魏邊境。揮軍由南向北進攻,兩隻軍隊好像鐵鉗一樣,鉗向重病雲集的秦魏邊境。一場奠定統一之戰勝局的戰役由此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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