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豔婦人笑着去了,看起來她不在乎相邦府賴賬。堂堂相邦府如果賴這點兒錢,傳揚出去面子會丟光的。
整座鬥牛場鬧哄哄的,底層裡面那些富商在瘋狂下注。他們沒有資格到樓上觀瞧,即便是有錢也不行。商人就是商人,充滿了銅臭味道的身體薰着貴人們可怎麼好。
兩個勁裝漢子的出場,讓場面猶如翻着油花的油鍋裡滴入幾滴水,一下子便沸騰起來。
這二人手持青銅短劍,對着周遭團團作揖。黑衣漢子朗聲道:“在下韓人浩甲,久聞三秦劍客天下無敵,今日來秦特來討教。看看究竟是傳言不假,還是浪得虛名。昨日與那廖穗比鬥,在浩甲看來似乎浪得虛名多一些。不知道今日的對手,會不會還這麼弱。”
囂張,真他孃的囂張。在秦國敢這樣說話,觀看的秦人頓時鼓譟起來。四周的閣樓雅座裡面罵聲一片,底層那些商賈卻喊起好來。六國連連戰敗,即便是在咸陽經商。六國人心底,也對秦人有一種仇恨。
秦人重農輕商,很少有人從事商業買賣。咸陽如此發達,乃是六國商賈入秦所致。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後,連年對外征戰。東方六國中的三晉與楚國皆與其交鋒,接連戰勝使得秦國掠奪大量財富而富足。
咸陽城已然數十年未有敵國兵臨城下,這在戰國時代殊爲少見。如此和平環境,自然吸引外來商賈前來投資。咸陽商賈半天下,說的便是咸陽城繁華之盛況。
見到有人叫好,那浩甲更加得意起來。對着底層商賈們頻頻拱手。氣得上層罵聲更勝。更有不少暴脾氣的開始加註,底層商賈聽聞樓上加註
。也紛紛掏錢,賭這浩甲獲勝。不過在錢財上,自然是不能與那些財大氣粗的紈絝子相提並論。都是血汗錢,看個熱鬧而已。誰能真拿出來和那些膏粱子弟血拼。
“哈哈哈!好狂妄的口氣,在下離銳願意領教浩甲先生劍法。若是僥倖得勝,還請浩甲先生將人頭留下,也算見證我大秦劍士之勇武!”離銳身穿白衣,雖然生得不甚浩甲那般魁梧。但身材緊實勻稱,一看便是以輕靈見長的劍手。
“不愧是我大秦兒郎!”楊端和脫口喊出。頓時引起四周大秦子弟共鳴紛紛叫好祝酒。
那管事模樣的傢伙再度站出來,對着四周高聲說道:“各位抓緊時間買定離手,還有最後一點點時間。”
“沒人下注了!快點讓他們兩個打一架!”小丫站在窗子前,被熱烈氣氛所感染瘋狂揮舞着小拳頭。稚嫩的聲音在喧鬧中頗爲刺耳,幾乎所有人都笑着望向這個小姑娘。鬥牛場裡發出一陣鬨笑聲。弄得那管事模樣的傢伙頗爲尷尬。不過他知道,能夠坐到樓上包間的,都是他惹不起的人,只能忍住不再發作。
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喧鬧聲瞬間停止。剛剛還如沸水一般的鬥牛場,此時靜得落針可聞。
“要開始了!這鈴聲是投注結束的訊號!鑼聲響起,比鬥便會開始。”楊端和饒是小聲,可在這寂靜的氛圍裡也顯得有些大。楊端和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四下看看見所有人望向場中,這纔有些忸怩的隨着望下去。
“咣……!”巨大的鑼聲震得人耳鼓生疼,衆人這才注意到。大廳的一角居然掛着一面巨大的銅鑼。看那大小似乎比荊二還要高上那麼一些。
鑼聲餘音在整座鬥牛場裡繞樑不休,場中的浩甲與離銳身子忽然緊繃都如豹子一般。一雙眼睛裡露出兇光,緊緊鎖定對手的一舉一動。
“刷……!”浩甲居然在衣袍之下又抽出一把青銅劍來,原來這傢伙使的是雙手劍。爲了迷惑對手,竟然將劍藏在衣袍下。怪不得剛剛看他的勁裝有些怪異,原來還夾帶着私貨。
“不要臉!”春兒率先嬌叱一聲。樓上的秦國人士便此起彼伏的罵將起來。樓下六國商賈卻高聲稱讚,反正樓上不管說什麼只要唱反調就對了。
“再他孃的鼓譟。老子擰下你們的腦袋當球踢。”王賁怒了,指着樓下一衆商賈喝罵。世界幾乎一瞬間清淨下來。商賈們一個個縮頭縮腦努力將身子隱沒在樓上看不到的角度裡。在咸陽敢說這樣的話,便一定敢幹。雖然秦法規定殺人獲罪,但那是針對秦人跟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離銳也有些呆住,今日有一位宮中內侍找到自己。說是秦王長公子要他一定贏下本場比試,相對於秦王長公子的條件。這裡主家給的那兩百貫錢,便顯得無足輕重。離銳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下來,這浩甲雖然在韓國也算是一流劍手。但在大秦,也只能勉強算得上二流。
昨日見過他的劍術,也不過如此而已。卻萬萬沒有料到,這陰險的傢伙居然藏了私,明明用雙手劍卻單手對敵還能戰而勝之。可見這個浩甲不簡單,不但劍技高超爲人也機智狡詐。
雙手劍的浩甲首先發動進攻,右手青銅劍閃電一般向着離銳劈了過來。圍觀衆人皆是一呆,劍術首重突刺。因爲青銅劍本身不耐砍削,大力劈砍很容易折斷。
只有名師鑄造的劍或許經得住如此大力劈砍,但名師鑄劍都價比萬金。誰會捨得將如此名貴兵刃,做如此之用。
“好陰險的算計
。”到底年長几歲,楊端和立時便看出了門道。浩甲並不是使用雙手劍,而是想用手中劍與離銳硬拼。假設自己的劍斷了,離銳的劍想必也是傷痕累累。只要拼着將離銳的劍削斷,劍手沒了武器那還是劍手麼?說不定,這小子衣袍下還藏着第三把劍以防萬一。
離銳也是咸陽有名的劍手,一見浩甲打法立時便明白過來。此時他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與浩甲硬拼。卑鄙的韓人,就會耍這些陰謀詭計。
身子如猿猴一般不退反進,閃身避過浩甲一記大力砍劈。手中青銅劍如毒龍一般鑽向浩甲肋下。
“當”一聲輕脆聲響,離銳的劍居然被浩甲左手劍格擋開來。他孃的,這小子這是一手攻一手防,玩得也太他孃的純熟了。
浩甲也不甘示弱,藉着離銳一記刺空的當口。右手青銅劍橫着便掃了過去,這一下離銳再也不能閃避。只能用手中青銅劍奮力格擋,只聽“當”一聲兩劍相撞碰出幾點火花。兩柄青銅劍幾乎同時迸現出缺口來,浩甲臉上露出一抹獰笑。雙手青銅劍輪番劈砍,場中頓時“叮噹”聲不絕於耳。
離銳心中叫苦,自己這把劍乃是名家歐冶子得意弟子所鑄。自父親手中傳下來,可謂傳家之寶。每磕壞一個刃口,都彷彿磕在離銳心中一般。可浩甲進攻若疾風暴雨,每一次都逼迫自己用劍格擋。這樣下去,即便是名劍干將莫邪,也經不住如此輪番劈砍。
偶爾有一次還擊,還被浩甲一攻一防的配置所防住。眼看手中青銅劍都快能當鋸子使,離銳的心都在滴血。
浩甲也不好過,手中青銅劍鑄造的時候特意多加了些料增加硬度。劍脊也比別人的厚一些,爲的便是在這樣的拼鬥中多撐一會兒。現在右手青銅劍已然有了絲絲裂紋,離銳手中劍卻還在堅持。
“崢!”一聲清脆聲響,在又一次大力劈砍之下。浩甲手中青銅劍終於不堪重負,斷裂開來。浩甲渾似瘋魔一般,將半截殘劍往離銳面門一丟。雙手擎着左手劍硬生生劈向離銳,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
離銳躲過拋來的殘劍,卻躲不開這下大力劈砍。只能用手中劍招架,只聽“嗆啷”一聲,兩柄劍居然同時從中折斷。整個鬥牛場齊齊發出一聲“哇……!”
握着手中半截殘劍,離銳頓時呆住。不知道這還要怎麼打下去,浩甲卻面露冷笑。撩開衣袍,從後背又拔出一把青銅短劍。這傢伙竟然藏了第三把劍!
“卑鄙!”離銳罵了一聲,整個鬥牛場都齊齊罵了一聲。就連底層那些六國商賈們,也如是稱讚一下浩甲先生。
“離銳,受死吧!”青銅劍因爲鑄造原因普遍短小,大多都在一尺半到兩尺之間。離銳手中劍從中折斷,殘劍還不足半尺。憑藉這柄殘劍,還打個屁啊!比鬥瞬間便演變成屠殺!
浩甲擎着手中劍抖開劍花,開始向着離銳發起一波又一波進攻。苦於沒有兵刃的離銳只能依仗身體輕盈躲避,幾次險象環生似乎有堅持不住的跡象。
這樣一味躲避,對劍手的心理和體力都是極大考驗。沒過多久,離銳的腦門便見了汗珠兒。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到了最後胸膛距離起伏直如牛吼一般。身體躲避的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終於一個躲避不及被浩甲一劍劃在腿上,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蹬”“蹬”“蹬”接連倒退幾步,離銳一屁股坐到地上。本已體力透支,現在大腿又被劃了一劍,看來今天有死無生。離銳痛苦閉上眼睛,等待劍手的最後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