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軍要嚇瘋了,昨天有人稟報過一支秦軍出了函谷關。原想着冬日裡秦軍不會有大的行動,東周君便改兵役爲徭役。爲自己修築那座規模宏大的陵墓去了。
身爲姬姓子孫,東周君徹底的自暴自棄。大周已然沒有了祖上的榮光,各路諸侯名義上奉自己爲共主。實際上說都知道怎麼回事兒,這年月說了算的是利劍與刀子。誰還拿一個牌位當回事,這個傀儡當得真心累。沉醉於美人與醇酒之中,東周君時常在想,第二天自己就這樣安靜死去那有多好。躺在自己那座修了五年的大墓中,可以永遠離開塵世間的煩惱。
秦國到底出兵了,出兵平滅這個名義上的諸侯君主。東周君有這個心裡準備,可絕對不是今天。東周國理論上可以組織起萬餘軍隊抵抗,可現在的事實是。東周城內只有區區一千餘人的軍隊,地寡民弱東周君養不起太多的常備軍。
“秦軍統兵將領爲何人?”東周君緊張兮兮的詢問自己的司隸校尉。
“回稟君上,秦軍打出的帥旗爲雲字大旗。副將旗爲王字大旗,末將去過咸陽認得那旗下正是秦將王翦。乃是大秦鐵鷹銳士首領!”司隸校尉明顯有些見識,一眼便認出了王翦。
“什麼?鐵鷹銳士!可是秦軍中號稱千不餘一的鐵鷹銳士?”東周君驚得站起身來,踉蹌中差點倒地。
“正是這個王翦。末將觀那雲字旗下的四御馬車,乃是侯爵的儀制臣下猜想。此人可能是一位侯爵,而且是一位徹侯。”
“呵呵呵!秦人真看得起我們東周,先鋒便派了一名徹侯。只是不知,統兵者到底爲何人。”東周君語帶落寞,這一天終於來了。
帶着司隸校尉走上城牆。東周君立刻便呆住。
城下的秦軍陣型嚴整,密密麻麻的排列有序。陣後騎兵往來穿梭,在陰鬱的天空下好似一支地獄來的軍團。軍陣後面煙霧升騰。也不知道有多少援軍正在不斷到達。
“那是什麼?”司隸校尉驚叫道。
只見對面的秦軍似乎在裝配什麼東西,不一會兒一輛怪模怪樣的戰車出現在人們視線中。
“哄!”數千人的秦軍同時用武器敲擊胸甲。好像山崩地裂一般。一波波聲浪猶如潮水拍擊着東周軍的心理防線。已然有東周軍軍卒雙股戰慄,看着逐漸前壓的軍陣有一種扔掉兵刃逃走的衝動。
秦軍每敲擊一下胸甲,隊伍便整齊向前移動一步。數千人的軍陣好似烏雲壓頂一般,給人以無限的心理壓力。
那兩怪模怪樣的戰車位於軍陣的最前方,十數名健壯的漢子吃力的推着。碾壓石子冰雪的“咔嚓”聲不斷傳來,在東周君們聽起來這是一頭洪荒巨獸,隨時要擇人而噬。
“弩箭上弦,快點!快點!”校尉們不得拳打腳踢的指揮士卒。這些多年不習戰陣的傢伙已然嚇得快堆了。許多人都是被校尉拎着領子提起來,再踹上兩腳才只要用力給弩箭上弦。
雲玥拿着望遠鏡,對面城牆上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轉手將望遠鏡遞給了王翦,笑着道:“我就說心理攻勢有效,你看那些碎催都嚇得堆了。一會兒,攻城車鑿穿城門。這幫孫子還不嚇死!”
王翦拿着望遠鏡,嚇得差一點丟出去。遠處城牆上的人物好似近在眼前,這什麼寶物有了這玩意豈不是可以變成千裡眼?
“呃……!是……是吧!”饒是王翦定力十足,也被這現代化的玩意震撼得不輕。
秦軍行進至弓弩射程之外便不再前進,城牆上稀稀拉拉射出幾支弩箭。無一例外都落在秦軍眼前。沒有造成任何傷亡。
那輛怪模怪樣的攻城車繼續先行,城牆上一聲令下。如雨般的箭矢射下來,紮在車頂上的沙子裡。猶如刺蝟一般。可對那隱蔽在車下的十幾名軍卒卻絲毫無用。
“放滾木!”司隸校尉急得大喊,他已然看出來這輛戰車的功用。那個鏟型的尖頭,正是對付城門城牆所設計。他相信,只要十數下東周城那破爛的城門栓便會像牙籤一般斷掉。接下來……他不敢想象,虎狼一般的秦軍衝進來的情形。
攻城車“咯吱吱”愈加靠近,城牆上拋下大段的滾木下來。滾木砸在青銅車架上,發出“轟隆隆”巨響可這攻城車全車均是由青銅打製。那些滾木礌石砸上來,都被呈坡形的車頂滑開。
看着滾木礌石從車頂一一彈開,司隸校尉的下巴都要掉下來。身旁的東周君更是一臉死灰。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一般頹然坐到地上。雙目呆滯的看着陰鬱的天空,曾經有的那麼一點兒抵抗的心思已然縹緲天外。
“放火油!”司隸校尉喊叫的聲音已然變了聲調。火油昂貴若不是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使用。可爲了對付眼前的這個怪物,也只有姑且一試了。
書名士卒吃力的搬起了幾個罈子。對着正下方的攻城車便倒了下去。幾罈子火油倒下去,接着便是十幾顆火把丟下來。
可結果卻讓他們大爲失望,攻城車頂端居然鋪滿了厚厚一層沙土。那些火油澆上去,連個泡都沒冒。火把扔在裡面,連一團像樣的火苗都沒燒起來。所有的東周軍卒都已然傻掉,一些機靈的已經趁着校尉不注意。偷偷摸摸的往城牆下面溜,準備跑路。
“倒沸水,燙死他們!”司隸校尉做最後絕望的叫囂。聲音已然是如狼嘯一般的尖利,這是他最後的法子。
城牆邊上的大鍋裡煮了兩大鍋沸水,爲了增加殺傷力特地在裡面放了許多糞便。城門上面有兩個凸出的獸頭張着大嘴,沸水傾覆便順着獸頭傾瀉下來。
儘管的冬天,濃重的臭氣還是薰得人幾乎窒息。幸好雲玥已然有所準備,車下的褚大勇一聲吆喝,士卒們都帶上了雙層口罩。這種口罩在兩層之間加上了炭灰,再縫得密密實實。雖然喘氣有些費力。但也比聞着噁心的惡臭要強。
沒反應,沸水完全被沙土稀釋。然後順着車四周的溝槽溜走,除了臭氣給人帶來的不適之外。似乎沒有任何殺傷效果!
司隸校尉的臉都白了。他對這個怪物可謂無能爲力。弩射不穿,又水火不進。就算是物理化學雙重攻擊的糞湯。似乎也不起作用。
當城門響起第一聲“轟隆”時,那聲音絕對比春日驚雷更加驚醒動魄。兩三丈高的城門發出巨大的聲響,在城門洞中不斷迴盪。那根不知道有多少年的門栓,發出一聲哀鳴似乎已然不能承受之重。
“轟隆”“轟隆”一聲聲巨大的聲響,好似捶打在東周城每個人的心裡。城牆上千餘人,沒一個人發出聲響。世界彷彿一瞬間靜止,只有那巨大的轟隆聲與淒厲的風聲徘徊。
“轟!”秦軍配合着敲擊胸甲,數千人發出的巨大聲浪彷彿以瞬間沖垮了東周軍士卒的心理防線。
不知是誰最先放下武器。只是那“噹啷”聲響在每個人的心裡。拋棄武器的“噹啷”聲響成一片,開始還有校尉的怒罵聲。甚至有揮劍殺人的慘叫聲,可毫無作用。東周軍已然被嚇破了膽,幾名校尉根本無法阻止逃散的人流。
在一連殺了幾個人之後,那些仍想抵抗的校尉不是放棄隨波逐流。便是被死者的親族圍攻致死,場面說不出的混亂。城牆上,到處是蜂擁衝向馬道的軍卒。這個時候,還是脫下號衣回到家中比較安全。秦軍問起來,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是東周軍便是了。
東周軍本就只有千吧人,司隸校尉準備着在城牆上拼死一戰。卻不料出現如此情形。千餘人的隊伍一鬨而散。彷彿只是一瞬間,原先還稀稀拉拉站着士卒的城牆變得空空蕩蕩,連個打旗的都沒留下。
唯一留下的兩個傢伙。正是司隸校尉與東周君。兩個人相對無言,好像兩個傻子似的坐着。兩眼望向遍佈烏雲的天空,他們都知道東周國完了。歷時七十八年的東周國,今天算是走到了盡頭。
兩個人似乎都失去了說話的功能,只是靜靜的坐着。聽着北風的呼號,聽着城門的哀鳴。他們還活着,可是心已然死透。空留在這世間的,不過是一個軀殼罷了。
那幾根門栓終於擎受不住巨大的衝擊,斷紋一點點的擴張開來。黑黑的木頭露出裡面微黃的木茬兒。斷層之間似乎還有一圈圈年輪。
城門洞裡已然空無一人,地上遍地是兵刃旗幟。還有脫下來的號衣。灰塵一縷縷落在上面。終於那幾根門栓再也堅持不住,沉淪的東周國終於滅亡。
數千秦軍歡呼着。從破碎的城門衝進去。從未打過這樣的仗,那個好吃懶做的侯爺似乎也不賴。仗打了,人卻沒有死一個。除了衝的太猛,自相踐踏摔傷了幾個傢伙之外,整場戰鬥幾乎是毫無傷亡。
雲玥乘着馬車,滾滾駛進東周城。當車輪碾過地上東周旗幟的時候,雲玥自己都不知道,他不但穿越了歷史而且創造了歷史。
歷時八百餘年的大周,唯一支脈已然滅絕。天下進入到了諸侯紛爭的時代,春秋正式結束天下進入了戰國。
馬車剛剛駛近城門,便有兩個人墜落在城門前。差一點便驚了拉車的馭馬,窮奇大力拉着繮繩,這才讓有些暴躁的馬安靜幾分。
東周君成全了大周姬姓王族最後的自尊,他沒有選擇苟活於世。而是選擇了男人一般的死去,身旁跟隨着忠心的司隸校尉。他對得起生前的高官厚祿,或許他是大周最後的一個忠臣。
兩個人死的很慘,斷裂的骨頭碴子刺出了身體。甚至刺破了臃腫的衣服,兩個人的嘴裡冒着血沫子。將城門前的一塊雪地染紅,白的純潔,紅的刺眼。這一刻寒風乍起雪白血紅!
雲玥看了一眼,輕聲說道:“厚葬!”然後便鑽進了暖車之中,只是再沒有去拿桌子上的銅皮酒壺。
是自己逼死了他們,雲玥懶得看着屍體掉幾滴鱷魚般的眼淚。述說一些自己都覺得虛僞的話語,告慰逝去的生靈。
“雲侯,你應該拜別一下東周君。畢竟,他也是大秦名義上的君王。若是日後此事被人提及,恐怕對兄弟你的清譽不利啊!”漁老看着雲玥,猶豫着說出了心中想法。他現在是雲家供奉,自然要爲主家的利益謀劃。某種意義上來說,名譽也是一種利益。
“我逼死了他們,現在又告慰他們。這不是既做**又立牌坊,虛僞不虛僞!”雲玥有些莫名的煩躁,這種心悸的感覺從早晨就開始。似乎有一些事情正在發生,可是什麼事他卻不知道。
“那雲侯如此做,不是一心做**忘記立牌坊?”
“尼瑪……!”雲玥一下子便罵出聲來。這老王八蛋,每句話都說道梗上讓雲玥恨得磨牙。
在雲玥一片磨牙聲中,他還是走出了溫暖的馬車。走到兩具屍體邊上,完美演繹了一番做**立牌坊的過程,這纔算罷休。
入城的秦軍好像狼進了羊羣,東周城家家關門戶戶落栓。門縫兒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驚恐的向外張望,不知道這個秦國的大將軍要做什麼。
關於秦軍恐怖的傳說很多,他們手裡拎着人頭,腋下夾着生俘,追殺逃散的敵國士卒。聽聽這些傳言,東周百姓便戰慄不已。
“傳令!入城軍卒,不得肆意殺人。東周國王宮,由敖滄海接管。其他人不得入內,違令者斬!”雲玥發出了又一道軍令,秦軍的軍紀嚴明。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搶掠,短短時間城內已燃起了數處火頭。濃煙滾滾升起直衝天際,似乎要與那黑黑的烏雲連接起來一般。
咸陽,雲家莊子。
“少夫人,使勁兒!加把勁兒!”接生婆的腦門兒上都是汗水。
“血!怎麼出了這麼多的血,快想想辦法這樣會死的。”姑姑在一旁跳腳。
“請扁鵲先生來!”尖利的叫聲響起,產房內一片混亂。綺梅發覺烏蘭的手似乎不再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