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相如到來之前,軍營的情形大抵如此。望天的望天,準備跑路的準備跑路。思考的思考,燒烤的燒烤。
混亂的大營裡現在非常安靜,一共就二三百人。跑了有一大半,尤其是車武帶領的車營。幾乎沒一個留下,一溜煙的全跑了。褚大勇帶着幾十個步卒站在雲玥身旁,他身後坐着重傷的敖滄海。
雲玥背靠在躺椅上,悠閒的曬着太陽。好像鄰家老爺爺在冬日裡經常做的那樣,皮甲脫得東一塊西一塊。燕家姐妹遠近跑着收拾,不知道這位校尉大人到底抽什麼風,此時不跑難道等着挨刀?
沒見老薑好像一隻蒼蠅一樣,在雲玥的前後左右亂轉。嘴裡嘟囔着溜之大吉的蠱惑性語言,旁邊的那些老兵躍躍欲試,大有將雲玥綁架的意思。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這是藺相如對秦王說過的話,也正是這句話讓他將和氏璧完整帶回邯鄲,鑄就了完璧歸趙這句成就。秦王都對付過了,幾十個殘兵組成的叛軍這種小場面,自然不會放在藺相如的眼裡。
斜眼瞥了一下那些拿着兵刃色厲內荏的傢伙,揮揮手屏退了跟隨進來的古戰宏。兩千軍兵黑壓壓的一片,已然將這座營壘完全圍住。現在這些殘兵即便變成耗子,怕也是鑽不出去。
藺相如徑直來到雲玥的躺椅前,看了看旁邊空着的那張躺椅。坐在上面試了試便躺了下來,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好像睡着了。
褚大勇腿都轉筋了,老薑持劍怒視這古戰宏。鄭彬摸出雲玥給他的匕首,站在雲玥身旁。喜歡燒烤的自閉症患者此時已然跑到了遠遠的角樓之上,這是一個狙擊手式的人物。距離沒有產生美,而產生的是殺傷力。
所有人的表現都落在藺相如以及雲玥的眼中,特別是雲玥。此時沒有走的,都可以算作自己的鐵桿嫡系。能在這個時候不離不棄,已然是殊爲難得。
“你是誰?”雲玥躺在躺椅上懶洋洋的問道。
“大趙相邦藺相如!”藺相如好像十分喜歡這種傢什,躺在上面非常的舒服。比起咯死人的地塌來,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軍營中粗漢用的東西,居然比他這個相邦還要好。真是豈有此理,回家就讓家裡的工匠照着打造一張。
雲玥猛得睜開眼睛,驚得一下子坐起身來。這種傳說中的人物,自己還是要見一見的。不說別的,敢跟秦王說出“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傢伙,值得自己敬佩一下。
“怎麼了小子,聽說過老夫?你很囂張啊!打死了王上的少監,還敢留在這裡不逃走。這種膽色,着實少見。”藺相如學着雲玥的樣子,調整了一下枕頭,讓頭靠起來更舒服一些。
“你真是相邦藺相如?”
“如假包換,又沒什麼好名聲人家冒充我做什麼。小子,還沒回答老夫的問題。”藺相如好整以暇的說着,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二人拿衆人當做空氣一般,自顧自的說着話。旁邊的氣氛已然緊張到了極致,鐵塔彎起了弓。老薑身子弓着,好像一頭隨時擇人而噬的豹子。鄭彬一手持劍一手持匕首,眼睛卻看向躺着的藺相如。看來如果趙軍發難,這小子第一個便是要幹掉這位大趙相邦。
藺相如對近在咫尺的危險時若不見,古戰宏卻是每個汗毛孔裡都冒着冷汗。真要是藺相如在這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一家老小便算是交代了。
褚大勇那邊情勢更加危險,雙方劍尖對着劍尖矛尖對着矛尖。不時有金屬撞擊的聲音傳來,但雙方都沒有動手的意思。褚大勇等人是被對方的絕對多數嚇住,而古戰宏的軍卒受到了嚴令不得對昨日袍澤動手。雙方就這樣在一起對峙着,空氣緊張的好似要爆炸一般。
“小子,今天你說不出個什麼來。你的人一個也別想活着走出去,大趙對於叛逆一項是寧殺錯不放過。看你也算是一個人才,不要自誤讓你手下那些猴崽子安分點兒。”
“王上派來那個叫什麼鬆島楓的送賞賜,一進門便找我要跑腿錢。您也知道,小子就是一個校尉。官小錢薄,給的跑腿錢人家看不上。便拿了發臭的肉,酸餿的酒日哄我手下,結果就那樣了。”雲玥隨手一指擺放在一邊的鬆島楓屍體。又指了指旁邊的牛車道:“酒肉都在這裡,相邦大人可親自驗看雲某是否撒謊。”
雲玥一說,藺相如便明白是怎麼回事。定然是這鬆島楓欺負底層軍卒,料想他們不敢聲張。用臭酒肉頂替賞賜,自己從中中飽私囊。這種齷蹉的事情,宮中有許多。即便是管也管不過來,只要不惹出亂子誰也不願意捅這個馬蜂窩。
鬆島楓就是平日裡囂張慣了,以爲這些小兵不敢拿他怎樣。誰料想都是戰場上下來的殺才,秉着能動手絕對不吵吵的精神。三下五除二,便將這位少監大人圍毆致死。估計這位兄弟做夢也沒想到,將軍大夫勒索的多了,卻死在這羣不入流的軍卒手中。真是陰溝裡翻了航空母艦——一切皆有可能!
看了看遠處的屍體和近處的酒肉,藺相如直起身子大手一揮道:“將屍體和證物擡到邯鄲給王上過目,至於你嘛……小子,跟老夫走一趟。將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將出來,老夫保你無事。如何?”
“謹受命!”雲玥長輯到地。
事情就這樣瞭解是最好不過,褚大勇他們不用受罰。自己也不用硬撐着在這裡充大個,不是不想跑是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去梨莊將奶奶和姑姑嬸嬸,還有小丫她們帶出來。若是自己跑了,這些人必死無疑。失去了她們,雲玥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
“哈哈哈!孺子可教!”藺相如縷着鬍鬚,對着雲玥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指着剛剛他和雲玥躺過的兩張躺椅道:“這兩個物件送到我府上去!”
靠!又是一個面善心黑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