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重滔覆轍
平孝基戰死陝州。被李密的死訊所掩羔,並未收到任何必圳莊
甚至連長安,也僅限於少數人知曉。其中的原因有很多,而最重要的是,李淵不得不隱瞞陝州失利的消息,以避免關中出現大規模動盪。金城郡剛剛平定。薛仁呆下落不明,可西秦影響猶在。加之李軌蠢蠢欲動,不受李唐官職,其自立之心。已昭然若揭;而朔州的樑師都。在突厥人的幫助下,也聚集了數萬兵馬,虎視眈眈”寞建德,王世充,更令李淵如蛟在噎,如若陝州失利消息傳揚開來,勢必造成長安。乃至關中恐慌。使大好形勢付之東流。
所以,李淵不得不低調處理,
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東都尚未失陷。
此時若讓言慶知曉李孝基的死訊,勢必會造成巨大的影響。李淵甚喜愛李言慶,但卻不代表,他會百分之百的相信。爲帝王者,怎可能完全相信某一個人?這提防之心,不可淡卻。
李淵沒有派人告之言慶的死訊,而河洛正處於李密死後,實力重新戈分的動盪之中。
至於劉武周,也未曾在意李孝基的死,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好處。畢竟劉武周也好。宋金網也罷,在他們眼中,李孝基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宗室。李虎七個兒子,子嗣加起來數十人之多。而真正聞名者,以李淵爲。李神通、李孝恭、李道宗、李白駒等人的名聲,遠高於李
基。
畢竟在此前近三十年中,李孝基隱姓埋名,東躲西藏,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更勿論他的聲名。
後來聯絡隴右李閥,爲李淵疏通西域商路諸如此類的事情,雖則對李淵幫助甚大,卻始終未有留下名姓。哪怕李孝基受封邑王,也未使得劉武周過於關注。說實話,陝州治下,哪怕是那陝州長史唐儉的名聲,都遠高於李孝基。劉武周宋金網更關心的,是幷州總管李元吉。
若俘虜李元吉,就能打擊李淵的聲望,更能使己方在未來獲得有利的地位。
尉遲恭雖殺了李孝基,卻不知道自己殺的人是誰。李孝基的部將把李孝基的屍搶回晉陽後,唐儉也感覺到關係重大,故秘而不,派親信將李孝基棺橡送至長安後,就緊張備戰。
而這個時候,天下人的目光都被河洛所吸引。
哪怕是距離陝州最近的寅建德,也未曾覺察到其中奧妙,因爲,宇文化及在平原縣稱帝了!
武德元年的冬天,着實熱鬧的緊。
用“你方唱罷我登場。來形容,着實妥帖無比。
河南,李言慶狙殺李密,戰事方平息下來;河北,宇文化及登基,寰建德調集兵馬,和宇文化及展開激戰。
歷史上,宇文化及被李密擊潰後,逃到了魏郡稱帝。
只是如今李言慶佔領了汲郡。正好是通往魏郡的必經之路。宇文化及惶惶如喪家之犬,怎敢去招惹李言慶?所以選擇了濟北郡的四口關爲突破點,強渡黃河之後,佔領了清河與平原郡小部分城鎮。
宇文化及雖然慘敗,但實力猶存。
麾下尚有數萬善戰驍果,長子宇文成都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將。
宇文化及在平原縣稱帝之後。命宇文成都鎮守長河今山東德州,守住永濟渠一線,北上可奪取整個平原郡,南下則有清河郡可以依靠。向東,是已經開始解凍的黃河天塹,向西,有宇文成都與竇建德屢戰,可謂是一舉四得。宇文智及爲大承相,坐鎮清河縣,與成都遙相呼應。昔日隋室舊臣,銀青光祿大夫裴世矩則被封爲尚書令,協助治理整個清河郡,,
裴世矩,河東四姓裴氏族長,老謀深算,與五姓七望家族,皆有聯絡。
此人頗有治世之能,而且極爲圓滑,善於自保。宇文化及扣下了裴世矩兩個嫡子,也使得裴世矩,投鼠忌器。此外,宇文化及還任命了虞世南爲秘書監,其班底已構成了雛形。在這樣的情況下,竇建德又怎可能再去留意陝州的戰事?不過他到是知道劉武周攻克介州,威脅到了陝州的安全。
但,也僅此而已,,
冬雨很冷,卻又好像比早先,多了一絲暖意。
不再是滴水成冰,不再是冰封萬里。一夜冬雨過後,萬物似在笑容。東風席捲冬雨掠過,爲隆冬的蕭條,洗去幾分冷意。
言慶一夜未睡,站在窗前。
透過竹窗,可以看到窗外的花園裡,似隱隱透着一絲翠色。
身後的書桌上,擺放着一副錦帛。字跡暗紅,隱隱有些黑。在燭火的照映下,錦帛上的一行字跡非常清楚:願來世不安帝王家。
那集隋皇泰主楊侗留下的遺言。
李言慶在昨日返回鞏縣,可沒等他坐穩,就得知有洛陽前紫薇觀宮監張胤,攜帶皇泰主棺穆,前來投奔。
其實,言慶早就知道張胤這個人。只是一直沒有見過。
,王琺比北
此前盧胤奉楊侗之命前來求援。言慶避而不見。不是他不想見?而是不能見,也無法相見。
見了又能如何?
難不成答應楊侗,裡應外合嗎?
當時他已經得知了李密的意圖,正設計要藉此機會,除掉李密,爲李神通遊說山東而創造條件。
言慶自以爲心腸很硬!
反正歷史上,那皇泰主最終死於王世充的手下,自己不過是舊事重演而已,又有什麼負擔?
可是,當他看到楊侗的那份遺言時,卻忍不住痛哭失聲。
許多人都以爲,李言慶之所以哭,是因爲他忠於隋室,爲楊侗而悲傷。可言慶自己心裡清楚,他是因爲愧疚,纔會如此。五年前的那一晚。他和楊侗匆匆見了一面,此後再無聯繫。
那時候的楊侗,還只是一個十二歲…膿卜,給言慶留下的印象,並不深
?也許蕭皇后近乎妖孽一樣的美豔。印象更深刻一些吧??,也就是在那天夜裡,言慶保證,會輔佐隋室。此後,他因爲這一諾,而步步高昇,從一介白身。而一舉成爲黑石關鷹揚郎將。
這裡面固然有楊廣的賞識,但更多的,還是蕭皇后和楊侗推動。
原本以爲。自己不會悲傷,可當他真的面對這一切時,他的心裡卻生出幾分悸動!
我,李言慶,前世今生加起來,已活了一甲子。可是我卻無法完成對一個孩子做出的諾言,甚至還厚顏無恥的算計這個孩子。甚至我還爲此而得意洋洋,我所做的這些。真對嗎?
他不敢去想,一個人躲在竹樓裡,徹夜未眠。
站在窗前,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張胤,哦,他本名叫盧胤,是范陽盧氏子弟。盧胤在大堂時。涕淚橫流時的那份場景,還有盧胤顫聲敘述的經過。
“陛下深知。無可倖免,故在佛前許下三願。
,李郎君,陛下求佛祖保傷郎君,爲他報仇雪恨。還有云定興、王行本,實禽獸也!”
雲定興,王行本?
李言慶牢牢記住了這兩個名字。
可是,當盧胤痛斥王世充等人乃禽獸時。他這心裡,也不由得微微顫抖。
王世充他們是禽獸,可自己呢?
李言慶雙手握住窗棱,強抑心中的那份激動。
竹製的窗棱,在他手中破碎。鋒利的竹刺,刺入手中。使得他雙手。鮮血淋漓。慢慢的,李言慶蹲下身子,跪在窗戶前,低聲的抽泣起來。這心靈上的折磨。讓他有些無法繼續承受。
沒錯,前世爲官。他曾見過無數次傾軋。
可那種政治上的傾軋,雖然慘烈,卻還達不到這等殘忍的地步。罪不禍及家人,在政治鬥爭中基本上無法適用。任何形式的政治鬥爭。都不可避免的令家人遭受波及。但是至於死?李言慶真沒有經歷過。也許只有在記憶中的動盪年代裡。有過這樣的事情。而隨着社會展,更多時候講求的是政治上的平衡和妥協,雖有趕盡殺絕之說。可取人性命卻極少出現。
而現在,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竟”,
原以爲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時代的一切,到頭來卻現,自己還不夠冷酷,不夠殘忍。
“相公,你在樓上嗎?”
樓下,傳來了朵朵的呼喚聲。
李言慶連忙擡起頭,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
本來。他昨天回來以後。應該和妻眷團圓。可因爲楊侗的事情,讓他實在是無法承受,一個人躲到了竹樓裡,想要求取片刻安寧。
腳步聲傳來,聽上去有些凌亂。
朵朵最先登上竹樓,在她身後。裴翠雲和無垢,緊緊跟隨,而小念則走在最後面。
“養真,你怎麼了?”
李言慶轉過身,回身笑道:“沒事兒,只是被風迷了眼睛。”
“相公說謊話,外面哪有風?”
長孫無垢笑嘻嘻的跑過來,摟住了言慶的胳膊。她仰頭看着言慶的面龐,明眸中流露關切之意。
伸出手,輕輕抹了一下言慶的面龐。
“小哥哥羞,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鼻子。”
“我哪有哭鼻子,都說了是被風沙迷了眼,無垢不許亂說,就在剛纔,有一陣風吹過去。”
樓外,細雨靡靡。即便有風,哪兒來的沙塵?
裴翠雲目光一掃,落在那書桌上的錦帛上,眼中流露出一絲明悟之色。
她上前,吹滅了燭火,把錦帛用書壓好。
“養真,眼看就要開春了…”
天漸暖了,陛下的棺橡也需安置妥當。你沒回來的時候,我私下和朵朵她們商量過。想把棺接葬於邸嶺。邸嶺的風水不錯。而且距離這裡很近,還可以眺望東都,想來也算合適。
你以爲呢?”
李言慶聳了聳鼻子,“那就這樣安排吧,選好地方,看一個好日子,,咱們爲陛下風光送行。”
“如其,我這就下去安排。”
,?正
朵朵走到言慶的身旁,拉着他的手,“小妖,觀音婢有了!”
御??”
言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吃驚的瞪大眼睛。
“觀音婢快兩個月了!”朵朵輕聲道:“前些時候,她一直不舒服。後來請吳先生前來診斷,說她懷了身子。”
腦袋,嗡的一聲響。
李言慶頓時懵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長孫無垢,卻見小無垢仍一臉懵懂。
也許她還不明白這個消息,以至於朵朵說完後,也是一臉的迷茫。
“小妖,你如今是家裡的主心骨,是我們的當家人。你若是不能控制自己,我們也會擔心。
特別是觀音婢,她昨晚等你很久??你自己多保重,莫讓咱們的孩子,重蹈覆轍。”
李言慶,輕輕點頭。
“好啦,你一走那麼久,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過一會兒我讓人送來早食。估計等天大亮了,你又要忙起來了……有空。卻看看你那兩個徒弟。”
言慶強作笑顏,答應下來。
朵朵和裴翠雲先離開,過了一會兒,小念陪着無垢也走了。
李言慶坐在書桌旁,呆呆的看着錦帛,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再重蹈覆轍。所以,我會傾盡全力,保護他們一生快活。
陛下,走好!
我一定會爲你報仇,
錦帛落進火盆子裡,一下子燃燒起來。
看着在火盆子裡,漸漸化爲灰燼的錦帛。李言慶站起身來,重又走到窗前,用力的只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