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行儼板着一張臉。看上去似乎非常不高興。
不過他似乎也不是想和李言慶翻臉,被言慶臭罵一頓之後,黑着臉走進茅廬,一屁股坐下。
至於他帶來的百名親隨,則留在茅廬外面。
也許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親隨們並沒有表露任何不適應之處。反倒是言慶的那匹象龍,不時的衝赤炭火龍駒呲牙咧嘴,出挑釁。同樣是龍駒寶馬,赤炭火龍駒顯然沒有打算和象龍一般見識。非常高傲的一扭頭,打了個響鼻之後,悠悠然跑到一邊,不再理睬。
只留下象龍,不停出嘶吟。
細腰和四眼嗚咽兩聲,好像是安慰象龍。然後就溜到門旁趴下。
象龍挑釁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趣,也就隨之安生下來。它也就是和赤炭火龍駒挑釁一下,其他的戰馬,即便同屬大宛良駒。象龍也懶得理睬。也許在它眼中,唯有赤妾火龍駒,值得它去挑釁吧”
雄闊海閣棱回去繼續練習混元球。
而小念在奉上茶水之後,就悄悄退出茅廬。
代她把房門關上,裴行儼立刻炸了鍋。
“李言慶,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了?”
李言慶莫名其妙,疑惑不解。看得出來,裴行儼的確是有些生氣,可言慶卻不知道,究竟怎麼招惹了這個傢伙。
“你好端端。爲何提兩門親事?”
“提兩門親事?你在說什麼啊,”
“我問你。你讓簧公爺找我姐姐提親,這本是一件好事;可爲何又找寰郡守向長孫家求親?”
李言慶被裴行儼這一句話,嗆得連連咳嗽。
“我”
他剛想說:我沒讓人向你姐姐求親啊!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馬上反應過來。這件事情,肯定走出自於自家老子的手筆。
怪不得那天晚上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李孝基一臉詭異笑容。
可是老爹啊,你這不是玩兒我嗎?你提親就提親,幹嘛同時向兩家提親暱?
“你怎麼知道的?。
裴行儼氣呼呼的說:“我當然知道。本來父親已經同意,可不成想寄公爺酒後失了口風。一下子說漏了嘴。我父親詳細詢問,才知道你還請了竇郡守。向長孫家的觀音婢提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裴家不是一般家庭。你反出鄭家,這出身”按道理說,娶我姐姐也挺合適。
可你怎麼一下子向兩家提親,而且還是平妻?也就是竇公爺,換一個人。我爹當時就會翻臉。”
世胄子女出嫁,除非是皇室,很少有做妾室。
雖則說男兒三妻四妾本屬平常,可咎竟牽扯到一個臉面的問題。
李言慶結巴了半天,有心說“我不知道。此事,可又無法解釋過去。畢竟,他和寄家的關係不錯。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提起,“寰公爺,和“箕郡守”又怎可能登門說項?
寰郡守,是指竇軌,也就是竇奉節的父親。
因此前平定越籬飛頭蠻有功,故而在大業八年,也就是隋爍帝一徵遼東時,因政績卓著,而晉升爲眉山郡郡守。這與歷史上的簧軌經歷,生巨大變化。在原有歷史上,寰軌在大業八年辭去了資陽郡郡尉之職,返回家中。而如今,他非但沒有辭官,反而又晉升了一級。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當初的那份軍功。
而竇公爺。卻是說另一個寰氏族人,竇抗。
簧抗是蔣朝洛州總管,陳國公寞榮定的兒子。他的母親,就是隋文帝楊堅的姐姐,萬安公主。
換句話說。竇抗算得上是皇親國戚。
隋文帝時。寞抗甚得看重,曾入太學,任千牛備身,儀同三司。寄榮定過世後。竇抗繼承陳國公爵位,歷任歧州刺史。幽州總管。但在楊廣登基時。因漢王楊諒起兵,楊廣疑心窈抗同謀。於是命李子雄接替其職務。李子雄後來誣告寄抗與楊諒同謀,可是因未查出證據,舅抗被迫辭職。
楊玄感亂起。簧抗曾與李淵說:玄感爲我先耳,李氏名在圖錄,天所啓也。
由此可看出來,寰抗對楊廣還是頗有怨恨。更覺察出,一個改天換地的機會。即將到來。
不過他如今即便是沒有任何職務,可這爵位猶在。
說起來,由他出面向裴家提親。倒也不落身份。李言慶心中苦笑,能說動寅抗出面者,又會有何人?
此時只怕連李淵也牽扯進去,單憑一個李孝基,未必能讓竇抗出來。
可問題是。言慶不能說出,他和李家的關係”
裴翠雲也好。長孫無垢也罷,言慶不是沒有感覺。當初裴翠雲伴着他,不遠萬里前往氓蜀,這份情意,他豈能不知?而長孫無垢,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天真無邪。言慶同樣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那一份眷
。
恐怕,不知是兩門親事吧!
李言慶心中哀嘆:以李孝基做出同時兩相求親的荒唐事,他焉能會放過宇文朵?
只不過朵朵那邊的狀況,和裴翠雲長孫無垢不同。想必李孝基會親自派人,前往榮樂城說項。
想到這裡。李言慶嘆了口氣。
“元慶,翠雲姐姐對我的心意,我豈能不知?
可是我不瞞你說。當年老師病故前,曾將觀音婢託付於我,我又豈能負老師的重託?翠雲,無垢,我當共娶之。若只能擇其一,我寧可一生孤獨。你也知道,我如今尚在孝中,所以也無法成親。你若是怪我,可以打我一頓。但有一句話,還請轉告翠雲:尚有三載,可慎思
“思你個大頭鬼。也不知我姐姐是看中你什一淺爹不同意,她就說要去,屋山,隨我姑姑出家六
我爹氣得”
裴行儼說到這裡,突然笑起來。
他想起自己那個平日裡總是故作深沉的老爹,在家中暴跳如雷,全無往日風範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
“我那傻姐姐。反正是看上了你”我若是揍你,她豈能饒我?”
裴行儼說:“不過有句話我說前面,日後你若敢對我姐姐不起,休怪我用我的大錘,轟死你。”
李言慶聞聽,苦笑!
聽這意思,恐怕是裴仁基低頭了”
也真是苦了裴翠雲。這樣也能接受。想起當初隨自己一同遠赴蜀中,裴翠雲恐怕已經知曉,長孫無垢的事情了。想想也很正常,以高夫人的眼力價,又怎能看不穿,這其中的奧妙呢?
可問題是。姑姑怎麼辦?
李言慶一想到他那些糊塗賬,就頭疼無比。
沉默片刻,他突然問道:“你怎麼跑來鞏縣?我記得,你應該是宿衛禁中才是,莫非專門來鞏縣找我麻煩?”
“我倒是想!”
裴行儼突然冷着臉。“你這傢伙,端地是好運道。我隨行伴駕,看似威風凜凜。可實際上,半點好處都沒有撈到。整日裡看別人拼殺,我只能一旁觀戰”反倒是你這傢伙,先是在高句麗殺了個痛快,而後又和楊玄感那些人大戰一場。
你且老實說,這段時間,殺得爽快嗎?”
李言慶哭笑不得。搖頭嘆氣。
這傢伙,果真是個戰爭狂。
高句麗殺得痛快?李言慶還真不覺愕,整日裡提心吊膽不說,天曉得什麼時候就送掉性命。
至於和楊玄感的交鋒,也沒什麼值得留戀。
殺過來殺過去。李言慶殺得已經厭煩了,和“幸運。兩字,又能扯上什麼關聯呢?這冉人心思,果然不能以正常人考校。
“所以,你跑來鞏縣?
就算你想打仗。這時候河洛業已平定,哪有什麼戰事?你就算投奔我,我也沒注意讓你出戰。”
“我投奔你?”裴行儼怪叫一聲,“你腦筋有毛病。”
“我實話告訴你。此次前來,我是奉命出鎮榮陽,爲牛渚口鷹揚郎將,如今中原不甚穩定。齊郡、東郡、雍丘、魏郡等地,藉由盜賊出沒。我可是求了好一眸子。才得了這職位。
另外,我爹也將奉命出任右監門統軍,虎賁郎將,出鎮洛陽”嘿嘿,你自己多保重吧。”
李言慶聽罷,濃眉輕攢。
隋初,隋文帝沿用舊制,設立十二衛府。至隋焰帝時,又增加了左右備身府和左右監門府,故又稱十六衛府。
左右備身府,負責侍衛皇帝。
左右監門府,則分掌宮殿門禁”
也就是說,裴仁基已經正式進入到高層之中,右監門統軍,秩比正三品,同左右位大將軍銜。
牛渚口,是虎牢關的門禁。
其等級高於羅口府,秩比從五品。
李言慶也爲他感到高興,向他恭賀了幾句。
不過,他暗自揣摩。看樣子隋焰帝楊廣,受楊玄感叛亂的刺激,也開始關注河洛。着手佈置。
把裴仁基派往洛陽,想來也只是他的第一步吧。
“如此說來,朝廷對榮陽,已有妥善安排?”
裴行儼回答道:“我從洛陽過來的時候,也聽到一些風聲。陛下你委任宗室楊慶,出任榮陽郡守;宗室楊旺,出任魏郡郡守。此外,鞏縣縣令也有安排。好像是一個叫柴孝和的人接掌。
還有,韋孝寬之子韋津將駐守澠池。
原虹霓關統軍辛文禮。奉命出鎮金堤關。至於榮陽郡尉一職,則將有原潢關鷹擊郎將衛文通接手。反正我聽人說,榮陽十一座縣城,至少會有一半官位出現變動。你可要多加小心。”
李言慶笑道:“我爲何要小心?
我未成丁。不過一介白身,誰又會找我麻煩?”
裴行儼冷笑道:“你在蒙陽架設粥棚,號李大善人,萬家生佛。即便未成丁,焉知無人惦念?”
言慶問道:“你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裴行儼猶豫一下。輕聲道:“反正你小心些,我聽人說,洛陽可是有不少人,視你爲眼中釘呢。”
“誰?”
“這個,嘛,我不好說”反正你還是多加小心,莫要被人尋了藉口。”
裴行儼都這般說話。李言慶也不得不謹慎起來。
不過他倒不是太擔心。因爲他手中,還有底牌沒有顯露。
只是這李密逃亡走的消息,讓他感受到莫名壓力。送走裴行儼後,他孤坐在書案後,在紙上寫出“李密瓦崗,的字樣。歷史上,這位蒲山公,不正是藉助瓦崗,才化龍而起嗎?
如今,瓦崗毛開始將目標向榮陽轉移。
雖然還沒有攻城略的。可是對榮陽所造成的危害,已顯而易見。
一旦這兩者匯合在一處,又會給榮陽,帶來怎樣的災難呢?
一想到這些,李言慶心裡就沉甸甸。
柚把那寫着密密麻麻名字的紙張,扔進火盆中。邁步走到窗前,用卓推開窗戶。一股風。灌入茅廬裡,令他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
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他的面前。
李言慶的危機感,越沉重。看着窗外白皚皚的雪原,他輕聲嘆了口氣,“這風雨,終究來了!”
鬱悶,提不起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