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從虎衛一開始惶恐不安,毫無半點規矩可言,到現在,只需一聲令下,隨時彤夠進行戰鬥。
這裡面,包含了他們對鄭言慶的無比信任。
鄭言慶起身,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雙臂張開,向外一展。八十二名無從虎衛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長槍,挾弓帶刀,沒入林中暗處。而輜重兵在鄭懷安的帶領下,安撫馬匹,在馬口中銜枚,迥免發出聲息。
這一切說起來很慢,但卻在眨眼間完成。
林中頓時陷入了寂靜,鄭言慶跨弓背鞭,與謝科藏於兩顆大樹暗影中。雄闊海闐棱則埋伏在林間小道兩側,警惕的向林外看去。人影閃動,沈光從樹上縱身躍下,來到鄭言慶身旁。
“竇旅帥發現有一支人馬,朝這邊過來。
“可藏身妥當?”
“竇旅帥已藏身於山口處,觀察來人動靜……他說來人不多,大約十餘人,只在山外徘徊。
十餘人?
聽上去的確不是很多!
不過,也許是高句麗人的斥候小隊?
“告訴竇孝文,要他不得擅自行j!!來人入山,則放他們過來;如若有後續敵軍跟上,立刻發射鳴鏑,而後向長口饋方向撤退。”
沈光二話不說,手中顯出一根繩索。
刷的抖開,纏繞在枝椏上。身體如同靈巧的燕子,隨着繩索盪漾開去,眨眼間就消失在茂察枝葉中。
肉飛仙有三絕:刀法精湛,精於搏殺;騎術高明,人馬合一;身輕如燕,來去無蹤。
只是他很少展露過自己的本領,特別是第三項本事,更少有人知。
一根繩索,可以履高城堅壁,若同行走平地。正是靠着這一手功夫,沈光才能把金德曼,從木槎鎮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出來。待他消失之後,謝科和鄭宕毅,再次忍不住發出感嘆。
“言慶,你這個手下,果真厲害……”
言慶徽做一笑,做出噤聲手勢。
謝科兩人立刻閉上嘴巴,從林間縫隙向外張望。
月光如洗,灑在山中小徑,如同披上一層銀白色的輕紗。山中寂靜,只聞山風呼嘯,枝椏婆娑。偶爾會有幾聲夜鶯鳴啼,又平添幾分詭譎冷幽之氣。突然,幾道黑影沖天而起,在空中呱噪,卻是棲息于山間的夜鳥振翅。很顯然,有人走入山中小徑,這才驚動了夜鳥鳴啼。
十餘人出現在小徑上。就着皎潔月光,來人一個個衣衫襤褸,看上去很狼狽。
三人騎馬,餘者步行……騎馬者,坐騎瘦骨嶙峋;步行者,更是腳步蹣跚。他們小心!的在小徑土行走。爲首一人從馬上下來,舉起手中長刀,示意身後軍卒止步,似是在猶豫。
看打扮,是隋軍裝束。
但大都是水軍打扮,好像是先前來護兒的麾下人馬。
鄭言慶正在疑惑之際,忽聽林外爲首之人開口詢問道:“敢問,林中是哪位將軍麾下?”
聲音略帶沙啞,充滿疲憊。但是,聽八耳中,卻又似乎頗爲熟患。
鄭言慶擺手,示意無從虎衛不得擅自行動。而後靜靜的觀察對方……只是他們在林外徘徊,距離略有些遠,以至於看不清楚相貌。鄭言慶也在猶豫,要不要衝出去,和對方相見?
來人說的是漢語,但卻帶着非常明顯的方言口音。”敢問,林中是何方人馬?”
鄭言慶還是沒有迴應,倒是一旁的鄭宕毅壓低聲音道:“言慶,那個人的聲音,有些耳熟。”
“我出去和他們見面,你們在這裡,不得輕舉妄動。”
鄭言慶說着話,從暗影中走出,沿着林間小徑,緩毀邁步。他才一出現,來人立刻覺察到。只見爲話之人,手掌向下一壓,示意身後之人不要行動,而後日光,向言慶看過來。
鄭言慶就站在林邊的陰影中“你們從何處來?報上姓名。”
來人乍聞鄭言慶的聲音,身子微微一顥,旋即語帶驚訝和興奮之意,顫聲問道:“你,是鄭公子嗎?”
鄭言慶嚇了一跳,下意識向後退一步,擡手抽出銀鞭。
“爾等何人,速速報名,休得自誤。”
“我,我,我是馮蒸,嶺南馮蒸啊……全都收起兵器,林子裡是鄭公子。”來人驚喜異常,說話也有些結巴。不過好在很快沉下心束,跟在身後的隋軍,立刻也跟着,放下了兵器。
馮蒸?
鄭言慶一下子沒能想起來對方的來歷。
不過鄭宏毅跟着過來,在他耳邊低聲提醒道:“就是嶺南馮家二公子,馮智玳的那個小跟班。”
鄭言慶很詫異,從林中走出來。
就着月光,他仔細打量。卻見馮籌《滿面污垢,全無半點印象裡的清秀樣貌。一身戰袍,血跡斑斑,看不出是什麼顏色。頭髮也不知多久沒洗,以至於看上去黏在一處,好像一根根小辮子。
如果不是他身邊的那匹黃騍馬,鄭言慶真的認不出他是誰。
“馮果,你不是和木毅都尉,早在數月前,渡水北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又變成這副模樣?”
馮蒸也認出了鄭言慶,興奮的衝過來。
但靠近鄭言慶的時候,他又止住了腳步。
“鄭公子,真的是你們?”
“慢着慢着,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馮蒸出現的實在是太過突然,鄭言慶完全沒有思想準備。他退後一步,警惕的凝視着馮藉。
也難怪,他不跟着麥子仲和馮智拽,卻帶着一羣隋兵出現三水原本身就透着古怪。
這種時候,這種狀況,這種環境之下,鄭言慶還真就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會輕易相信對方。就在這時候,沈光從遠處出現,很快來到了鄭言慶身旁。他附耳低語兩句,鄭言慶點點頭,示意沈光站到一旁。
“馮果,你們這是怎麼一回事?”
馮蒸話未出口,眼淚先流了下來。
只見他神色激動,快走兩步,撲通一聲跪在了鄭言慶的跟前:“鄭公子,還請救救我家二公子。”
“你家二公子?鄭言慶脫口而出道:“馮智玳怎麼了?”馮蒸聞聽,頓時放聲大哭。
哭聲很怪異,有些高亢而尖銳,不似男子的聲音。不過他的聲音一向如此,鄭言慶倒沒有在意。他現在更關心的是,馮蒸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們等人如今有下落何處。
“我家二公子,還有麥公子……被高句麗人抓住了!”
“啊?”
鄭言慶大吃一驚,也顧不得馮蒸身上的異味兒,連忙上前,一把攙他起來“你先別急,隨我到林中說話……你們,且原地休整。鄭懷安,準備些乾糧和清水,讓大家先緩一口氣。”
鄭懷安立刻帶着人從林中走出來。
跟隨馮裳的隋軍,一個個疲乏的原地坐下,從鄭懷安等人手中接過食物和清水,狼吞虎嚥的吃起來。馮蒸則隨着鄭言慶走進林中,言慶嘬口發出口哨聲,無從虎衛也隨之鬆懈下來。
看着那些生龍活虎,精神抖擻的無從虎衛,馮蒸心裡,是莫名懊早知道這樣,當初就應該勸說二公子,跟着鄭言慶。人家雖然未能撤離,可是看這模樣,卻是格外精神。那像自己這些人,一個個狼狽不堪,好像過街老鼠一樣的東躲西藏。到了最後,還是要求到人家跟前……鄭宏毅取來食物,遞給馮蒸。馮蒸餓壞了,道了聲謝謝之後,立刻狼吞虎嚥。
一塊幹餅加肉入腹,心裡踏實許多。他這纔開始,向鄭言慶解釋,他們這一路上的遭遇。
在大城山和鄭言慶分手之後,木毅馬元帶着馮智玳等人,一路北一開始,他們是的非常順利,並且吸收了大約六七百殘兵敗將。這麼多的人聚集一處,目標也跟着變大。木毅等人商議之後,索性不再藏匿行蹤,沿途一路征伐,襲掠軍寨,摧歿村莊城饋,死在他們手中的高句麗軍兵以及平民,不下千人……漸漸的,木毅等人也開始變的得意起來。
平壤之敗,非戰之罪!
木毅甚至想要率人反攻平壤,不過被馮智玳等∽阻。
然而,當高建武率兵開始清剿追擊後,木毅等人的日子,開始不太好過。首先,高句麗人開始設立哨卡,封鋪通路;薩水沿岸更在乙支生的嚴防死守之下,如同金池湯城,難以通過。
木毅和馬元,更數次和尾隨追擊的高句麗人馬正面交鋒。
從一開始佔居上風,到後來高建武集中兵力,隋軍死傷慘重。木毅更是在一次戰鬥中,被高句麗人射殺於薩水河畔。馬元爲了給木毅報仇,連屠三座村饋,隨後中了乙支生的伏擊,幾乎全軍覆沒。
麥子仲和馮智j,帚着百餘人殺出重圍。
但在渡河之時,被高建武追上,重重包圍起來。麥子仲和馮智玳受傷,被高建武俘虜;馮蒸則固之前負責照顧黃驃馬,加之武藝高強,帶着三十多個人,硬是從高建武手中逃脫出來。
可是逃脫之後,馮蒸也懵了!她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只好帶着一幫子殘兵敗將,四處逃竄。
好在,於仲文率部打過了鴨綠江,攻入朝鮮道,使得馮琵等人的處境,多多少少好轉一些。
可即便如此,一路奔走,三十多個人到最後,只剩下這十餘人。
馮蒸說道傷心處,忍不住再次落淚:“悔不該當初不聽鄭公子之言,原以爲於仲文大將軍能攻陷平壤,解救二公子和麥公子……未曾想,剛出來,就聽到了噩耗。我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偷偷摸摸,躲藏於平壤周遭。前些時日,忽聞元山被襲,我就猜測,是哪一支流落高句麗的兵馬所爲?昨日我們本想出來尋找些食物,不成想,卻發現石多山鎖大火……
故而我又生出希望,想要追上來,看看是何人領兵。沒想到……”鄭言慶頗感無油!還是膝忽了!被人跟着,竟然沒有覺察。幸好是自己人,如果是高句麗人的話,今晚可就危險了。
鄭言慶有心安慰,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招手示意鄭宕毅過來,低聲吩咐道:“過去查看一下他們的裝備。替他們換上高句麗人的衣甲,該更換的兵器,也都替他們更換一下。
鄭宏毅點頭,領命而去。
“馮果,那你胱在,有何打算?”
“求鄭公子念在袍澤之情,救我家公子脫離苦海。”
馮蒸說着話,再次跪在了鄭言慶面前“若公子能救得我家公子,馮蒸甘願爲奴……”
這倒是個忠義之人。
鄭言慶想了想“那你可知道,馮二公子和麥公子,被看押存何處?”
“戰敗之後,馮蒸曾打聽過。
二公子和麥公子被俘虜之後,與其他隋軍,就被看押在連山渡……只是後來發生諸多事情,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被關押在那裡。
“連山渡?”
鄭言慶聞聽,眉毛一挑,從懷中取出那份薩水防衛圖來。
謝科立刻燃起火摺子,走到他身旁。就着火光,兩人很快就找到了連山渡的位置。
位於薩水上游,靠近薩水城。
言慶眉頭不由得扭成了一個‘II,字。擡起頭,他看了一眼謝科,輕聲問道:“你覺得如何?”
“連山渡距離薩水城,將近二十里。
如果咱們冒然攻擊此地,薩水城的高句麗人,可以在一個半時辰中抵達……那樣危險甚大。”
“那依你之見?”
“還是按照先前的計劃,先打長口鎮。”
馮蒸聞聽,大驚失色“謝公子,你……
“馮果,你莫着急。我說打長口饋,並非是不救你家公子。要想救你家公子,就一定要攻打長口饋。”
馮蒸一臉迷茫之色。
鄭言慶和謝科相視一眼之後,不約而同,露出一抹笑容。
不錯,欲救馮智玳和麥子仲,必先打長口錐。只是不知道,打下長口鎮以後,會刺痛幾多人的神經?
鄭言慶站起身,看了一眼馮蒸。
“你帶上你的人,隨宕毅行動。馮果,我不知道你家公子是否還活着,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要想救下你家公子,必須要聽從我的命令。
否則的話,可莫要說我,不講袍澤之誼。”
馮蒸雖然不明白,這攻打長口饋和解救馮智玳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
但也知道,鄭言慶是他唯一的希望。
於是起身插手行禮“馮蒸定然,唯公子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