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暮雲,是峨嵋特有的景緻。
鄭言慶醒來時,隱約聽到依稀的歡笑聲。
扭頭看,朵朵已不見人影。雄大海靠在石頭上,大腦袋一點一點的,還在瞌睡。不過兩頭獒犬卻不見了蹤影,令鄭言慶心裡一驚,連忙站起身來,順手抄起十字刀,警惕向四周眺望。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也許說的就是此刻的景緻,不過鄭言慶卻無心欣賞。
這深山老林,難免會有野獸出沒。更何況還要那可怕的生僚,隨時可能會出現在附近,讓言慶不得不多了幾分謹慎。
他叫醒了雄大海,循着笑聲而行。
走出去大約一里地左右,就看見一片松林。
細腰和四眼從松林中跑出來,讓鄭言慶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連忙示意,兩頭獒犬不要出聲,然後他輕手輕腳的走進松林。晨光透過繁茂的枝椏,照射在樹根下的青苔。走不多遠,就見一條溪水從林中穿行而過。一名婀娜少女,赤身站在溪水之中,將一頭如雲秀髮輕握。
言慶一下子呆了!
那少女,正是朵朵……要說起來,這並非是他第一次見到朵朵的胴體。然則時隔六年,昔曰的小丫頭,如今已含苞欲放。細嫩的肌膚上,沾着晶瑩的水珠。富有青春朝氣的胴體,已透出幾分成熟的風韻。
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胸前綻放的蓓蕾。
言慶也不由得嚥了口唾沫,猶豫一下之後,又輕手輕腳的退出松林。
“朵朵,朵朵!”
“小秀才,我在這裡……啊,你先不要過來。”
朵朵的聲音帶着幾分焦急和羞澀,言慶答應了一聲,在松林外蹲下來。
“朵朵,我們要動身了。”
“我知道,我知道……”朵朵在林中連忙喊道:“小秀才,你在外面等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呃,那你要快一點。”
細腰和四眼,蹲坐在鄭言慶面前,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主人爲什麼進去了,又退出來呢?
言慶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把手指放在脣邊,輕輕噓了一聲。
兩頭獒犬,竟似明白了言慶的意思,同時點點頭。
伸出手,在兩頭獒犬的腦袋上,用力揉了揉。不一會兒的功夫,朵朵從林中走出,頗有些羞澀的看一眼鄭言慶。
想來是這兩曰翻山越嶺,看晨光甚好,故而動了沐浴之心。
溼發簡單的紮起,幾縷劉海,調皮的在額前晃動。
言慶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朵朵,回去吃點東西吧。吃完早飯,我們還要早點上路呢。”
他看上非常平靜,全無偷窺之後的侷促。
以至於朵朵也不清楚,鄭言慶究竟看見了什麼。不過她現在,更願意相信,小秀才什麼都沒有看見。
吃罷早飯,三人再一次動身。
在晨光之中,他們很快就找到了正確的道路,並且看見了那座昨夜想要尋找的廟宇。
“杜鵑最美之所?”
那寺中的僧人,仔細想了想後回答:“那應該是雷神坪的杜鵑花最盛吧。這時節,正是杜鵑綻放之時,雷神坪那邊的杜鵑花種類最多,奼紫嫣紅,應該算是最美。在雷神坪賞花,卻是別有風味……”
鄭言慶又問:“那您可知道,一個名叫希譙道人的人嗎?”
“希譙道人?”僧人先是一怔,旋即露出驚恐之色,“你是說趙希譙?”
“應該是吧。”
“他也在雷神坪……你到了那邊,就可以看到一座雷神殿,他就在雷神殿中修行。不過施主,我勸你莫要找他。趙希譙是個瘋子,這些年不曉得毀了多少寺院道觀,以至於如今整個峨嵋山,無人願意接收他。他如今在雷神殿安頓,可是……指不定何時,就令神靈發怒。”
言慶不由得奇怪。
這個趙希譙,似乎讓這山中之人,很畏懼啊!
也不知他做了什麼……不過,總算是有了一個線索。鄭言慶還是向那僧人謝過,並添了兩貫香油錢,這才告辭離去。
雷神坪,位於大峨嵋山。
言慶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捨近求遠,似乎繞了遠路。
雷神坪有名雷神殿,始建於漢代。據說,那雷神坪下,有七十二洞,居住有龍神和雷神。
遇到天旱時節,人們就會去那裡求雨,往山岩下投死豬死狗,或者婦人的衣褲鞋襪。
往往,會有雷雨交作,極爲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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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殿建於懸崖絕壁之間,相傳那裡還有女媧煉石的飛來劍洞,伏羲悟道的伏羲洞,鬼谷子著書的鬼谷洞,等等等等。絕壁山岩下,雲遮霧繞,人跡罕至。不過站在雷神坪上,可以欣賞到成片成林的杜鵑花,所以也算是峨嵋山的一處景緻。但若無人告之,外人也無從知曉。
“小秀才,那個人,聽上去可不是善類。”
鄭言慶撓撓頭道:“應該不會吧……孫先生的朋友,應該不會是壞人。可能舉止有些怪異,故而不被人理解,所以纔有趙瘋子的稱呼。朵朵莫要怕,若他真是壞人,咱們也不怕他。”
“嗯!”
朵朵用力的點點頭,似乎是給自己打氣。
下意識的,卻握緊了手中的利劍,顯示出內心之中的緊張情緒。
言慶笑了笑,把弓囊和十字刀斜跨在身上,與雄大海招呼了一聲之後,一把拉住了朵朵柔荑,大踏步向雷神坪方向走去。
雄大海大大咧咧,將兩柄由雄大錘親手打造,沉甸甸,重達一百多斤的斧頭插在腰間,然後拎着行李,快步追過去。兩頭獒犬,也緊隨其後,忽而前,忽而後,在山間小徑之上奔行。
***雷神坪,果然很荒涼。
海拔大約在兩千米以上,人跡罕至。
它距離洗象池不遠,四周倒是頗爲幽靜。沿途,不時會有猴子成羣結隊的出現,不過它們有些怕生,故而只是遠遠的眺望,一見有人走過來,立刻吱的一聲,四散而去,眨眼無蹤。
這和言慶印象中的峨眉猴羣,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後世的峨眉猴子,一個個膽大的要命。甚至可能在途中攻擊遊客,搶奪遊客身上的物品。
這裡面,自然有各種各樣的因素。
鄭言慶倒是很慶幸,這個年代的猴羣,還沒有被養的蹬鼻子上臉,猖狂囂張。
雷神坪上,有一座殘破而古老的神殿。
位於山岩之畔,背靠萬丈深淵。山牆有幾處已經倒塌,給人一種殘敗和蕭條的感受。不過從山門小徑來看,這裡時常有人走動。鄭言慶深吸一口氣,拉着朵朵邁步走進了雷神殿山門。
“敢問,趙希譙道長在嗎?”
雷神殿裡,無人迴應。
“請問,這裡有一位趙希譙,趙道長嗎?”
鄭言慶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依舊沒有人出來。
雄大海有點不耐煩,開口大吼一聲:“趙希譙在不在!”
話音未落,只聽那雷神殿後殿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從一個窗戶裡,冒出了一股濃煙,並夾雜着極爲刺鼻的硫磺火硝味道……或者說,是一股刺鼻的火藥味兒!
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怒氣衝衝從後殿裡跑出來。
“該死的,貧道都躲到了這兒,你們還不罷手嗎?是哪個龜兒子找我,大吼大叫又做啥子?”
他身穿一件發黃的白色鶴氅,內襯八卦道袍。
身材不高,大約170左右,圓圓的一張臉,一部鬍子好像是被火燎過一樣,顯得格外凌亂。
他怒氣衝衝的跑到了大殿之中,手舞足蹈的憤怒吼叫。
雄大海一聽,立刻怒了。
這貨的嘴巴實在不乾淨。
不等鄭言慶開口,他縱步上前,插腰站在趙希譙的身前,怒吼一聲:“龜兒子,是老子找你。”
趙希譙,只及雄大海胸前。
只覺眼一黑,一堵牆就橫在他身前。
“呃……”
憤怒的臉上,浮出憨厚笑容,“這位居士,我就是趙希譙,不知尋我有何貴幹?”
這就是孫思邈信中所提到的希譙道人?
言慶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錯人了!
在他看來,孫思邈那種脫俗的人,怎可能有這樣的朋友?但又一想,所謂真人不露相,人家故意這樣子,也未嘗不可。
“大黑子,不得無禮!”
鄭言慶連忙喝止了雄大海,上前一步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希譙道長?”
趙希譙一怔,打量了一下鄭言慶,“你又是誰家的娃兒,跑來這裡找趙希譙,又有什麼事情?”
言語間,透出一種倨傲之氣。
雄大海勃然大怒,“龜兒子的,你到底是不是趙希譙。”
“呃,我就是趙希譙,你找我何事?”
趙希譙被雄大海那一聲如雷巨吼,嚇得一哆嗦,脖子一縮,立刻回答。
朵朵在一旁,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趙希譙可能也覺得有些尷尬,想要挺起胸膛,可是看了一眼雄大海那凶神惡煞的模樣,立刻打消了念頭。
言慶也是哭笑不得……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大海,不許對希譙道長無禮。”鄭言慶扭頭呵斥了一聲,然後回過身,拱手微笑道:“道長,小子名叫鄭言慶,與孫先生素有書信來往。此次來峨嵋,就是想要找孫先生……只是不知他在何處修道,幸好先生曾在信中,提到過道長的大名,故而冒昧登門,還請道長恕罪。”
趙希譙一怔,眼中露出驚訝之色。
“你,就是那個鵝公子?”
他問完這句話,突然露出憤怒之色,“該死的聖童孫,好端端的幹嘛要留我的名字?可憐我辛辛苦苦煉製的一爐金丹啊……小子,我不管你是來找誰,快把我那一爐金丹,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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