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也證明了，壞人並不喜歡同樣腳底流膿的壞人，他們更喜歡講義氣的“好人”。
（這個好人加引號了，不是本意，別誤會）
（也並不是提倡好人就該被欺負，就該和壞人同流合污，這只是拿來舉個例子，不要誤會）
欺負惡人還得鬥智鬥勇不說，一不小心你就沒了小命。
如果命運悲慘一點的話，你還要被囚禁成RPQ，被人關在地下室裡受盡折磨。
可善人呢？
行事正大光明，從不搞鬼蜮伎倆，容易被拿捏，一諾千金不說。
更關鍵是，善人不會不分青紅皁白，來一句“你想殺我/你看上我XX/我看你不順眼”就動手殺人。
面對捕獲的惡人，不是關起來讓惡人自己反思，就是剃個光頭拉出去幹活（髡鉗奴，城旦舂）。
只有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那種，纔會歸明正典型，當作反面例子嚇唬人，止住犯罪之心。
正所謂，
昔在唐、虞，畫像而民不犯……周之、成康，刑錯不用，德及鳥獸，教通四海……麟鳳在郊藪，河、洛出圖書。
“畫像而民不犯，刑錯不用”，這是幾乎（咳咳，要給楊朱那些“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爲也”的利己派人士留點面子）所有的仁人志士一輩子的最高追求。
這和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沒什麼區別。
甚至說，那些受了別人欺負，情緒走向極端，繼而犯罪的壞人更加希望社會變好，自己的悲劇不會重演。
長老（搖頭嘆息，目光中流露出滄桑）：雖說表面兄弟以開玩笑居多。
（即使是表面兄弟，也很少有人會發自內心地希望自己的好兄弟去死。
大家都是玩笑，只是偶爾玩笑的幅度過大，傷害到了別人，讓別人記恨一輩子）
但這種風氣絕不能放任不管，讓他們肆虐！
“先讓你們得意一段時間，等這事結束，老朽必一一將你們繩之以法（搖光聖地的法）！”
長老心中暗暗發狠，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默默地在那捻着鬍鬚醞釀氣氛，組織語言。
“長老，您別動，我來！”
突然，人羣中響起一聲大喝，一位跑腿長老推開擋在身前的表面兄弟，一溜煙地跑到長老跟前。
“呼呼。”
深呼吸幾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爲了顯得自己着急，特意流出來給人看的），跑腿長老從懷裡掏出一小瓶油，在右手抹了抹，右手瞬間就油乎乎的。
“咯吱，噗～”
用特意留出來的手指拿起瓶塞，對準瓶口蓋了下去。
就跟放屁一樣，噗的一聲，瓶塞塞滿瓶口，小油瓶被收回了懷裡。
“長老，您鬍鬚上有些灰塵，我來給您溜鬚！”
放好小瓶後，跑腿長老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毫不羞恥地大聲喊道。
說完，那沾滿油脂的右手就擡起，向着因揪斷幾根而有些暗淡的鬍鬚伸去。
“！”
剛剛還在心底唸叨着要整風的長老面對這麼直截了當的奉承，頓時僵在原地，再無一絲憤懣。
長老（遲疑）：再怎麼貶低，跑腿長老也是長老。
我能被一位長老逢迎到親手溜鬚的程度……想想看，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鼻青臉腫·旁白（捻鬚）：咳咳，喜歡被逢迎和下決定整風並不衝突。
事實上，除了一些自我要求極其嚴格的傢伙。
很少有人會發自內心地討厭，一個身份和自己差不多的人逢迎自己的。
旁白（小聲）：雖然很多人都曾經呵斥過溜鬚拍馬這種逢迎，並出手施以懲戒，甚至在歷史上留下過典故。
但那都是爲了XX服務，可不是說他們發自內心地反感別人逢迎。
這玩意就跟飢渴想要吃食物，寒冷想要穿衣裘一樣，是人的本性。
剋制是要剋制，但絕不是什麼必須要打到，必須要唾棄的東西。
……
“譁，嘩嘩～（沾滿油脂的手捻過鬍鬚的聲音）”
跑腿長老的動作很快，就在長老遲疑的功夫，他就已經把手放在了下巴的三尺鬍鬚上，嘩嘩地開始了溜鬚。
長老身體猛地一僵，隨即故作無事地板起臉，假裝面前沒有人，開始介紹逍遙天尊，假借逍遙天尊脫身：
“逍遙天尊，傳說乃是神話時代九天尊之一，行字秘的創始者……”
“嘩嘩～”
也許是拍馬慣了，跑腿長老的溜鬚手法竟然異常純熟。
只是嘩嘩幾下，油脂就充分地沾染到鬍鬚的每一個角落，三尺長鬚亮晶晶的，特別吸引人的目光。
光彩照人，那一直偷偷用餘光瞅長老，在看到第一眼的時候就深深爲之迷醉。
不過，迷醉狀態的長老沒有意識到。
自己雖然還在張嘴介紹逍遙天尊，但卻下意識地將其他九天尊的事蹟混爲一談，全部藝術加工到了逍遙天尊身上：
“傳說呢，帝尊曾遨遊時間長河，掌握者字謎，號稱無上陣法大宗師！”
帝尊：？？？
長生天尊：？？？
靈寶天尊：？？？
跑腿長老們（腦門上冒出一個問號）：？？？
你這說的是啥啊？
“譁～”
即使鬍鬚已經光彩照人，可跑腿長老還不知足。
那隻巧手正以輕微的幅度顫抖，重新將修整的鬍鬚排列。
用着特殊手法，把那被長老拽掉一把而顯得有些凌亂的鬍鬚藏到了內裡。
又用油脂塗抹鬍鬚表面，充當塑型膠，將鬍鬚固定形狀，不讓裡面的空處露出來。
“傳聞渡劫天尊曾與冥皇大戰混沌……妙，這手法真是妙啊！”
段德：？？？
看着自己的鬍鬚重歸帥氣靚麗，長老也顧不上正在介紹逍遙天尊，直接一拍大腿，大喊一聲了“妙”。
“哆嗦。（身體一抖的聲音）”X14
咋聞一聲大喝，衆人渾身一抖，下意識地看向長老，想看看這位長老到底是想幹什麼。
在通篇鬼扯的同時，還能大喊“妙，妙極了”？
“……”
感受到衆人的探尋目光，長老的心情瞬間就從雲端滑落，意識到了不妥。
有心翻臉把溜鬚長老罵一頓，將其當成替罪羊。
可長老又怕自己這麼幹了之後，以後沒人會奉承自己了……
（雖說奉承的人在奉承前就做好了被罵的準備，但罵和罵還是不一樣的。
那種爲了XX意義，爲了整風的罵，奉承的人是不會在心裡記恨的。
畢竟，奉承的人自己也明白，奉承這種走捷徑的東西再怎麼蔚然成風，它是註定上不了檯面的，是要被人暗戳戳罵的。
可長老這種享受完奉承，又怕風評受損，直接把奉承人踢出來當替罪羊的行爲就是十分惡劣了。
這事，不說記小本本上天天唸叨，也是要記在心裡記上一百年）
無奈，長老只好伸手拍了拍溜鬚長老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小王啊，會溜鬚不是什麼壞事，但切記不要把溜鬚當中本職。
記住，身爲搖光長老，你的任務是修行。
只有修行到了，你才能成爲實權長老，不再整天跑腿。”
“我，你我……”
劈頭蓋臉地澆下一盆有毒雞湯，小王低下頭，咬牙切齒地哼了幾聲，強忍着端起盆子把雞湯潑回去的衝動。
“咕嚕。”
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再次提起頭，小王那被雞湯澆了一身的噁心表情，已經被一副年輕人被老人點醒的恍然大悟取代。
“蹬蹬，啪。”
向後退了幾步，和長老拉開距離，小王雙手相握，猛地向下一揖，滿懷感激地說道：
“多謝長老指點，長老的教導我必銘記於心。”
“哎，這就對了嘛～”
發現小王沒有半點逆反心理，反而十分配合自己的表演。
長老鬆了口氣，看向小王的目光不再是那種看待逢迎者的挑剔、鄙夷。
而是轉變成了正常的長老看待年輕弟子（相對來說）的慈祥目光。
“小王啊，你還年輕，切記不要如我等一樣荒廢時光。
非要等到鬢角白髮聲才幡然醒悟，意識到修行是唯一的長生大道……那個時候就晚了啊！”
也許是小王那裝出來的乖順的年輕面容觸動了長老的情緒。
作爲一個喜歡逢迎，臉皮不薄，老是拉長調勾人心腸，怎麼都算不上好人的傢伙，長老難得地發出了源自內心的感慨：
“莫要讓年華虛度，臨老才追悔莫及啊！”
“……呼，是，謹遵長老令！”
面對長老的真心感慨，小王也不自覺地板起了臉，神色肅然，不再復剛纔的輕浮乖巧。
“……”
沉默片刻，抽了抽鼻子，擡起手假裝摸鼻子，悄悄拂過眼角，擦掉幾滴說不清是有，還是沒有的眼淚。
小王低沉着嗓子，甕聲甕氣，卻又斬釘截鐵地說道：
“長老，小王這就去修行，絕不再將時間浪費在逢迎上面！”
說罷，小王挺直腰，快步來到長老面前，低下頭，發自內心地表示恭敬，不再是浮於表面的逢迎。
“好，好孩子，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我相信你能夠以此爲鑑，不再虛渡光陰。”
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小王肩膀，長老一臉欣慰地注視着小王離去。
長老（眼眶發紅）：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明明這就是一個逢迎拍馬的小人，爲什麼我會感觸頗深。
“……”
沉默片刻，盯着小王毅然放棄成仙之秘，選擇回洞府苦修的背影。
突然，長老緩緩地搖了搖頭，同樣放棄了成仙之秘，揹着手，大步向着大殿走去，只在原地留在一句讓人肅然起敬的話：
“成仙非我願，但願人向善。”
“……”X3589
這一刻，整座演武場都陷入了沉默。
畢竟，對任何一個修士來說，放棄成仙，都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更別說，還是因爲“人向善”這麼個扯淡的理由，大家深深爲之動容。
在場的衆人紛紛被長老的崇高意願折服，不約而同地朝着長老離去的方向拱手彎腰，朗聲道：
“恭送長老回洞！”X4038
“蹬，蹬蹬。”
長老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視野中。
（修士的眼神很好，看個幾萬米就跟玩一樣。
這裡說的消失視野，是說長老被聖地當中的殿宇擋住）
衆人重新挺起腰，撤掉拱起來的手，緊抿着嘴脣，表情嚴肅，不復剛纔聽聞“成仙”的狂熱。
“師兄，靠自己才叫成仙，靠別人，靠秘法，那叫被成仙。”
“莫看成仙與被成仙只一字之差，二者的差距宛如天塹。”
一位面容堅毅的師弟雙手相握，朝着神色還有些不甘，不願意放棄“成仙”的師兄一揖，說完最後的勸告，就轉身瀟灑離去：
“望師兄保重，師弟我先行一步。”
“哎，嘶，嗯……”
站在原地，擡起的雙手僵在空中，師兄的臉色就跟變臉一樣來回變換，嘴裡也嘿呦嘿呦地哼出聲。
也不知是腦中僅存的理智在頑強地發揮作用；
還是看到自己不放在眼裡的師弟都高風亮節，心裡有些不服。
師兄眼中的兇光一閃，咬了咬牙，猛地一跺腳，竟開口衝着離去的師弟喊道：
“蹬蹬，你別看不起人！”
“我告訴你，不就是成仙嗎？我，我……”
師兄從懷裡掏出一疊瓷盤，高高舉起，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啪啪啪～”
伴隨着瓷盤摔碎的清脆聲，師兄心中也隨之一清。
諸如什麼“成仙之謎十萬年難得一見”、“成仙可是每個修士的終極追求”之類的想法全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
“我龍套三號要成仙就要自己成仙，按照別人的秘法成仙，算個屁的仙啊！”
吼完這一嗓子，師兄用力碾了碾地上的瓷盤碎片，幾腳下去，就把他們碾成沙礫大小的碎片。
“譁～”
一陣風颳過，碎片隨風飄走，在空中消散。
“蹬蹬，師弟慢走，師兄這就來了！”
處理完自己的痕跡，師兄邁開腿，大步地追向已經走了一點距離的師弟，並大聲吶喊：
“師弟，你師兄我雖然有點貪心，但師兄我的骨氣可不缺，腰桿也是彎不下的！”
“……”X4890
聽到這句話，那爲了“成仙”源源不斷趕來，數量即將突破五千的吃瓜羣衆們有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