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入朝的最後一張合照
轟!
爆炸聲在山谷裡響起。
車上的幾個美軍士兵根本來不及跳車,頓時在火光中被衝擊波甩飛十幾米,殘破的身體落在雪地上,眼見是活不成了。
徐青終於鬆口氣,最大的兩個火力點全部端掉了,不過沒有放下鬆懈,剛剛出現這兩輛車就是最好的證明,他依舊往樹林方向多開了一輪。
過了許久,零星的槍聲逐漸淡下來。
對面幾乎再沒人的蹤跡,也沒有槍聲回擊。
許久,張小山躺在石頭後,把腿上出血的地方按住,有些虛弱的說:“咱們贏了嗎?”
徐青四處瞄了幾下,沒有再看到其他敵人,又看到雷公呼哧呼哧的在喘氣,朝他做了一個向下探進的手勢。
他慢慢點頭:“應該是贏了。”
張小山送了口氣,他也鬆了口氣。
不過很快想起來,底下還蹲着一個小姑娘,連忙讓開,把她拉起來:“金姑娘,你沒事吧?”
剛纔情急之下,她的臉被徐青用力摁在雪地上,壓的有些通紅。不過她沒有在意:“我沒事……你們還有人受傷嗎?”
“沒事,應該都沒受太重的傷。”他看了一下張小山的腿,是被流彈刮傷的,血已經止住了,不算特別嚴重。
四周的戰士都紛紛爬了起來,往山下去,於是連忙又道:“我下去看看還有沒有敵人,你幫我照顧一下他,可以嗎?”
金煦花說:“沒問題,我會一些包紮。”
徐青把機槍放在他們身邊,提着自己的槍,朝雷公那邊奔去,然後跟着大家一樣三三一組,小心地探進。
餘從戎在那已經摸進被炸飛的兩輛汽車,把幾具屍體都拖了出來,他查驗了一下,數了一下數目,忽然道:“連長,還少一個!”
千里說:“大家注意點,分頭搜尋,小心敵方放冷槍。”
幾個小組都分散尋找着,徐青跟雷公剛準備去樹林裡探一探,突然發現有輛汽車下面一絲陰影在動,他馬上提槍後退幾步,對着車底:“出來!”
嘩啦!
周圍的戰士們也都聽到了,紛紛槍栓拉動,槍口對準車底包圍住。
“出來!”
雷公開口:“朋友,友阿爾殺郎德惱!”
千里:“對,友阿爾殺郎德惱!”
“喊支阿撲!是這麼說的嗎?”問這話的人是餘從戎。
“Okay……okay!I know,I know,I'm coming out now……please don't shoot me……”
一個慌亂的聲音響起,然後一個滿頭大汗的腦袋從車底冒了出來。
衆人一看,這是一個黃頭髮藍眼睛的美國年輕白人男子,臉上有血。
看着幾十只槍口正對着他,他臉更白了,撲通一下跪在地,舉起雙手:
“Yeah,yeah……Please,I want to go back to my home,I have a daughter.……I give up!I give up!”
雷公說:“他說的什麼鳥語,是英文嗎?”
梅生點頭:“是,他投降了。”
餘從戎疑惑道:“怎麼跟我們學的不一樣?”
雷公沒理他,心想伱學的那玩意叫英文嗎?他把槍口擡起來,問道:“他爲什麼要下跪?”
衆人都搖頭。
徐青若有所思的說:“他可能害怕了,或者是美國那邊思想都比較開放。”
餘從戎皺眉:“這麼的沒種?他們美國人都這樣嗎,我們打抗戰的時候那鬼子跟果軍都沒這麼的啊?”
梅生搖搖頭解釋道:“那不一樣。他們是資本主義社會,選擇下跪投降,是畏懼死亡,所以用最屈辱的姿勢來換取生存機會。對於絕大多美國兵來說,他們打仗爲了能在部隊混一口飯吃罷了,而我們……是爲了人民羣衆在打。”
衆人點頭。
這個美國佬在地上看大家嘰嘰喳喳的說話,他一句聽不懂,以爲是要把自己處死,慌張的還想說着些什麼。
千里最後拍板道:“行了,先把他先綁了,戰場上大意不得,大家繼續四處搜尋,看有沒有其餘活口和敵人。”
說完,他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對了,我們七連要是被俘虜了,任何人都不準下跪求饒。”
衆人凜然:“是!”
繼續搜尋。一部分人前往樹林裡查看,別人檢查營地部分,村莊廢墟這一下已經沒有還立着的房子,到處是被炮火波及到的焦黑殘餘。
餘從戎邊走邊說:“行啊你,平河跟雷公都說,你剛冷槍放的很厲害啊!”
徐青笑道:“我早就說過了,你不信。”
“我能信纔怪了,誰能知道你個菜鳥這麼準?”餘從戎撇撇嘴道。
千里聽見了,轉頭看過來:“開了幾次槍?”
餘從戎回想:“好像沒幾次?”
平河:“在山東練了兩天槍。”
他比較瞭解徐青動態。
“乾的不錯,倒是我低估了你,不過不要驕傲,還要繼續努力。我們是有心打無心,算不上什麼,你什麼時候要能在戰場上面對面打死他二十個敵人,那纔算是個有種的!”千里停下來,看着徐青有些欣慰。
戰場很混亂,徐青只知道明明確確的自己是打死了四個,其餘中槍受傷的被其他人打死的也有一些,不過看到大家這麼說,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他知道,這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努力的成果。
不過一切都藏在心裡,輕聲道:“我會的。”
很快,衆人把整個營地翻了個遍,沒有發現其餘剩下的敵人。
“你們快來看,美國人穿的可真厚實啊,這一件件的,衣服式樣可真多!”餘從戎忽然從帳篷裡跑了出來,高興的說道。
大家把剩下的兩個沒被打爛的營帳打開,只見裡面各種物品俱全,光是冬裝避寒衣物,就有兜式防寒帽、羊毛內衣、毛衣褲、厚呢軍裝,還有一雙雙增光發亮的戰鬥長筒靴,裡面鞋墊都是兩到三層的羊毛鞋墊。
每個帳篷裡都有火爐、鴨絨睡袋、還有一些沒吃完的肉罐頭,水果罐頭放在火爐上加熱。
“這幫美國人吃的也太奢侈了!”衆戰士們看着這些都非常好奇,一個個的瞪大眼睛翻着,想到這些如今都是他們的了,個個笑着咧着嘴把東西趕緊裝起來。
徐青看着這些放在二十一世紀依然不俗的生活物資,也有些怔住,想起千里火車上說的:沒有棉服,我們就從戰場上搶回來。
看着這些,他也忍不住笑了。
此刻,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滅了他們,就有棉衣,罐頭!
過了一會,餘從戎又爬到了汽車上。下來後,神神秘秘的撞了一下徐青的肩膀,笑着道:“看,這是什麼東西。”
“相機?”他回過神來,瞅了一眼,這是一款外國相機,徠卡相機。
餘從戎說:“沒錯,這可是稀罕玩意兒,咱們都來照一張吧,這是我們在朝鮮打的第一仗,大傢伙難得齊全。”
他說着,自己越說越心動,連忙招呼起來:“連長,指導員,大家都快過來,一起來照個相啊!”
千里看了看四周,四處警戒,沒有發生什麼異常,點頭道:“可以,不過槍不要離手。”
戰士們搜尋完畢以後,快速聚集過來。
雷公說:“你會嗎?這玩意看着很高級啊。”
餘從戎說:“我不會,但我可以學啊!”
梅生擺擺手道:“算了,我會。別耽誤工夫,天快亮了,照完相趕緊把這裡收拾好就離開。”
大家於是在他指示下,一個個的在還在燃燒的汽車前站成一排排。
徐青說:“金姑娘呢?”
“在這呢。”金煦花扶着張小山從後面慢慢走了過來,站在了他旁邊。
梅生擺弄相機:“大家稍等一下啊……”
餘從戎喊:“還沒好?指導員,你不是說會嗎?”
千里也道:“我們不能站在這太久,容易暴露。”
“好了好了,就快了!都別催,我也沒使過這種外國牌的相機……”
戰士們一個個推搡,互相調笑着,他們大都沒正經照過相,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更多的是期待。
正等待照相間,徐青一旁,金煦花忽然開口說:“爲什麼不直接殺了他?”
徐青下意識回:“誰?”
“被你們綁着的人。”
徐青心裡一緊,這不應該是一個小姑娘口中該出現的話……
但他一轉頭,四目相對,金煦花的表情無比平靜,但在她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珠裡,他好似看到了有無盡的熾烈火焰——那是一種忘卻不了的血海深仇。
無關於他,卻擊中了他。
他一下有些承受不住,這個一直安靜、可愛、保持着甜人的微笑的朝鮮女孩,小小的身體裡忽然爆發出這樣一種驚且駭人的力量。
他恍然想起剛剛她偷偷摸摸跟上來,就跟他當初參軍一樣,一門心思的想幫忙。
在槍炮聲裡,她拖着沉重的彈藥箱臉上冒汗卻一聲不吭,來回在奔跑,果斷的遞彈藥,剛纔情況緊急,徐青沒想那麼多。
現在回想起來,原來,她並不是不在乎死去的家人,而是把那些都藏在了心底……是了,畢竟父母家人都死在了戰爭下,不可能像個沒事人一樣。
徐青斟酌着開口:“上面讓我們要善待戰俘。”
“爲什麼……”小花姑娘眼裡倔強,直直看着他道,“那他們爲什麼不善待我們的性命?”
徐青喉嚨裡哽住了一下。
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來了來了,準備好,哎——小金姑娘,你不要跟萬里說悄悄話了!”
衆人都笑:“難道對上眼了?”
“行了行了,你們也別轉頭了。”
“對,看這裡!”
“一、二、三,笑——茄子……”
咔嚓!
“好了!”
大家一鬨而散。該拿槍的拿槍,該拿物資的繼續拿物資,七連雖然個個都是不屈的鐵漢,對照相這種事不約而同的有一種靦腆的情緒。
“哎呀,終於好了……”
“笑的我嘴巴都歪了,技術不行啊,指導員。”
“餘從戎,你嘴巴行,你來?”
“那不能夠,我不會啊……”
衆人鬨鬧中,徐青回過神,連忙轉頭看向金煦花,她笑容燦爛,又恢復到了那個恬靜的朝鮮女孩,只是她的笑顏裡帶着一絲勉強,彷彿想要在相機的畫面裡定格,定成永恆……
今天高興,破例點了兩瓶啤酒,喝多了點,回來晚了。明天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