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魯,你太冒失了,難道你不知道,林先生可是班西少尉的貴客?”見兩人馬上就要發生衝突,小提諾李奧連忙起身攔在他大哥身前,很不客氣說道,“或許我該通知父親,讓他看看你的魯莽。”
“你別提這老傢伙,馬上要死的人了,還不肯放手讓我做事。”德魯粗魯地推開他,狐疑地打量着林海。
“我的耐心不多。”林海瞪了他一眼。
“小佩吉啊,我可警告你,不要因爲身上流着日本人的血,就想着拉攏日本人,在塞班,除了美國人,還是我們說了算。”德魯冷哼一聲,對着藤井陰冷一笑,轉身就走。
“你這個大哥就是這麼粗魯和沒有頭腦的?”林海不可思議地問道。
“德魯一向以未來的酋長自居,從小就跋扈慣了,再加上又不曾出去讀過書,沒有什麼見識,除了美國人,他誰都敢惹。”小提諾李奧說道。
“你父親真準備把位置給這樣的人?”林海盯着他,他苦笑道:“誰讓他是純正的查洛人呢。”
目前的塞班社會,美國人地位最高,然後是查洛酋長,他們掌控了塞班的大部分土地和產業。而在查洛人內部,以血脈純正爲尊,他們鄙視所有的混血兒,包括具有一定財富和學識的歐美混血兒,查洛人對這些人只是保持表面尊敬而已,更不用說同日本等東亞人的混血兒,地位是最低的。
要不是有個酋長父親,小提諾李奧甚至連碼頭監工的位置都混不到,基本上會和林庭棟等華人一樣,做個苦力。
本身就不是什麼高貴品種,還非要講究純血,林海心中鄙夷,嘴上說些不痛不癢的話,美好午餐帶來的愜意氣氛,此時已經蕩然無存。
“船長!”青背忽然在門外叫喊,林海走出去,“怎麼了?”
“剛纔有警察來碼頭,帶走了那兩個您的老鄉。”青背焦急地說,臉上滿是汗水。
“我陪您一起去。”小提諾李奧急忙跟上急奔而出的林海。
幾人小跑着,很快就趕到港口警察局,在門口再次遇見了帶着幾個人的德魯,他一臉得意地斜睨着林海幾個,“小佩吉啊,我看你實在不適合管理港口,要不是有忠誠的員工向我舉報,哪裡會想到在查洛人的港口,竟然有外來工人敢毆打港口管理人員。這件事,我會向老傢伙彙報的,你就等着被撤職,回去抱着你的日本娘痛哭吧。”
小提諾李奧死死盯着德魯背後躲躲藏藏的那名監工,“你爲何要這麼做,你難道不知道這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嗎?”
“別怕他,有我給你做主,塞班是查洛人的塞班,輪不到外人插話。”德魯趾高氣揚。
“我聽德魯少爺的,他纔是將來的酋長。”那人受了鼓舞,站出來理直氣壯地說道。
“別和他們多說什麼,我們先進去。”林海拉住幾欲發狂的他,幾人進入警察局。
“佩吉少爺,我們沒辦法,是德魯少爺讓我們去的。”等找到負責人,小提諾李奧大發雷霆,對方尷尬地解釋道。
林海看出對方隱藏極好的不以爲然,他阻止小提諾李奧繼續發火,“讓他們把人先放了再說吧。”
“林先生,您來了......”林庭棟被警察從一間屋子裡扶出來,走路一歪一扭,見到林海後,眼睛都紅了,開口說了一句就再也說不下去。
“你怎麼樣?李賢良呢?”林海心中咯噔一下,上前扶住他。
“小李昏倒了,還在屋裡呢。”林庭棟嘆道,閉上嘴再也不肯多說。
“這到底怎麼回事?!”林海讓青背扶着他,衝過去一把攥住警察局負責人的襯衫領口,把他推到牆壁上。
那人嚇得連英語都講不好了,用土話呱啦呱啦大聲喊着。
“林先生,他說是德魯帶人揍的,人送來就是這樣。”小提諾李奧急忙上來翻譯,神情惶急地看着林海,“他也沒有辦法,畢竟和我相比,德魯更重要些,要不,您把他放了吧。”
林海松開手,轉身進了那間屋子,李賢良雙目緊閉躺在地板上,嘴角血跡未乾,浮腫的臉上滿是痛苦表情。林海伸手在他鼻子下探下,總算還有呼吸,雖然有些急促,他輕輕把他抱起來,往外面走。
“帶我去最近的醫院!”
塞班島只有一間診所,是一個退休的美國醫生開的,他們在關門的診所門口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小提諾李奧才從禁斷島那邊把他找了回來。滿頭白髮的老頭拿着漁具從皮卡上下來,嘴裡嘟嘟囔囔:“不就是兩個華夏工人嘛,這麼急幹嗎?”
“給我閉嘴,馬上給我診治他們,他們有什麼意外,你也別想在這裡安度晚年了。”林海上去搶過魚竿一折兩段,怒吼道。
“你想做什麼,該死的華夏人,這裡可是美國的地盤!”老頭大喊着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林海抓住他的脖子,拎離地面,陰森地盯着他說道:“班西少尉都不敢這麼對我說話,你哪來的膽子?”
“是的,林先生說得沒錯,瓊斯上校明天還要來塞班看望林先生呢。”小提諾李奧急忙說道。
“是我冒犯您了,請放我下來吧,”老頭服軟了,被放到地面後,他摸着脖子咳嗽幾聲,“算我倒黴吧,好不容易找個小島渡過殘生,卻還要受人威脅......好吧,人在哪兒?”
診所內。
“林大哥,打死他們!”李賢良忽然喊叫着從牀上坐起來,睜開眼纔看見好幾個人圍着自己,“我怎麼在這裡了,德魯他們呢?林先生?”
“是林先生把您從警局裡救出來,又送到診所來的。”林庭棟扶着他肩膀說道。
“謝謝您,林先生!”李賢良感激道。
“都是同胞,理應出手相助,你不用掛懷。”林海淡淡道,“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李賢良眼睛紅了,“我強壯着呢,這幫土鱉哪能傷得了我,如果不是他們人多,我纔不會被打倒。”
“你還說,就喜歡逞能,吃了多少虧都忍不了,你的脾氣啊。”林庭棟小聲呵斥道。
“林大哥,如果每次都逆來順受,那我們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了,對這幫土鱉,就得強橫些,大不了同歸於盡就是。”李賢良梗着脖子嘀咕道。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賢良說得有道理,我們華夏人出門在外,不喜歡多惹事,但如果遇到欺辱一直忍受的話,退無可退該怎麼辦?”林海讚賞地看着李賢良,相比圓滑的林庭棟,他還是更欣賞這個堅韌不屈的青年,當然林庭棟的生存哲學也沒有錯,人在異鄉,低調自保爲佳,這也是大部分華夏移民的處事方式吧。
他們兩個不願在診所多待,非要趕着回家休養,林海只好同意,讓青背一左一右攙扶着行走不便的兩人往外走。
“謝謝你的工作,奎安醫生,剛纔我心急了,很抱歉,”林海對仍氣呼呼坐在門口辦公桌後的老頭說道,“請問我該支付多少費用?”
“隨便給吧,您這樣的大人物,不給我追到關島也沒用啊。”老頭翻了個白眼,繼續看着一本厚厚的書籍,是西班牙語的。
“好的,那謝啦。”林海扔給他十美金,想想又掏出一支雪茄扔過去,帶着幾人推門而出。
“嘿,哈瓦那雪茄欸!這下值了。”老頭等他們關上門,才擡起頭,拿起雪茄在鼻子下嗅着,露出迷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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