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葉一個個評論下去,基本沒有滿意的作品。直到最後,來到了陳大器的面前,看到了對方桌面上的雕像,他也有幾分驚訝。
一幫瑟瑟發抖的學生,也隨之看了過來。
一瞬間,他們挺直了腰桿,恢復了自信。主要是陳大器的雕塑,做得太好了,與白葉的少女雕像,十分的相似。
不管是造型,還是其中的細節,都十分吻合,栩栩如生。
哼,這下子,挑不出毛病來了吧。
一幫學生昂首挺胸,滿血復活了。其實嚴格來說,也不是他們技術不行。主要是面紗少女雕像,有別於傳統的雕塑。
這些學生大部分是初次接觸這樣的雕塑,肯定需要時間摸索。
如果給他們幾天時間去研究,絕對不會這麼差勁。只是白葉沒聽他們的理由,一個個懟下去,讓他們各種悶氣、憋屈。
現在看到陳大器的雕塑,似乎讓白葉無話可說了,大家都很開心,與有榮焉。
白葉不說話,陳大器卻暗暗握緊了拳頭,眼睛浮現莫名的情緒,反問道:“我的雕塑怎麼樣?”
“嗯……”
白葉沉吟,想了想,才評價:“其他還行,就是……感覺不對!”
咦……
一幫學生終於忍不住噓聲。
白葉微微白眼。
切,天真的年輕人,都不知道這話的殺傷力。
估計要等他們畢業工作之後,遇到了甲方爸爸,纔有機會體驗被這話支配的恐懼。
“好了,注意看,我給你們演示一遍,講解其中的細節。”白葉重新回到臺上,挽起了衣袖,開始揉搓黏土。
黏土軟綿綿的,又有些彈性,好像是麪糰,手感挺好。
在白葉搓泥的時候。
底下的陳大器笑了,眼前卻一片朦朧,依稀浮現了許多年前的舊事。
那是大一,才入學的兩個月,還是三個月。對了,那個時候白葉還沒轉專業,大家在一個大教室裡,學習基礎的理論知識。
好不容易等到一堂實踐課,大家匯聚在工作室中,興奮激動地玩泥巴。第一次嘗試雕塑,導師沒有規定任何主題,就是讓大家隨便塑造。
他興致勃勃,捏了一個……什麼來着?
時間久遠,他也忘記了,自己到底捏了什麼東西。反正捏了之後,他想微調修改,卻發現自己沒帶雕塑刀,當下向旁邊的白葉借。
白葉借了刀,然後眼睛一瞥,說了一句話。
一句讓他銘刻在心,晝夜不忘的話。
“可惜我沒帶斧子來,不然就借給你啦。”
“什麼意思?”他不明白。
白葉輕描淡寫回答:“刀子戳得太慢,還是斧頭劈得快,一斧子下去就直接稀爛了,你也不用再費心思學雕塑了,直接改行了事。”
“……”
陳大器也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情。
怒火肯定是有的,或許還有一點自卑。因爲聽了老師的評點,他才發覺自己的作品,確實非常差勁,不過這也不是白葉刻薄的理由……
反正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非常討厭白葉這個性格惡劣,目中無人的傢伙。
越是厭惡,也越讓他發奮圖強,努力提高自己。
終於在今天……
陳大器笑得暢快,有一種如釋重負,不辜負自己青春年華的感觸。他這麼多年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
他的思緒飄飛,心思根本沒在課堂上。
好久之後,白葉也結束了講學,雙手輕拍:“總而言之,面紗雕像的技法,就是這麼的簡單。如果你們還聽不明白,乾脆去拿塊豆腐……自己慢慢練,熟能生巧,總會成功的。”
“下課了,有機會再見。”
白葉揮了揮手,灑脫走下了講堂。
一幫學生擡頭,望着講臺上那精美絕倫的雕塑,不管心裡是什麼想法,也要承認白葉的雕像深得古典主義的精髓。
靜靜觀看雕像,他們彷彿看到了西方古典大師的作品。
其中的形象與神韻,恰如其分。可以說,把這樣的作品,與那些名家大師的作品擺放在一起,也絲毫不會遜色。
他是怎麼辦到的?
這是衆人的疑問,要知道白葉和他們歲數相當,甚至還要小一歲兩歲。可是對方的實力,卻遠遠甩出他們幾條大街。
難道這就是天才嗎?
一些人不禁想到了,古今中外許多大師,也是年少成名。
十幾歲,二十幾歲,就已經闖出了名堂。這些人如煌煌大日,最終在藝術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白葉會是其中之一嗎?
或許,
未必!
但是,
可能性不小啊!
一衆學生望着與鄧少英笑語晏晏,似乎是在告別的白葉,眼神很是複雜。
“有空再來啊。”
鄧少英非常滿意白葉的講課。
他在底下聆聽,可以確定白葉沒有藏私,真是毫無保留,把雕像的技法掰開了揉碎了,仔細傳授給一幫學生。
這樣的胸襟與格局,讓他更肯定自己的判斷。
學校的名人堂上,必有白葉的一席之地。
早晚的事。
他的投資賺了,比書友投資靠譜。
“院長客氣了。”
白葉友善迴應,與鄧少英多聊幾句,就提出了告辭。最近工作室的訂單比較多,時間緊,任務重,他有些忙不過來啦。
不過這也意味着他在雕塑行業站穩了腳跟。
三板斧子下來,效果十足。有許多熱心網友的宣傳下,他也算是打響了名號,大量的訂單紛至沓來。
他已經推託了很多,奈何有些真是推託不了……
哎,誰叫他見錢眼開呢。
這毛病,得治!
總治不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白葉自我安慰,畢竟這也是他爲數不多的愛好啦。
不抽菸,不喝酒,只愛錢。
有錯嗎?
白葉理直氣壯,與鄧少英作別,才準備離開工作室。
“等等。”
就在這時,有人追了上去阻攔。
白葉定睛一看,有些意外:“陳大器……你有事嗎?”
“你的工作室,還缺人嗎?”陳大器問道。
“咦!”
白葉愣了下,然後上下打量陳大器,忽然笑了:“包吃吃住,月薪三萬,每單有提成。但是工作忙的時候,24小時待命,007制度,能接受嗎?”
“……有保險不?”陳大器面無表情。
白葉笑眯眯道:“放心,咱是正經工作室,五險二金是標配。”
“幹了!”
陳大器有了決定。
“爽快,明天去報道。”
白葉打了個響指,樂呵呵走了。儘管不明白,陳大器怎麼忽然改變了主意,但這對他來說可是好事,何必追根究底。
他才離開,陳大器卻被一幫學生圍住了。
“大器,你幹嘛去他工作室啊?”
“是不是他威脅你了?”
“揪住了你的把柄?”
“……你欠他錢了?”
一幫學生腦洞大開,也讓陳大器啼笑皆非。
“沒事,沒有的事,你們不要瞎猜。”陳大器搖頭,表情多了幾分鄭重,認真道:“我只是想去深造而已。”
深造?
這答案,讓衆人呆了,纔想駁斥,又忽然止聲。
所謂深造,自然是指進一步學習,以達到更深的程度。
呆在白葉身邊深造,他有這個資格嗎?
好像真有……
一幫學生沉默了,勸說的話再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