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姆·馬爾多納多公爵坐在一匹戰馬的馬鞍上,在對方弓弩手的射程範圍之外,一雙明亮的雙眼淡然地望着對面城牆上慌亂的守軍,表情懶洋洋地,彷彿這不是一場戰爭,而是一場愉快地旅行一般。
這時,在不遠處的灌木之中,一個穿着平民打扮的可疑之人跑了過來。兩旁的步行騎士見狀,臉上的表情變得凌厲,剛打算伸手攔住他,然而在後面的公爵慢悠悠的說道:“不用攔他,讓他過來見我!”
“是,我的大人!”見領主這麼說,本打算拔出的長劍又給放回劍鞘中,但是一雙眼睛依舊警惕的盯着那個奇怪的平民,生怕對方有什麼怪異的舉動。
那個平民跑到了公爵的面前,連臉上的汗水也來不及擦拭,便低下頭稟告道:“我的大人,我已經將您吩咐的事情做好了,裡面的亞美尼亞人已經對您的到來歡呼雀躍,想必您在當地亞美尼亞人中的聲望已經很高了!”稍稍頓了頓,接着試探性的問道:“我的報酬……?”
“幹得不錯!”見對方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完成的不錯,基姆·馬爾多納多公爵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接着隨手招來侍從,吩咐對方從自己的錢袋裡面掏出3個銀泰米交給這個間諜。
望着對方道謝離開的背影,他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然後繼續聚精會神的盯着面前的城牆,生怕錯過什麼好戲。
此時,哈赫斯村內。
“我跟你們說啊,外面騎在馬背上的那個領主可不是一個一般人,他的先祖可是……”一個穿着紅色亞麻布做的撒拉遜長袍的亞美尼亞商人興沖沖地對面前圍成一圈的,聚精會神的看着他的無知亞美尼亞農民們,訴說着剛剛從另一個人的口中知道的那點東西。
這位商人說完了對方的家族後,聽衆們還覺得不盡興,其中一個14歲左右,臉上長了些雀斑的瘦弱男孩立刻催促道:“你要不介紹一下他的妻子吧,你說那個叫做米多福特的家族很強大?”
“不是米多福特,是麥度福德!好吧,我接下來就要講講這個家族的事情了。”他並沒有想過居然有人會對他提問,而且問的故事還是自己一點都不知道的。但是爲了自己的面子,以及對自己口才的自信,他最後決定自己臨時編一個。
他稍稍頓了一會兒,腦子裡稍稍思索,便想到一個有趣的故事。他裝模作樣的咳嗽幾聲,然後故意以一種洪亮而莊嚴的音調,用帶點希臘語口音的亞美尼亞語說道:“在兩百年前,嗜血的費雷爾大帝征服時期……”話還沒說完,一支輕箭從遠處射了過來,從後方穿透了他的腹部。
這位可憐的亞美尼亞商人並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遭到攻擊,頓時雙膝跪在滿是沙塵的地上,左手顫抖地捂着受傷的腹部,右手撐着地面,神情痛苦地看向身後。殷紅的血順着指間的縫隙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同時也滴在了在場的全體亞美尼亞人的心裡。
隨着這一支不知道哪裡射來的箭,在場所有人的喧鬧頓時就鴉然無聲。人們順着箭矢飛來的方向望去,卻看見領主騎着那匹黑色的暴躁戰馬,身上穿着製作精良的札甲,頭上戴着那頂4年前的戰利品:來自卡拉迪亞帝國的希臘將軍尼基弗魯斯·格萊帕洛斯的羽飾軍官鍋盔,腿上是一雙淺棕色牛皮做的騎兵靴。他的劍鞘中,裝着一把握柄鍍上黃金的騎兵劍。他的背上揹着一面盾牌,正表情陰沉的望着所有亞美尼亞人。
他的身旁是4個古拉姆奴隸戰士,他們穿着黑色的重型札甲,遮住整張臉的鍊甲頭巾上戴着一頂裝飾翎毛的圓頂古拉姆盔,背上揹着一張弓,腰間掛着一袋箭,左腿上掛着一把彎刀或者劍,騎着戰馬慢慢地跟在這座村子的謝赫杜義德的身後。
“沒想到我還活着,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亞美尼亞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信奉外面那個小丑爲主了。”過了一小段時間沉寂後,杜義德一字一句地說出了上面這段話,臉上的表情變得更爲猙獰,猛然拔出腰間的鍍金騎兵劍,遙遙指着在場面色驚恐的亞美尼亞人,怒罵道:“你們這羣忘恩負義的混蛋,要不是我,你們還能有今天的美好日子?!怕是早就在20多年前,化作沙漠裡的一具枯骨了吧!”
什麼美好日子,事實上這個謝赫一直對他們這些異教徒收取繁重的宗教稅。這個村莊的亞美尼亞人,無論怎麼努力幹活,無論怎麼努力賺錢,他們照樣還是吃不飽、穿不暖,只能說餓不死。當地對亞美尼亞人和基督教所有分支的信徒都是極度不友好的,不僅僅是稅收的問題,每當出現旱災或者別的什麼怪事的時候,他們總是會作爲替罪羊,時不時地被當地的阿訇們作爲伊布里斯(伊斯蘭教的惡魔)的信徒而燒死。
可以說,每一個亞美尼亞人都對這些撒拉遜人和突厥人恨之入骨。
這些事情,這位杜義德謝赫都知道,但是他總是不作聲,默認他們用這些可憐的亞美尼亞人作爲替罪羊處理了,以平民憤,轉移矛盾。
就在氣氛逐漸變爲冰點的時候,一個穿着亞麻甲,頭上戴着一頂製作粗糙的鐵盔的輕裝士兵小跑過來,對着杜義德說道:“大人,外面的異教徒派人喊話,要您過去!”
“哦?”聞言,他看了一眼在他面前老老實實的亞美尼亞人,想了想,接着對着身後的古拉姆戰士們小聲吩咐道:“你們在這裡留下兩個人,是誰你們自己選擇,留下來的人讓這羣該死的亞美尼亞人不要輕舉妄動,如果有必要就直接殺死他們!”
“是,大人!”其中兩人對視一眼,然後接下了這個差事兒,於是杜義德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帶着剩下的兩個人前往城牆。
望着杜義德的背影漸漸遠去,兩個古拉姆的目光轉向了那些看起來似乎安分了的亞美尼亞人,接着讓一隊輕步兵和農兵一起把這羣人團團圍住。
村口,沙石堆成的城牆上。
一個弓箭手小心翼翼的擡起頭掃了一眼外面的局勢,接着立刻低下頭,只見幾根箭矢擦着他的帽子,落在了他的身後。他摸着自己噗通噗通直跳的心臟,擦拭着額頭上的冷汗,慶幸自己還活着。但是一想到外面那數不盡的旗幟,那幾乎可以把他眼睛晃瞎的數不盡的頭盔,他就有點直打擺子。這時候,他後面突然響起人的腳步聲,於是他好奇的轉過頭,便看見杜義德表情陰沉的走上了城牆。
“大人!”他趕快問候,然而對方只是頭也不回的走向右邊的道。
城外的圍城方看見穿着精良的杜義德站在城牆上,於是立刻安排一個輕騎兵去通知正在後方的帳篷裡休息的公爵大人。
“來了嗎?很好,我去會會他。希望那個狡詐的亞美尼亞人不要騙我,不然,他可就連後悔機會都要沒了……”放下杯子,他從毛毯上站了起來,在侍從的幫助下套上了鎖子甲後,便騎上了帳篷一旁的戰馬,頭也不回的朝着城牆處奔去。
村內,所有被看管的亞美尼亞人只得坐在地上發呆。此時,整個村莊內已經被戒嚴了。他們通過一個波斯居民的說法,推測出圍城方曾經派人進來打探消息,於是除了城牆防守以外,剩餘的士兵到處搜索其他混進來的傢伙。
甚至,就連這些一直呆在這裡的亞美尼亞人也不例外,每一個都遭受嚴格的辨認和審問,稍感覺不對就當場殺人,此時,地上已經積累了16具來自外鄉的商人的屍體,以及一個本村人,另一個人倒是生面孔,或許是那個所謂的間諜。
巴斯蒂安·克里夫特已經接受審查過了,被定義爲安全的。此時,他背對着那些士兵,粗糙的右手不停撫摸着衣服上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雖然看不出來,也摸不出來,但是他知道這裡面藏着一把質量不錯的短劍,這件衣服也是一件防禦力比較差的軟甲。
面對着土黃色的牆,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不久前的那個男人,想起對方與他們約定好的:“當村子內的守軍大多數去支援城牆,那些異教徒對你們的防備變的鬆懈的時候,就是你們發動攻擊的最好時機!”
“壓迫我們的異教徒們,該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了……”他低着頭注視面前滿是裂痕和缺口的牆,用別人聽不清楚的聲音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