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一旁的村民並沒有對蘇丹的使者的到來有任何意外——來這裡招募刺客的人多了去了,他們隔三差五就能看見一些陌生人來到這裡尋找刺殺者殺人或者保護自己,這並不奇怪——並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情。遠處一羣村民穿着沁涼的短衫,在這春季的溫和中依舊汗流浹背的在田地裡賣力地工作。這些黑麥已經即將步入成熟期了,只要等十幾天便可以收穫新麥子了。
一羣孩童帶着怯生生和好奇的眼神望着道路上走過的一羣披堅執銳的武士,不敢隨意靠近,只是在一旁指指點點。這時候,一個用白色頭巾包裹着整個頭的年輕女子跑了過來,將孩子們粗暴趕走,然後轉過頭用緊張的聲音向他們不斷低頭道歉:“不好意思各位老爺,這些孩子還小,要是他們不懂事衝撞了諸位大人,請不要多加責怪。如果對他們的行爲實在不滿意,請把一切的罪過和懲罰都算在我的頭上!”
蘇丹的使者只是饒有興趣的看着那個女子,剛要說“按照法律,年幼的孩子們輕微犯罪行爲可以被諒解”的時候,身旁的加力卜法里斯卻拔出了腰間的騎兵劍,金屬的光澤讓他把他本來要說的話硬生生的嚥了下去。他轉過頭來疑惑的看着加力卜,不知道他要幹嘛,卻看見加力卜對那個村婦以嚴厲的態度喝道:“衝撞貴族、對貴族指指點點,甚至還妄圖用可憐來影響貴族的選擇權!既然你希望爲孩子們贖罪,那麼就用你的生命贖罪吧!”
“嘿,你想幹嘛!?”蘇丹的使者終於意識到不對了,他一邊在心裡暗罵着什葉派的殘忍,一邊打算主動勸阻,可是他終究晚了一步。
加力卜的騎兵劍對着這個年輕的女子脖子狠狠劈去,鋒利的劍刃頓時割開了頭巾和喉管,在空氣中染上一抹鮮豔的血線。幾滴鮮血濺射在沙土上,像是朵朵妖豔的梅花綻開在白色或者淡黃色的沙土上,配合上遠處孩童淒厲的哭嚎,讓此時情景變得有些悽美。
“姐姐!”一羣孩子被現場的血腥嚇得嚎啕大哭,幾個似乎是這名年輕女子親屬的孩子跑了過來,抱着還未斷氣的女性,黃豆大小的眼淚滴落在沾上鮮血的長袍上,把尚未氧化的鮮紅血跡沖淡少許。
周圍的村民早就對眼前的景象見怪不怪了,只是站在原地駐足觀看,更有少數人看都不看這裡發生的事情,只是忙着做自己的工作。他們臉上的表情是麻木不仁的,沒有一個人爲這個跟瀕死的女子發聲,讓人不禁想起現實社會中200多年前的大文豪,地球共和國華夏區的諷刺作家魯迅在他的小說《藥》中寫的看客:“只見一堆人的後背,頸項都伸得很長,彷彿好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很抱歉蘇丹的使者,讓您收到了不合適的禮遇是我們的責任,希望這個人的死能讓您滿意。”聽到加力卜的聲音居然對着他充滿歉意,蘇丹的使者才終於在驚訝的恍惚中返回了現實。他看着眼前對他充滿歉意的加力卜法里斯、腳下被鮮血染紅的沙土、孩子們的哭嚎、以及遠處圍觀者就像是在看熱鬧一樣看死人的冷漠,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女子的死竟然是因爲自己。
此時躺在沙土上瀕死的女人已經徹底斷氣了,他注視着死者的屍體,張開嘴想對她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因爲悲傷而發不出來。他看向那些眼中的情緒或是死寂,或是饒有興趣的看客,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在加力卜法里斯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用強迫自己冷靜的聲音說道:“沒事,我們繼續走吧。”
“好吧,使者。”加力卜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驅趕着身下的戰馬朝着通往鷹之堡的道路走去,身後的人也跟在他的後面。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如此的無所謂,只有使者一人行了一段距離後,轉頭看向身後已經是一個小黑點的屍體,漆黑的瞳孔中只有悲傷。
順着上山的道路行進,忽然眼前豁然開朗:一碧如洗的天空中,一行棕藪鴝飛過湛藍而又寬廣的天際,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向着不知名的遠方飛去;原本也算是比較大的村莊在俯視的視角下變得如此渺小,人更是變成一個一個的黑點;從不知名的源頭流經此地的伊斯罕河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如同一條鑲嵌無數金粒的銀帶,從源頭鋪到遠方。
“好看吧?”加力卜玩味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寂靜,也讓使者從沉浸在良好美景的失神中回過神來。這是他纔想起自己的任務,尷尬的笑了笑,於是隊伍繼續順着山路前進。中間通過了好幾條山道,也避開了很多加力卜說有陷阱的岔路,終於來到了巍峨的鷹之堡。
誰也不知道這座城堡究竟是如何建立的。這是一座大傢伙,他的風格融合了天主教區、東正教區、伊斯蘭教區的風格,外觀上很有藝術氣息。建造城牆的用料都是結實的不知名灰色石磚,雖然看起來不起眼,但是摸起來的手感會讓很多軍事家瘋狂。高大的城牆從上面展開一卷卷旗幟,上面的標誌除了什葉派的以外,還有一面匕首旗幟。加力卜讓他們在這裡等候着,自己上前對城牆上的人喊道:“打開城門!這裡有個來自蘇丹的使者送來了一份給埃米爾信件!”
聽到加力卜的話後,城牆上的人什麼也沒說,很快就打開了城門,讓所有人入內。使者剛剛把自己騎着的馬交給一個侍從,一個輕步兵就走到他的邊上恭敬地說道:“埃米爾大人要您進去。”
“好。”他點了點頭,在這個輕步兵的指引下走向了埃米爾的宮殿。
一路上,他望着牆壁上一個個規整的洞,臉上的表情疑惑不解,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設計。彷彿是看出他的疑惑,那個輕步兵笑着說:“這些洞都是給刺客開的。只有我們的刺客才知道這些洞會通向何方,這個洞裡面的岔路非常多,有些還安排了陷阱,外面的人想要通過這些洞進入其中,稍不留神就會誤入歧途。”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着,不經意間就到了堡主的辦公室。輕步兵對他說道:“趕緊進去吧,堡主早已等待多時了。”還沒等他反應便轉身離去,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門口孤獨的站着。他嚥下一口唾沫,轉身對着面前寬厚的木門大聲說道:“尊貴的法希爾·艾哈邁德·阿布·哈桑埃米爾,蘇丹的使者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