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
家中排行十三。
她母親跟廣陵十虎中的‘秘宗拳’羅良的夫人是表姊妹,而羅夫人跟程風笑的夫人、閻闖的師孃又沾點關係,算是閻闖師孃的遠房姑母。
這一換算,程文龍與程阿碧要喚羅夫人一聲‘姑奶奶’,沈梅,他們便喚作‘十三姨’。
閻闖是程風笑兒徒,自然也跟着程文龍、程阿碧一同稱呼,同樣喚一聲‘十三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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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他們倆玩的還行。
但是八年前,廣陵學府開闢,沈梅跟羅家鬧掰,棄了武館進了學府。那時,她想讓閻闖也一同進去,可閻闖不願。
自此。
一個新派。
一箇舊派。
二人來往就少許多。
再到沈梅考上天鵬學府的研習生,他們就徹底斷了聯繫。
沒想到。
今日這種情形下,居然又見着沈梅。
故人重逢。
閻闖當然高興。
但這會兒,壓根不是高興的時候——
“閻闖!”
塗天南眼中泛着血絲,眼睜睜看着閻闖一槍扎透巫啓的喉嚨,他絕望至極。聽到王寬的話後,心底才又燃起一絲希望。
目送王寬離去。
望着地上血泊。
塗天南怔怔良久,等到邵言聰跟沈梅上了擂臺,他才反應過來,他怒不可遏,質問閻闖:“你爲何不住手?!”
“殺人者,人恆殺之!”
“我只遺憾,那老匹夫沒死透!”
閻闖可不慣着塗天南,長槍一挑:“想爲師報仇?儘管來!”
一時。
劍拔弩張!
“闖兒。”
“師父!”
擂臺下,程風笑、羅良與俞錦鵬等一衆人這時也上來,站在閻闖身旁。
而在塗天南那邊——
“塗師兄!”
“塗社首!”
以孟南、賀俊傑等人爲首,廣陵學府一衆俊傑、高手,紛紛縱身而起,落在擂臺那頭。
“師姐。”
“閻闖。”
韓葉柔小小的人兒,逆向而行,來到閻闖這邊,站在沈梅身邊,她不管場上局勢緊張,第一次跟閻闖見面,笑嘻嘻,十分興奮:“經常聽師姐唸叨你,今天終於見面了!”
“嗯?”
“嗯?!”
閻闖扭頭看向沈梅,這小十三,唸叨他幹什麼?
沈梅扭頭看向韓葉柔,我什麼時候唸叨閻闖?不一直是你在念叨?!
兩人都懵。
韓葉柔哈哈笑:“我看大家有點緊張,開個玩笑,活躍活躍氣氛,別在意。”
這姑娘!
是個妙人!
擂臺上。
高手雲集。
閻闖這邊——
程風笑、羅良、邵言聰、沈梅、韓葉柔、俞錦鵬、金玉堂、車騎、魏全,勢單力薄。
反觀塗天南那邊——
孟南、賀俊傑、李劍華、向嶽、滕思倩、……
從十傑到四仙,從五絕到七妙,還有七情、七殺,有名有姓的高手足有近二十人,還有更多的廣陵學府精英站在臺上、圍在臺下。
到這時!
衆人才意識到——
這廣陵!
早就是廣陵學府的廣陵!
這天下!
早就是新派武人的天下!
舊派也有人。
但在這時,沒人敢出頭。
圍觀羣衆也有站在閻闖這邊的,可實力低微,連搖旗吶喊都怕被廣陵學府被官府追責。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閻闖!
危矣!
……
然而。
這時。
自南邊,層層疊疊的屋脊上,飛縱而來一人,人還未到,聲音先到:“經廣陵學府十佬與十都事召開緊急會議協商,巫啓喪智,迫害大燕俊傑,干擾比武大會,罪不容赦,現革除其內院長老職務,待其傷勢痊癒後,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再回劍州!閻闖無過,險死還生,賠償紋銀百兩,七品秘籍一卷,‘龍虎秘藥’十副!”
來人聲音震耳欲聾,字字清晰。
但是,在場衆人卻不敢相信——
“巫啓被革除內院長老職務,發配邊疆?”
“閻闖無罪,還給他賠償?”
“真的假的啊?”
“十佬十都事,都在學府?開會這麼快的嗎?”
“會不會是這人謊報軍情?”
“瞎了伱的狗眼!這是‘獅子吼’袁世才,廣陵學府十佬之一!旁人做的假,‘獅子吼’做不得假!這嗓門,真滴大!”
……
隨着袁世才的到來,場上劍拔弩張的局面頓時瓦解。
“是袁老!”
“那沒事了!”
“我就說嘛,這件事本就是巫老有問題!哪有徒弟打不過,他自己就氣急敗壞要殺人的!”
“是極是極!要都是這樣,以後大家都別比試了,讓各自的導師、老師、師父登場,讓他們直接打,豈不省事?”
廣陵學府一衆弟子,聞聽袁世才宣判,一個個都鬆一口氣,喜笑顏開,嘻嘻哈哈的散了。
真當他們想給巫啓出頭呢?
真當他們看不出誰佔理誰不佔理啊?
公道自在人心!
他們站出來,純粹是因爲自己是廣陵學府的一份子,十佬被人當衆險些殺死,多多少少,總要出來做做樣子。
現在學府有了定論,衆人自然不再湊熱鬧,沒了負擔,歡喜散去。
那些曾跟閻闖交過手的、神交已久的——
滕思倩衝閻闖抱拳,一言不發,下臺離場。
向嶽咧嘴笑:“廣陵學府同仇敵愾,我不站出來,這些人日後定要排斥我,秋後算賬,人在江湖,是不由己。閻師傅,多體諒。”
李劍華衝閻闖道:“閻師傅,多有得罪。”
孟南看向閻闖:“閻師傅才情驚人,孟南自愧不如,日後定要討教兩招。”賀俊傑哈哈笑:“也就是沒打起來,不然我肯定搗亂,我攤牌了,我就是內鬼,保管教他們難傷閻師傅分毫!這巫啓,太無恥!”
一個個!
都是妙人!
這就是廣陵學府,對外一致對外,卻又一人一心,各有各的三觀、堅守。
至於高層!
今日一見,堪稱開明!
……
“廣陵學府!”
“確實開明!”
閻闖一行人回到鐵線武館,太康學府的邵言聰、任秋山也跟過來,談及廣陵學府今日的處置結果,太康學府即使是競爭學府,兩人也不得不讚一聲廣陵學府開明大氣。
“別說這麼大的學府。”
“就是擱在以往的武林大派,比如仙霞山,比如松鶴派,遇到今日這種情況,即使是仙霞七刀、松鶴五老先動手,不佔理,但只要有人敢反抗,殺死七刀之一、五老之一,你們看吧,這兩派,絕不會善罷甘休,更別說賠禮道歉!”
程風笑今日也被廣陵學府折服。
‘六合拳’王寬!
‘獅子吼’袁世才!
這些個廣陵十佬,處置及時、公正開明,這一波,非但不會折損學府顏面,反而會給廣陵學府吸粉無數。
任誰聽了,都要叫一聲好。
“確實沒脾氣!”
閻闖也承認。
他雖然想讓巫啓死,但廣陵學府的處置已經很到位——
革職!
發配!
昔日高高在上的十佬,朝夕之間,重傷瀕死不說,即便救回來,地位、權勢,也將急轉直下,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懲罰,足夠了。
“大家今日只看到廣陵學府的好,卻沒看到新派學府的冷漠——”
“巫啓!”
“十佬!”
“這人在廣陵學府中位高權重,在新派中‘巫家拳’門徒衆多,可最終,堅定要爲他報仇的,卻只有一個塗天南。”
“何其冷漠!”
“何其涼薄!”
羅良被巫啓那一掌拍的現在仍臉色蒼白,他坐着,驚歎於廣陵學府的開明,同樣也震驚於新派武人的淡漠。
太理智!
難免少了人情味。
冷漠?
涼薄?
人羣中,沈梅眉梢露出一絲譏諷,論冷漠,論涼薄,新派如何比得上舊派?
例如羅良。
他名列‘廣陵十虎’之一,名聲極大,在廣陵學府開闢之前,門徒也衆多,一個個敬他愛他。
但羅良呢?
守着‘秘宗拳’的真傳,這也不傳,那也不傳,只願傳給自己的兩個寶貝兒子,任由門徒如何優秀、如何孝敬,都不考慮。
這不冷漠?
這不涼薄?
當年,沈梅習拳神速,在羅家,在姨母的教導下,秘宗拳,一學就會,一會就精。
但就是這樣的資質,只因是外姓,只因是女子,就是外人,羅良壓根不考慮傳授‘秘宗拳’真傳。
一直壓着。
一直吊着。
又有意撮合沈梅跟他的兒子。
從八歲到二十。
十二年時間。
沈梅心冷。
於是,在廣陵學府建立後,毫不猶豫就捨棄羅家,轉而投身新派。
論冷漠!
論涼薄!
在沈梅心中,‘秘宗武館’中,歷年來一個個心灰意冷紛紛離去的師兄弟們,他們最有發言權。
羅良?
他是好兒子、好父親、好丈夫,卻不是好師父!
……
閻闖留意到沈梅神情變化,他也知道沈梅跟羅良的嫌隙。
此事,不好評說。
但他不得不承認,敝帚自珍、門戶之見,的確是舊派武人最大的弊病,也是最大的冷漠與涼薄。
至於新派學府。
也不是完全就好。
比如方纔羅良這話,就讓閻闖不由想到上個月月初進修館中田虎帶着門下魯青在內的四名研習生去踢館的時候,魯青四人對待田虎,也遠遠稱不上尊重。
研習生與教諭如此。
學府弟子與十佬亦如此。
新派!
學府!
似乎——
……
“這是個例。”
“不是所有學府都像廣陵學府這樣涼薄,也不是所有教習、長老都像巫啓那樣不得人心。”
邵言聰終於找到機會,他看向閻闖:“老夫邵言聰,忝爲太康學府內院長老。閻師傅,這廣陵學府人心涼薄,但我太康學府可不這樣。廟雖小,人情卻濃,師生和睦,兄友弟恭。你可願隨我一同回太康學府?若願去,做弟子,我許你爲太康學府第一人,資源傾斜,任你取用。若想當教習、做講師,起步教授,三年內,老夫推你登上十佬之位!”
做弟子,第一人!
做教授,三年十佬!
一旁。
韓葉柔聽的一陣心動,她趕忙問:“我是天鵬學府排名前四十四名的精英,邵老,我若去你們學府,有沒有希望三年內當上十佬?三年不行,五年也行!”
十佬!
那可是十佬哎!
武道學府中,‘十佬’與‘十都事’共同治學治事,其中十佬爲主、十都事爲輔。
十佬!
十位內院長老!
這是一座武道學府的權利與地位的巔峰。
哪怕是末流學府,韓葉柔也心動的緊——
‘十佬’韓葉柔!
說出去,就一個字,威!
“韓姑娘願意去太康學府,老夫當然歡迎之至。內院長老的位置,當然也有希望。三年五載,十年八年,以姑娘的資質,必定不是難事。”
邵言聰伸手不打笑臉人,車軲轆話說個來回,但就是沒一句準話。
顯然。
對比韓葉柔,邵言聰更想要的,還是閻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