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屠解院內的氣流飈竄,那一棍的餘威仍在迴盪,吹散了四面八方的塵土和泥沙。
“好險!”
陳苦將手中長棍斜倚在手,站在原地,盯着那被自己一棍打爆了頭顱的柴鐵鋪四境高手謝七,心頭仍有一種驚悸後怕感。
方纔在對方揮錘殺來的那一瞬,快若閃電的速度,加上四境大武夫的氣力,給陳苦帶來的那瞬間的壓制力,難以形容。
若非他一身手段和本事五花八門,在剛纔那一瞬,出現一星一點的差錯,可能躺着的就是自己了。
“果然,真正正面對決的時候,一點失誤和破綻,就會使性命消亡,跟背後偷襲的感覺完全不同。”
陳苦再次感受到了正面交手的危險,同境級別還好說,憑着一身蠻橫神力,直接一棍砸過去,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例子就是狄劍青那三個人,修爲境界都與他在兩可之間,所以很好打,那是因爲他和那三個人沒有太大的差距,甚至還在某方面稍優於他們。
可面對四境武夫的當面對決時候,感覺就全然不同,四境武夫的特徵就在於他們駭人的內氣回覆速度。
雖然,陳苦仍舊還是在兩三個呼吸之內,將謝七秒殺了,但其中對於戰鬥時機的把握,心理戰術的運用,以及手段技巧的多樣,是佔據了絕對原因的。
總而言之,對上四境高手,陳苦現在頂多就只有一擊的機會,若是成功,可以有機會無傷擊殺對手,若是失敗,反過來死的就是他了。
能打是能打,但要冒着一旦失誤,自己就得交代的風險,不夠穩健!!
“還是實力不足恐懼症啊。”
陳苦心中嘆息。
卻並不知,此時遠處疾掠而來的尚雲芳望着這一幕,表情有多麼精彩。
“陳苦?你……將柴鐵鋪的四境武夫謝七擊殺了?怎麼做到的?”
尚雲芳此時飛速靠近,耷拉着一隻被射穿了手臂的胳膊,臉色震驚又激動。
謝七何許人也。
寶蛟縣就這麼大,明面上的四境高手,哪家哪戶裡都有誰,姓甚名誰,有何本事,彼此之間都是心知肚明。
謝七此人,在當年被老掌櫃謝文淵領養之後,就表現出了極其不俗的武學天賦和資質,在年僅三十八歲那年,就成爲了寶蛟縣當中罕見的‘四境通脈’高手。
論起資質來,比他尚雲芳還要高出一點。
對於寶蛟縣的大多數武者而言,四境武夫高手,便幾乎已經可以完全算得上城內的‘天花板’級數一層。
這樣的高手,在寶蛟縣內,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二十個。
真的是人的名樹的影。
有一個算一個。
結果現在……
居然被自己徒弟在幾個呼吸之內,一棍子砸死。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
豈不是自己這位才只入門半年多的徒弟,如今已經擁有了躋身於寶蛟縣武力天花板一層的資格了。
“師傅。”
陳苦沒有先回答尚雲芳的問題,而是眼神關心的看向了師傅的那隻被箭射傷的手臂,傷勢很是嚴重,骨頭都被射斷了,連聲詢問:
“你的手臂,需要馬上敷藥,否則……”
“我知道,來不及了,柴鐵鋪已經殺上門來,連農兄都已經被殺,現在我去敷藥養傷,豈不是讓藥王堂缺少一個戰力,廢一條手臂沒什麼,只要能夠今夜擊退柴鐵鋪,甚至全殲他們……以後,有堂裡養着我,不用管。”
尚雲芳十分清楚自己手臂的傷勢,神力弩這種朝廷禁器射中了手臂,除非有‘生白骨’的聖藥,否則骨頭斷了就是斷了,手臂被廢是個註定的結果。
他甚至還有些慶幸,面對神力弩的圍射,他在熟睡中,只是被射中了手臂,這已經是極其幸運的結果了。
“倒是你,方纔到底施展的是什麼身法?似乎並不像是穿音步?”尚雲芳沉吟問道。
“這個嘛……”陳苦沒法多解釋,便只能說道:“算是弟子的一點小領悟,迷惑敵人的手段罷了,真正能讓弟子擊殺謝七,還是多虧了‘精神一擊’,惑住了他片刻心神。”
弟子是如何在那關鍵一瞬擊殺謝七的,尚雲芳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只是他沒想到,當日從陳苦突破玄關三重的時候,曾實驗過的精神目擊,在這短短時間之內,竟然再度提升了威力。
難道是……
這孩子又又又突破修爲境界了?
卻還沒等尚雲芳再多說什麼。
“柴鐵鋪的中堅力量殺入進來了,所有人準備迎敵!”
從後院那邊傳來了曹壽熊的大吼聲:
“儘快解決暗中的所有神弩手。”
轟!轟!……
幾乎就在曹壽熊大喊的時刻,那暗中早就已經裝填好了第二波箭矢的剩餘十餘位神力弩手,朝着藥王堂的關鍵幾個小院子裡,再度發出了弩箭齊射!
“師傅小心!”
這一刻,陳苦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危機,上前一撲,便將尚雲芳撲到了院內的牆角陰影裡。
砰砰砰!!
而他們閃開的地方,則是瞬間插在地上二十根好似標槍般的可怕箭矢,將地面射出一大片的深坑,土霧飛揚!
“醜位,兩個!”
陳苦撲倒尚雲芳之後,也沒有什麼時間和師傅多說什麼,便從背後取出紫金天狼弓,一躍而上,就朝着屋頂竄去,目視四方,以氣味鎖定着其他神力弩手!
先張弓搭箭,瞬間射出一箭,嗖的一箭,射殺了又一位弩手。
同時,繼續給柴豹報位置!
“柴教頭,三裡外寅位兩位……”
遠處,
護衛院的屋檐斜背上,已經在之前陳苦的報位提醒之下,連續射殺了五位弩手後的柴豹,本來在對方隱藏起來之後,失去了方位,此時聽到陳苦的再次提醒,毫不猶豫的張弓搭箭,又是兩箭連珠發出!
三裡外兩個弩手,瞬間被穿胸射殺!
“五里外亥位三個!”
聽着陳苦繼續不斷在報位置。
嗖嗖嗖!
柴豹拉弓滿月,連續放箭同時,對着柴鐵鋪內的其他人縱聲大喝:
“神力弩手已滅其半,這些弩手交給我與陳苦,其他人儘管迎着柴鐵鋪那幫崽子盡情放手廝殺便是!”
曹壽熊等的就是柴豹這句話。
他縱身而起,作爲藥王堂六位四境以上高手之一,他既是掌櫃,也是從底層爬起來的打手,此刻第一時間就腦中釐清了戰局。
柴鐵鋪原本只有四位四境高手,之所以敢來火併他們,所依仗的只有‘神力弩’,如今神力弩的威脅已經在陳苦和柴豹的聯手之下,不斷化解。
那麼接下來,只剩下一些個柴鐵鋪的普通武夫,勝算已經開始朝着藥王堂不斷傾斜。
果不其然。
在曹壽熊引領着一衆弟子衝出藥王堂外,正好遇到了寇明和尚雲芳各自帶一隊人馬從其他院牆小門出來,會合一處,三隊人馬匯合之後,二話不說,全都看向了北大街上正面衝來的柴鐵鋪上下。
統共有二三百人,爲首的赫然是柴鐵鋪四位四境高手之中負責柴鐵鋪護衛的四境老人洪莛山。
“殺!滅了他們!”
曹壽熊首當其衝,第一個奔向了洪莛山,同時長嘯出聲,安排計劃,提振背後藥王堂上下學徒夥計們的士氣:
“我與尚老聯手對付洪莛山,勝算已經在手,寇明儘管去帶領餘下所有師傅學徒們盡情絞殺柴鐵鋪其他人便是,今夜之後,我藥王堂便是寶蛟縣不二霸主,殺!”
一瞬間,藥王堂內的所有學徒和夥計們眼中都充血,既然是一場看起來已經明知必勝的戰役,那麼……還不浴血拼死,爲堂內建功,等大勝後嘉獎,還等何時!
北大街對面衝來的洪莛山,以及背後的所有柴鐵鋪夥計學徒們,也都同時聽到了曹壽熊的誅心之言,不由得心頭動搖起來。
洪莛山面色微微發白,他怎會不知道曹壽熊這一聲大喊,既是提振他方士氣,又在攻擊己方士氣。
但,
眼見着柴鐵鋪的大殺器神力弩,完全沒有發揮出應有的效果,反而現在要被一個接一個的拔掉,面對本就高手質量不如藥王堂的局面,這一戰……
就在他在衝向對面的過程中。
轟!
陡然,自背後二三裡外,傳出驚天的轟鳴聲以及劍氣的碰撞聲:
“這動靜是……楊籙禪!少爺!”
洪莛山幾乎是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只見在後方負責督戰的掌門人謝青峰位置處,居然被楊籙禪不知道什麼時候摸了過去,一棍砸出去,將長空都打爆了一樣。
他只來得及看見那一閃而逝的少爺被楊籙禪一棍橫掃出去的身影。
“殺!滅了柴鐵鋪!”
前方數百米,曹壽熊已經挾帶着大吼,縱身殺來。
這一刻!
洪莛山心幾乎完全墜入谷底,神力弩被破,正面作戰人手和高手數量也不佔優勢,後方少爺還被楊籙禪貼近刺殺了過去。
三重劣勢迭加在一起……
“哈哈!”
洪莛山在這個關頭,反而排除了一切情緒,只是縱情長笑一聲:
“爲柴鐵鋪盡忠!殺!”
當即,手持一柄六棱花鋼錘,朝着曹壽熊一躍而起,舉起大錘,重重當面砸去!
鏘!
不料卻一擊鑿空,曹壽熊施展出掌櫃一脈絕學【五行一氣神針】當中的千變萬幻身法,擦着錘風而過,捻起一根銀針,並在兩指間……
靈活如仙鶴。
指針點向洪莛山咽喉!
洪莛山當即欲退,卻只覺耳畔“炸雷”般的音嘯襲來,赫然是雖失去一臂,卻仍單手持刀的尚雲芳,施展大成穿音步,一瞬七十丈,殺到他背後。
掌中尖刀寒芒流轉忍間,飛快朝他肢解而來無數刀花!
噗噗噗!!
被兩位四境高手聯手攻擊,瞬間洪莛山身上見紅,血跡狂撒。
轟隆!
在他們三人背後,兩波勢力匯聚而成的人馬,也同時在北大街的正中央好似兩波潮水衝撞在了一起。
“殺!”“殺!”“啊啊啊……”
驟然間,潮水般的兵器撞擊、痛苦嘶吼,不弱於戰場上的修羅地獄般的場景,呈現在了這條街上。
而對於大街兩側的商戶、百姓們,只能從窗戶外面看到一片片的血跡灑落過來,刀光閃爍,人影簇簇,交手,倒下……
血腥氣不僅漸漸染紅青石板街面,也逐漸擴散到了這條街左右兩側家家戶戶的人們鼻頭。
有婦人雙眼含淚,緊張的捂着小孩的嘴巴,不使其發出聲音。
也有夫妻兩人想要把桌子板凳都堵在門口,卻不防,窗戶外直接有一個人被砸飛進來,直接掉落他們牀上,血跡橫流。
隨即,窗戶破洞處,閃過寇明那一襲青衫的身影,彈指一針射了進來,穿入那人眉心,將其殺死,然後正好與那對驚恐夫妻眼神對視。
青衫書生般的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個溫和笑容,道:“別怕,明天來藥王堂領賠償便是。”
語落,人影從破洞處離開。
而傳遞到家家戶戶耳朵中的是更激烈的血腥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