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哭就哭

東北終於來信了,兩個月前考完試的時候,莊少哲曾經給眼鏡他們寫過一封信,等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音訊,還以爲信在中途丟失了,沒想到現在才收到他們的回信。

90年代初,平民異地間的聯繫主要還是靠信件,要打長途電話,得去郵電局排隊,價格很貴而且手續繁瑣。雖然莊少哲有了手機,但是當時中國的移動網絡還很簡陋,別說手機打東北長途,就連市區內的信號接收都有問題,盲區很多,通話質量也不佳。

莊少哲一陣小跑來到自己房間,果然桌上擺着一封信,看信皮上的扭扭曲曲的字跡,應該是眼鏡特有的蝌蚪文。

坐在沙發上,小心地撕開信皮,裡面是兩張信紙夾着一張照片,粗粗看了下照片,是張畢業照,莊少哲把照片放在桌上,先看信上的內容。

“老大!好久不見!你還好嗎?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終於發育了!從現在開始我也是個男子漢了!恭喜我吧!我相信不久的將來,我也會和‘大雞雞’的一樣大!”

看到這裡,莊少哲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戴着副厚厚的眼鏡,瘦瘦的小男孩的模樣,臉上不由地露出一絲笑容,想當初上小學的時候,自己、眼鏡和小峰他們一直把秦家海叫做‘大雞雞’的,後來和秦家海和好後,自己就不叫他這個綽號了,沒想到眼鏡還是改不了口,繼續看下去。

“收到你來信的時候,我們這裡的考試還沒結束,後來亂七八糟的事情又挺多(其實是我比較懶啦,嘿嘿),所以到現在纔給你回信。我、李倩、林玲、陳曉娜都順利升入鐵路中學高中,小峰初中畢業後沒有繼續讀高中,他想去當兵,他哥哥幫他聯繫了原部隊的老領導,前幾天已經收到入伍通知書,估計很快就要去報到了吧。”

莊少哲不由地一陣惋惜,不過想想也沒辦法,小峰已經滿18歲了,他並不是塊讀書的料,當兵也是條出路,起碼復員後的工作,上面可以給妥善安排。

“唐薇薇和那個冰山美人回到縣一中讀高中了,我想她們來我們鐵路中學讀初中是爲了某人吧!老大,你知道的。”

“人小鬼大!”莊少哲罵了一句,這個傢伙和萬曉一樣就是對這種事情感興趣,搖了搖頭。

“‘大雞雞’的成績突飛猛進,畢業考試竟然考了全年級第15名,連校長在畢業典禮上都提到了他的名字,據說幾個月前你給他請了個老師,老大,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好歹我也是你的兄弟哎,以後有好事要先想到我哦!還有誰沒提到?哦,小峰的妹妹小燕現在可出名了,參加遼寧省初中生演唱比賽,得了第一名,前幾天小峰的哥哥還請大家去他家吃飯,一起爲小燕慶祝呢!順便也爲小峰送行,小燕特地爲你也擺了副碗筷,那天很多人都哭了”

從信上看,那個鐵老頭已經正式收秦家海爲徒了,鐵布衫門後繼有人,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莊少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小玲的外公最近病了,據說是腎的毛病,我問了她好幾次,她也不肯說,直掉眼淚,我想她外公肯定病的很重”

莊少哲的心猛地一沉,小玲的命運真是太不幸了,她們全家都靠她外公的退休金生活,如果她外公有個三長兩短,剩下她和她外婆還怎麼活啊?人生就是這樣,有些人的一生一帆風順,而有些人卻坎坷非常,全憑老天爺來左右!自己這個乾妹妹的命也太苦了,她外公生病肯定需要錢,莊少哲掂量掂量,自己現在手裡還算寬裕,反正自己帳戶裡這二十萬來的容易,準備明天先匯個五萬過去,幫小玲一把。

“信裡的照片是我們班級的畢業照,我們多印了一張寄給你,李倩說她旁邊的位置是你的,誰也不許站在那裡,連我都不行,我還被她踢了一腳呢!現在屁股還好疼,奇怪的是,同學們都贊成她,老大!我冤枉啊!我那天只是想過去和她說一聲,到時候給你也印一張寄去,沒想到突遭橫禍啊!”

莊少哲緩緩地放下手裡的信,拿起桌上的照片,第一排坐着校長和老師們,小娜的爸爸陳老師也在其中,同學們在後面站了三排,都張着嘴、露着牙,可能當時正在說“茄子~~~”,眼鏡站在第二排邊上,果然長高了不少,只是更瘦了,顯得脖子老長,呆呆的,站在那裡很滑稽。小玲站在他的邊上,半年不見,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家裡接二連三的不幸,使她迅速成熟起來,緊鎖着的眉頭,是在擔心外公的病情嗎?莊少哲的視線緩緩地在每一個熟悉的人的臉上滑過,小娜、小峰、秦家海、李倩一幕幕當年的往事,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心頭。

果然,莊少哲看到李倩的旁邊有一個明顯的空位,這是給自己留的,李倩這丫頭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出落得更加漂亮了,甜甜的笑容裡彷彿又埋藏着淡淡的憂鬱,是爲了誰?自己嗎?從小到大,兩人做了整整7年同桌,從冤家對頭成了好朋友,分別那天,天台上發生的那一幕,莊少哲這輩子都忘不了,突然間,心好象一下子被揪緊了起來,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胸膛裡翻騰着,鼻子酸酸的,一滴,兩滴,淚水無聲地從莊少哲眼眶中滑落下來,滴在照片上,正好打在李倩旁邊的空位上,淚水幻化成了莊少哲的模樣,好象也在張大了嘴和同學們一起說着‘茄子~~~’,思念的潮水頓時把莊少哲完全淹沒。

林心雯靠在門框上呆呆地看着莊少哲,她在那裡已經很長時間了,莊少哲絲毫也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的全部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封信吸引着,是誰給他寫的信?信裡到底寫着什麼呢?林心雯想了半天也沒有答案。

直到看到莊少哲哭了,林心雯的心裡彷彿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下似的,特別的難受,從小到大,就連在幼兒園裡,莊少哲爲了保護她、給她報仇,被大班的壞小孩打的鼻青臉腫的時候,也沒有哭過,而現在,莊少哲竟然哭了,無聲地哭泣,更令人心碎,沒想到一向堅強的莊少哲也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林心雯與生俱來的母性被完全激發了,心裡涌起了一股要保護眼前這個大男孩的衝動,她不想讓他受到任何傷害,林心雯緩緩地走到莊少哲面前,把莊少哲的頭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裡。

“大胖哥,想哭就哭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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