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圍大淩河城之後,皇太極就連續不斷地對祖大壽進行招降,他命人將勸降信射入城中,並派投降的漢官到城下喊話,但由於條件還不成熟,勸降最初遭到了祖大壽的拒絕。
隨着時間的推移,城內明軍越來越困難,出現人吃人的現象,明軍內部開始出現分裂,除了何可綱等小部分人寧死不屈外,祖大壽等大部分人都發生了動搖。
到了十月份,明軍第四次救援失敗後,己無力再組織救援,只能聽由大淩河明軍自生自滅,在這種情況下,投降派佔據了上風,開始與皇太極過行談判。
十月十四日,皇太極派出俘獲的明參將姜新現身說法,前往招降祖大壽,祖大壽率衆官出城將姜新迎入城中,雙方開始就投降條件進行商談。
商談之後祖大壽又派遊擊韓棟與姜新同回後金大營,覲見皇太極。當晚,皇太極派巴克什達海、庫爾纏與姜新又將韓棟送入大淩河城。
雙方迎來送往,難捨難分,和談活動緊鑼密鼓。
對於祖大壽來講,投降需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外部阻力,即部分將士擔心後金按降後屠城;二是祖大壽個人利益。祖大壽的妻兒家屬在錦州,如果投降恐怕會受到連累,另一方面是祖大壽家族在錦州、寧遠等地擁有崇高的地位和巨大的經濟利益,一旦投降,損失極大。
雙方的談判主要圍繞解決這兩個問題進行。
第一個問題易於解決,皇太極在信中說,你們不要聽信謠言,擔心投降後會被殺,你們既然投降,就是我的臣民,我怎麼忍心殺你們,而且誘殺降人是受天譴的事情,難道我不怕天譴嗎?在皇太極的一再保證和之前衆降人的現身說法下,打消了將士們的顧慮,投降後會受到後金的禮遇基本上是可以相信的,投降的外部阻力解除。
第二個問題是一個真正的難題,如何才能保證祖大壽家屬的安全,在遼東的崇高地位和巨大利益呢?
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攻下錦州。
這樣,雖然明朝失去了錦州,但是祖大壽什麼也沒有失去,他仍然可以在錦州當他的土皇帝,只不過是從明朝陣營整體切割到後金陣營。
祖大壽經營錦州多年,軍中親信部下衆多,此時駐守錦州的明將正是祖大壽的堂弟祖大樂,祖大壽奪下錦州的可能性很大。
辦法有了,關鍵是要得到後金的支持,只有後金同意才能實施這一計劃。
然而此時後金對錦州並不感興趣,後金的戰略目的只是想獲得明朝的承認,通過朝貢和貿易獲得物質,每次打仗都是爲了搶東西,獲勝之後把糧食、貨物、人口等戰利品帶走,把城池拆毀,然後就打道回府。
按照後金的傳統風格,大淩河的明軍將士投降之後,只有跟着後金一起回到瀋陽,“身在異鄉爲異客”,失去了他們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地。
後金匪氣十足,胸無大志,這是包括祖大壽在內的衆多明軍將士不願投降的一個主要原因。
因此,必須說服後金進取錦州,才能投降。
對於祖大壽等人來說,投降不是問題,問題是不能離開他們的“樂土”,他們不想作爲戰利品去後金,至於這個“樂土”的產權屬於誰,並不重要,只要保證他們有居留權和使用權就可以。
爲了讓後金同意進取錦州,祖大壽想出了一招險棋,那就是祖大壽投降後假裝突圍成功,回到錦州明軍中,然後伺機奪下錦州。這樣一來,祖大壽就有了給皇太極的見面禮,自己的家屬和財產得以保全,後金不費一槍一彈白得一個錦州,沒有反對的理由。
十月二十六日,祖大壽點名要求後金派遣副將石廷柱一人入城面議,要“親告以心腹之語”,這個心腹之語就是奪取錦州的計劃。祖大壽對石廷柱說:“我己決心歸順後金,但是我雖然活了下來,但卻再也見不到我的老婆孩子,這樣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接着他將奪取錦州的計劃和盤托出。
石廷柱立即回到後金大營將祖大壽的想法報告皇太極,皇太極對此十分重視,命石廷柱與祖大壽義子祖可法繼續就細節問題進行密秘磋商。
二十七日,祖大壽向皇太極表達了親自回去奪取錦州的設想,他說,我原先打算派一個人潛回錦州,打聽我弟弟祖大樂的消息,可是我又擔心萬一這個人被明軍捉住,事情敗露,因此我打算自己假裝逃回,進入錦州起事,你覺得如何?
對於皇太極來說,這個方案是可以按受的,如果祖大壽真的拿下錦州,那將是一個意外收穫,如果祖大壽一去不返,也沒有太大的損失。祖大壽衆多子侄留在後金,作爲人質,而且祖大壽投降後金的諸多證據掌握在皇太極手中,只要皇太極願意出賣祖大壽,就可以借明朝之手殺之,於是皇太極欣然接受這個方案。
至此,祖大壽的所有顧慮都被打消,投降己是水到渠成之事。
二十八日,祖大壽大開城門,舉行投降儀式,爲取信於後金,祖大壽命人將寧死不降的副將何可綱五花大綁,押送城外,在後金諸將面前斬殺,然後雙方盟誓。
祖大壽殺何可綱,一是爲了排除投降的阻力,二是爲了向後金表示誠意。
何可綱之死極其慘烈,史載:可綱顏色不變,不出一言,含笑而死。城內飢人爭取其肉。何可綱之死,也是祖大壽誠心投降後金的一個鐵證。
當晚,祖大壽親到後金大營拜見皇太極,皇太極鄭重其事,張燈結綵,還親自出幄迎接,祖大壽見到皇太極,行跪拜之禮,皇太極連忙制止,雙方行了抱見之禮。入幄之後,皇太極讓祖大壽坐在自己身旁,親自以金盃盛酒賜之,又賜以御服黑狐帽、貂裘、白馬等物。到了開宴入席時,祖大壽又被待以最高禮節,只有汗兄代善坐於其上。關於計取錦州的問題,雙方商定祖大壽率軍佯裝逃走,並帶着部分後金兵入城作爲內應。
二十九日,皇太極命多爾袞等貝勒準備配合祖大壽襲取錦州。爲了能和祖大壽所率350名親隨士兵一起混入城中,參加此次行動的金軍(官48員,兵4000人)都奉命改穿了漢裝。然而當天夜裡,大淩河城內發生了嚴重騷亂,約二鼓時分,有人在城內放起槍炮,製造混亂。
祖大壽感到事情泄露,無法再帶兵回錦州,於是祖大壽又向皇太極建議改變原有方案,由他率少數親信徒步入城,以防止泄密。
皇太極問祖大壽,你如果要回錦州的話,你怎麼解釋守軍才能相信你,並放你入城,入城以後你又打算用什麼辦法奪取錦州呢?
祖大壽說,我就說我是昨天晚上突圍出來,躲進山中,今天晚上乘着夜色走回來的,他們沒有不讓我進城的道理。錦州軍民,有很多都是我的屬下,起事問題不大,只是擔心巡撫丘禾嘉起疑心,如果我的部下都聽命於我,我就將丘巡撫或殺或擒,很容易就解決。
祖大壽還與皇太極約定暗號,他說,如果初二日聽見炮聲,說明我己經成功進城,初三或初四再聽到炮聲,說明我己經成功起事,你就可以帶兵前來接應。
十一月初一,皇太極賜宴後,祖大壽便率領26名部下出發,石廷柱將他們送到小淩河後,祖大壽一行下了馬,徒步過河,趁着夜色,奔向錦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