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川柴泉很不高興。
真的很不高興!
因爲某個‘好朋友’已經將近半個月沒有找自己聊天了。
正常的朋友會這樣嗎?
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關鍵是自己最近還要忙着拍廣告。
而說到廣告.
白皙的小粗腿從裙襬下搖曳而出。
細川柴泉十分不滿,用力地跺了跺腳。
稚氣的小虎牙不高興地露出,咬在櫻粉的脣瓣邊,白帽的帽檐隨着她的心情搖晃。
本來她都已經計劃好了。
要拒絕掉一個廣告,騰出時間去找那個討厭鬼一起玩的。
結果她這邊還沒實施自己的計劃呢!
她的經紀人日下部禾子就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樣。
將她腦中所有的想法全部都摁死。
這也導致她不得不接下這一次的廣告。
“可惡!”
究竟是誰泄露了她天衣無縫的計劃!
她咬着自己嬌嫩的拇指,可愛稚氣嬰兒肥臉孔滿是不理解。
因爲她確實想不到任何人。
要知道她就只把自己的計劃偷偷告訴給了北澄實。
總不可能是北澄實把自己給出賣了吧?
細川柴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氣呼呼地踢着小短腿,不斷思考着。
旁邊,一個長相可愛的男子役見她這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模樣,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那個.柴泉醬,我覺得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討厭鬼偷偷告訴經紀人的吧?”
“哈?立花,你憑什麼這麼說討厭鬼?”
細川柴泉用小手揣着胸口,用不高興的眼神瞪着面前的子役,語氣不善。
是啊。
連她都捨不得這麼說北澄實那個討厭鬼。
面前和她也就只有一次合作的立花步實,爲什麼要這麼評價北澄實?
“呃那個”
被細川柴泉這麼瞪視着,立花步實也有點慌亂了。
他其實一直都想和細川柴泉搞好關係的。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以前和細川柴泉合作過的時候,對方曾經幫助過自己。
那是個兒童節目。
由於他的失誤,差點從搭建好的舞臺上摔下去。
舞臺搭建得很高。
是普通成年人沒問題,但是子役摔下去指不定要受傷的高度。
要是真演變成那種情況。
整個兒童節目估計都要被立刻叫停。
而他估計也要承擔不少責任。
那個時候。
是戴着帽子的細川柴泉‘吭哧吭哧’地衝過來把他拉住,並且拽了回來。
“走路要注意腳下啊,你沒事吧?”
這是細川柴泉把他拉回來的時候,有些埋怨的稚嫩聲線。
立花步實卻沒辦法忘記那副場景。
頭頂的燈光。
拋飛的白帽。
烏黑搖曳着的短髮。
女孩側臉的汗水、爲了拉住他而蹭傷的白皙膝蓋。
以及她輕微的喘息聲。
那個時候。
立花步實便有些想與細川柴泉搞好關係了。
但他與細川柴泉的合作就只有那一次。
之後就一直沒什麼合作的機會。
直到今天。
立花步實接到了這個關於童裝的廣告。
而現在。
他一直想要搞好關係的對象就在面前,而且還用很不高興的眸光瞪視着他。
這當然讓立花步實有點慌亂。
可他好歹也是業界裡一流的子役,多多少少也習慣了他人的注視。
即使是在心情如此慌亂的情況下。
他也把自己要說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因爲柴泉醬,伱就只把這件事告訴了你口中的那個‘討厭鬼’吧?那麼怎麼想都應該是他把你的計劃,偷偷告訴經紀人的吧?”
“唔——”
這話一說出口,饒是細川柴泉都無法反駁了。
她不是傻蛋。
當然考慮到北澄實可能告密的可能性。
只不過讓她主動問北澄實.?
嗯.這就有點
不過她可不想在立花步實面前簡單示弱!
討厭鬼不在這裡。
她可要好好兒地維護對方的聲譽!
當然,這可不是因爲她對北澄實有什麼想法,頂多就是不想見立花步實這個毫不相關的局外人對着討厭鬼指指點點。
“我去問問他!”
把手機從隨身的貓嘴小挎包裡摸出來,細川柴泉很乾脆地在LINE上面對北澄實提問了。
然後
【東京第一子役(暫定):我怎麼可能告密呢?(配圖是卡通小貓在不好意思笑)】
眼睛一亮。
細川柴泉毫不猶豫地將手機屏幕調轉向立花步實。
“你看!討厭鬼都說了!不是他做的!我都說了!果然是這樣的!”
“那種事情.怎麼想都是騙柴泉醬的吧?”
感受到細川柴泉興高采烈的心情,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立花步實莫名有些吃味。
即使他與細川柴泉差不多,也是業界一流的子役。
可說白了也就只是個孩子,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怎麼隱藏情緒。
然而讓立花步實沒想到的是——
“你!在!說!什!麼?”
漂亮的大眼睛瞪大。
三步並作兩步。
白皙的小手伸出。
毫不猶豫地就揪住了立花步實的領子。
她‘啊?’了一聲,咬牙切齒。
“就算你是我這次的合作伙伴,也不能隨隨便便抹黑討厭鬼!我可真的會生氣的!”
雖然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欺負北澄實。
可並不代表也容忍被人也欺負北澄實。
“你、你嘴裡的那個討厭鬼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察覺到細川柴泉似乎是認真的,立花步實往後退了一步。
“討厭鬼可厲害了喔!他叫北澄實!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從三流.不對!是四流的底層子役衝到了一流子役喔!”
細川柴泉抱住自己的胸口,背脊挺直,看起來格外自豪。
“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人!半年就想變成一流子役!而且就算這樣,他也完全不如我吧?我去年的年收入可有三千萬日圓喔,今年也.”
立花步實嘗試辯論。
“討厭鬼比你厲害多了!和賺了多少錢沒有任何關係!討厭鬼的演技很好!真的很好!就連許多成人演員都沒有他厲害!就連那個本間非彥導演都誇獎過他喔!”
“《怨子》、《被綁架的夏子》還有現在的《小小食堂》!沒有討厭鬼演不好的角色!”
細川柴泉‘哼’了一聲,豎起手指。
“而且討厭鬼特別會做飯,我跟你講,討厭鬼做的東西特別好吃!”
“.”立花步實沒說話了。
因爲心情的原因,這次童裝廣告拍攝的時候,細川柴泉壓根就沒怎麼說過話。
可是立花步實注意到了。
談到那個叫做北澄實的男子役的時候——
她烏黑的大眼睛彷彿閃着亮彩。
鴉羽般短髮的快活搖曳着。
櫻粉的脣瓣不自覺地翹起。
說到興起的時候。
細川柴泉伸出了白皙的小手,扶住了她的白帽。
陽光灑落,她眯着眼睛笑着。
小小的身體背後是海洋。
泛着波光的海洋背後是天空。
雪白的童裝洋裙被海風吹拂而起。
又緩緩落下.
立花步實沒有再說話。
因爲細川柴泉帶着自豪與羞澀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
另一邊。
《東京咒劍師》,舞臺排練——
“好!就這樣暫時先休息一下!北澄君,你稍微過來一下。”
“好的。”
本來還打算稍微休息一下。
但既然被叫到了名字的北澄實也沒有多少猶豫,很乾脆地站了起來。
呼喚北澄實的人是負責《東京咒劍師》的劇場導演。
他的名字叫做永瀨麻鬥。
是已經從事舞臺劇表演二十多年的,擁有極其豐富經驗的中年導演。
而如果讓他去評價北澄實演技的話——
“北澄君,你的演技沒有半點問題,甚至我可以這麼說,你的演技還超過了相當一部分的舞臺劇演員。”
稍微扶了扶眼鏡,永瀨麻鬥感嘆地開口了。
是的。
從事這個行業二十多年。
他也不是沒見過演技高超的子役。
但像北澄實這樣的還真是第一次。
他扮演的飛驒是真的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以至於有些負責龍套的演員都有點跟不上戲。
他在那邊誇獎着。
可這邊的北澄實卻沒有半分放鬆的意思。
因爲按照永瀨麻鬥這個開局。
估計很快就要‘但是’了。
畢竟如果他沒有問題的話,對方就不會單獨叫他過來了。
而是事實也正如北澄實所預料——
“但是,北澄君,你應該是還沒適應應該怎麼演舞臺劇吧?”
“.確實是不太適應。”
北澄實毫不猶豫地點頭。
雖然他聽別人說過舞臺劇需要儘量誇張化的演技。
但那也只是聽說而已,實際上臺後就很難把控這個度。
“果然是這樣啊。”
永瀨麻鬥點了點腦袋,隨後開口爲北澄實解釋:“北澄君,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情緒表達不夠。”
“是這樣嗎?”
北澄實眨了眨眼睛,主要是他也沒想到,一向以‘情緒表達’‘肢體動作表達’被不少導演誇獎過的他,居然會被永瀨麻鬥指責情緒表達不到位。
不過北澄實也沒怎麼生氣,對方也做了二十多年劇場導演,經驗豐富,既然這麼說了,那麼肯定是有原因的。
“北澄君,我記得你應該大都是演電視劇、電影居多吧?”
“確實是這樣。”
“那你覺得,電視劇和電影與舞臺劇有什麼區別?”
“什麼區別.?”
北澄實皺起眉毛,很乾脆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覺得應該是現場性吧。”
沒錯。
現場性。
拍攝電影、電視劇這些玩意兒可以重拍、可以後期配音甚至能夠摳圖。
可以操作的東西太多了。
但舞臺劇不行。
不能有半點失誤,因爲稍有失誤,臺下的觀衆基本都看得一清二楚。
“沒錯,就是現場性。”
永瀨麻鬥回答,同時暗暗驚訝地看了眼對方。
他沒想到一個從來沒接觸過舞臺劇的子役,居然能在這些日子的練習中察覺到這一點。
舞臺劇這一表演方式,特殊就特殊在‘現場表演’這一要素上。
比方說表達憤怒、悲傷一類的情緒。
在電影或者電視劇裡。
導演一般只需要給演員面部表情一個特寫,亦或是給一些肢體動作細節的描寫。
比方說捏拳,咬牙,懊惱。
但是——
“舞臺劇不行。”
永瀨麻鬥搖了搖頭。
沒錯。
舞臺劇的觀衆可沒有自帶顯微鏡的功能,能夠隔得遠遠的,在臺下就能看到演員的這些小動作,亦或是面部表情。
更加別說還有後排的觀衆。
物理距離隔得越遠。
演員想要通過捏拳、咬牙這些小動作表達出自己的情緒就越困難。
“而這也是舞臺劇演員爲什麼要將演技誇張化的最重要原因。”
動作不誇張、表情和念臺詞的聲音不傾注更多的情緒進去。
那觀衆就感受不到演員想要表達的情緒。
北澄實大概就是電視劇、電影之類的演多了。
經過永瀨麻鬥觀察發現,對方有許多肢體動作的習慣。
比方說生氣的時候,他會把眼睛眯起來,身子也會微微緊繃。
這種小動作,近距離,小範圍拍攝去看的話,其實可以說得上是把情緒表達得特別完美了。
但要延伸到整個劇場舞臺的話。
那感染力毫無疑問就會降低一個層次了。
畢竟從觀衆的視角看過去,是很難看清楚北澄實的表情還有這些小動作的。
“原來如此。”
北澄實的腦子很靈活。
永瀨麻鬥只是一說,他這才明白問題出在了什麼地方。
也難怪舞臺劇的那些演員表現出‘憤怒’或者‘悲傷’的時候。
其肢體語言都大得誇張——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觀衆是很難體會到角色情緒的。
北澄實陷入了思考。
“很不錯啊。”
看着正低頭思考着的北澄實。
永瀨麻鬥也禁不住點了點頭。
這個子役不止是演技,就連理解能力也很強。
往常他給那些演習慣電影、電視劇的演員解釋舞臺劇相關的問題。
不完全解釋是根本說不通的。
而對方只是說了一兩句就明白了。
想到這裡。
永瀨麻鬥也禁不住走上前去,笑着撫摸北澄實的腦袋,同時安慰。
“沒事的,北澄君,你能理解這個概念就是最重要的,不要太着急,我們慢慢來就好了。”
是的。
理解歸理解。
表演歸表演。
即使是業內有名的演員,一時半會兒也是很難在舞臺劇方面有太過驚人的進步的。
說白了。
這個世界確實存在的那種一說就會,一上手就懂的‘即插即用’型天才,但那種人實在太少了。
大部分演員都需要付出汗水和努力,才能達到那種地步。
這麼想着。
永瀨麻鬥想再安慰安慰北澄實。
至少不能讓這個努力的小子役失落下去。
然而——
“永瀨導演。”
“嗯?什麼事?北澄君?”
永瀨麻鬥露出微笑。
“我覺得我已經完全明白了,這次應該不會出錯了,我能再排練一次嗎?”
“.”永瀨麻鬥。
啊?
你已經完全明白了?
明白怎麼在舞臺上表演了?
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你也是‘即插即用’型天才?
永瀨麻鬥臉上的笑容.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