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悖小兒!”
“你我之私鬥竟開法天象地,此舉你置蠻荒衆神於何地,置蠻荒天地於何處?”
斥責聲中,另一尊撐天立地的龐大身影自雲端落下——不出意外,這龐大的身影正是此時開口呵斥張珂的舜帝。
真還別說,舜帝人形本態的長相其貌不揚,但這法相姿態卻頗有幾分威勢在。
一身黑色的纖薄輕甲替換了之前的袞服,飄逸的長髮藏於戰盔之下,近乎於全面包裹的面甲之下僅有一雙重瞳露了出來。
原本的短矛隨着舜帝甩手頃刻間化作了一柄數十萬丈長的馬槊。
雖說,在上古蠻荒時代還遠不是馬槊這件武器的出廠時機,但奈何神話世界的時間軸並不是線性的存在,天地的劃分跟文明體系的分別讓這些個存在於蠻荒時代的老古董們也能見到後人的風采。
更何況伴隨着張珂的崛起,原本對九州這個殘疾的小老弟並不怎麼在意的蠻荒諸神紛紛開始重新審視起九州。
雖說重點更多的集聚在那些已經陷入末法時代的後世王朝,亦或是跟張珂的本土所類似的其他同樣處在後世時代的天地。
但馬槊這種,從矛演變而來,集結了槍斧武器的精華的長柄武器,凡俗重裝的巔峰之作仍然吸引了無數關注的目光。
而舜帝便是其中之一。
至於短矛變馬塑的原因虎魄張珂都能令其隨意的變換形態隨心而動,舜帝比他又沒差到哪兒去,怎麼還不能隨心所欲了?
不過罵歸罵,在張珂動用法天象地的情況下,舜帝卻也不得不緊隨其後。
畢竟,法天象地這門神通可不像外域那些僅能變大變小的神術能力。
作爲蠻荒乃至往後泛九州大能們幾乎人人都熟練的神通,法天象地的開啓能對血肉,真靈,法力等進行全方位的增長提高,既開了個強大的加持buff的同時,也不損傷自己的靈活性,甚至攻擊範圍也變的更加寬廣.
不然的話,爲什麼九州但凡涉及到那些難以降服的妖魔的時候,天庭派的大軍之中,誰都能輪流替換,但就是巨靈神跟個常青樹一樣永遠都名列在冊?
爲的不就是用這夯貨來應對一些棘手的情況?
而至於說天庭的仙神那麼多,爲什麼誰都不選偏偏只看中了巨靈神這話有點兒說來話長,但講道理,捉個下界小妖,你不能動不動的就請諸位帝君坐鎮吧?
不請帝君,帝君之下天庭的仙神雖然更是海量級別的,但這門神通不是人人學得會,又能學得起的,與其帶個學藝不精的,人巨靈神至少在法天象地的搏殺上天賦是點滿了的,即便法術不怎麼精通,但祂能免疫啊!
騰挪轉移的法子不怎麼擅長,可法天象地就是最好的趕路方式。
只需肉身急跑幾步,就能勝過許多人騰雲駕霧的距離,且全程人工驅動,價格划算又便宜,不請巨靈神那還請誰?
是整天就想着殺個爹的三太子?還是非昊天旨意,別說聽調不聽宣了,連聽都懶得聽的灌江口二郎,你能指望別人調動得動?
法天象地,別看粗淺大衆,但真鑽研通了,學精了,不比其他花裡胡哨的神通差,且血肉變化遠比法術施展來的來的快得多!
可以稱得上是好處多多!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法天象地想要修行成功,入門的層面上就需要一定的悟性,而在之後修行的過程中海量的資源投入足以榨乾一般的小富仙神。
被天庭當做常青樹的巨靈神也是放棄了其他方面的發展,專攻法天象地,有事兒就出個外勤,全當賺點兒經驗,沒事兒就窩在自己的門廳中節衣縮食把攢下來的資源換做法天象地的修行所需。
好在法天象地的修行需求沒那麼嚴格,只要是富含能量,吃得進去能消化得了的都能算作資源,如此,靠這一招鮮吃遍天的巨靈神日子雖過的拮据,但也沒到了清苦的地步,除了享受至少吃喝上倒是不受限制。
否則的話,在九州本就少見的掌握法天象地的神通者們,在資源受限的情況下,將會更加罕見!
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在九州神通法術大都需要自己慢慢學習掌握,而在蠻荒神聖衆多的情況下,祂們之中的佼佼者們只能通過血脈傳承輕易獲得別人需要仰望才能一看究竟的東西。
而至於舜帝,雖無先天的傳承,但作爲人王,無論是智慧還是修行的資源上他都不缺。
甚至大衆版本的法天象地在他這裡早就開發出了新的分叉點。
而這也是每個大神通者,神靈們在實力進步開始變的緩慢之後所必備的統一流程——九州是,蠻荒是,外域亦然!
“這姿態,這氣勢,我觀舜帝你也沒留些餘地啊!”
對面搖起戰斧對着剛站穩腳尖的舜帝一斧劈殺過去,與此同時少言的張珂嘴裡嘖嘖有聲:“怎麼,這會兒不可憐蠻荒生靈了?”
話說,斧落。
電光火石間舜帝擡起手中的馬槊,徑直抵下了來自干鏚的劈殺!
雙王碰撞的力道一如既往的在天地間掀起了呼嘯的颶風,狂風呼嘯,百草枯折,萬物在此間東倒西歪,而更有一座座大山被宛若刀鋒一般的氣流硬生生的,在片刻功夫颳去了一層,只剩下頑石堆砌的山體,在昏黃的浪潮中叮噹作響發出猶如金屬碰撞一般的聲音。
張科一如既往的被舜帝一馬塑拼了出去,好似打水漂的碎石一般在附近的山頭彈跳了幾遭才勉強止住頹勢。
但自開戰起便跟張珂以硬拼硬追趕時間的舜帝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再追上去,反而是持塑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前者從廢墟中爬了起來重拾掉在身邊的戰斧。
在西山經外的遙遠地界,無數正在旁觀這場雙王之爭的存在具是合不攏嘴。
有祥瑞輕嘆出聲:
“帝尤終歸還是虧在年少,若再有個萬八千年,即便戰之不勝,也能憑干鏚拼個不勝不敗,他還是太着急了!”
有神遺憾:
“舜帝怎如此心軟,這惡尤既已冥頑不靈,便是礙於情面給其個教訓也得將他暫時廢了才行,如若不然,依着炎部那寧死不折的性子,恐禍端難平,干鏚又在其手中,到時難免生靈塗炭!”
聽聞此言,周邊的存在們默默的挪了挪腳步,你要着急投胎自己個兒去,別拉上大家夥兒。
惡尤這名字,是現在還能叫的?
真以爲那兩位戰的火熱就不耳聽八方了?
都多大年紀了,還說些不帶腦子的話
“但話說回來,舜表現的實力有些超標了吧?我怎記得,舜帝擅統領作戰,不擅戰場廝殺,但看這模樣,恐怕軒轅夏禹來了也不過如此?”
在這時候有擅長觀察的便忍不住出聲引導大家的注意力。
畢竟礙於當初鬧事兒的顓頊,在之後的人王推舉上,諸多存在們都儘可能的去選擇那些天性不好鬥,且在年少時品德名聲上偏向於仁愛,溫和的存在。
當然,在三皇五帝時期,人王本身的推舉除了血脈跟部落的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整個人族的認同。
即便是祥瑞跟神獸這類的盟友能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都少之又少,更何況是非人族以外的個體。
但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大家夥兒雖然不能直接干擾人王的成就,但下手算計一些個有封王氣運的備選那可太輕鬆了。
你貪財,便給你財物開發你的貪婪;你窮兇極惡,那便擴大你的慾望,讓你獨裁且傲慢;你好色,那就更簡單了,蠻荒環境本就容易誕生那些天姿國色的個體,稍加開發引導便能成爲白月光一般的人物。
而至於之後的策略麼.這些個玩弄人心的有太多的辦法制造困難再把人送到身邊了,不論是青春懵懂的純愛,亦或是純粹好色的博愛,更或者是偏僻奇怪的癖好,蠻荒這麼多種族,千嬌百媚,性格各異的女兒們總有適合你的那一款。
當然,祂們也不會做的太過,所謂的算計,是算計但也是投資,放大你的缺點讓你無法成爲完人,封王不成,但做個部落之長卻是毫無疑問的!
如此,既搏得了人族的好感,又破壞了一個冉冉升起的新星,最重要的是還不至於引起人族的敵對跟圍攻
堯也好,舜也罷,均是在祂們的影響下出現的,態度上並不那麼強硬,亦或是斬盡殺絕的人王。
而至於大禹也曾投資過,但奈何塗山氏這玩意兒太過精明,而大禹本人也過分的隱忍堅毅,三過家門而不入,髮妻化作望夫石心智都無有絲毫的動搖。
至此,玩慣的手段就此夭折的同時,在祂們或多或少的影響下,人族也沒有另一個名聲跟地位能與大禹比肩的存在。
如此,四方諸神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大禹開山治水,走遍八荒,以腳丈量土地,以拳打遍羣山,硬生生的讓一個鐵頭娃登頂王座,集天下之銅鑄九鼎鎮壓蠻荒萬靈。
這一次失敗便換來了蠻荒格局永久的確定。
而這也是之後,在張珂逐漸展露出封王資格的時候,不僅僅是那些原本在炎黃涿鹿之爭中留下仇怨的存在,其他的一些中立派也同樣對其頻頻算計的原因。
九鼎已經讓大家壓抑的喘不過氣來了,再來一個更橫徵暴斂的少尤,那可真沒什麼活路了!
可如今,不僅僅少尤頂着無邊的壓力強行封王,復而回返來鬧蠻荒,連平日裡性情平和,極少與人動手的舜帝也展現出了跟他性格完全不符的暴躁模樣。
尤其是方纔那將帝尤抽到西山經的一矛,更是讓諸神隱隱的覺察到了不對。
如今馬塑的變換徹底落實了祂們的猜測。
現實是不僅僅大禹,連祂們盡心竭力幫忙的舜帝也藏了一手,人不是不能打,而是真不願意跟人動手。
而舜帝已是這般模樣,那平日裡所謂的老好人堯帝,當真是個仁慈善良的祥和老者麼?
沒人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一如藏在神羣中,脫離了其他諸神看熱鬧的成分。
作爲蠻荒明面上的戰神,應龍能看到的東西要比旁人更多。
祂看到被當做水漂石似的打落出去,卻毫髮無損的重新站立起來,且氣勢相比之前幾乎膨脹了一半兒的張珂。
祂更看到了站在原地似是高人一般,但實際上卻是右手麻木顫抖,無法短時間連貫發力,只能被面子脅迫裝高手的舜帝。
當然,說舜帝裝高手這話肯定是沾點過分。
但從此時此刻不,甚至是從帝尤被打到西山經且狼狽的被塞入到地底的時候,兩者之間的攻守形勢便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舜帝已無法像大人對幼兒班一樣死死的壓制這個熱血上頭的熊孩子。
而這整個過程的逆轉也不過是匆匆二十多回合的碰撞。
這對麼?
哪怕是凡俗的話本漢末的羣雄亂鬥,武將之間的碰撞都是百來回合起步,少於一百回合的那都不是同一級別的對手,屬於純粹的弱者自不量力。
而在神話層面,快的更快,僅電光火石便能結束一場自不量力的挑戰。
慢的更慢,三五日只是起步,千百年纔是正常的發揮水準。
這不對勁!
果然,下一刻,兩個龐然大物再次碰撞在一起。
而在這樣短促的時間內,隨着一場更加猛烈的衝擊將整個西山經都拖入了破滅災厄的同時,張珂卻並未像之前一樣被舜帝橫掃出去。
取而代之的則是交鋒的斧刃跟馬塑僵持在一起,舜帝陰沉的面色跟張珂狂熱的眼神四目相對:“也該是輪到我了吧!”
張珂猛然一甩手中的干鏚。
將舜帝拼的倒退兩步的同時,那一直漂浮在他身後的虎魄完美替換了手中的戰斧。
緊隨其後,一尊宛若血一般鮮紅的身影從盪漾着漣漪的空間夾縫中走出,那跟張珂幾乎完全相同的面容讓諸神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隨後,血色的張珂似是迴歸母體的孩童一般,化作一抹鮮紅環繞着張珂的身體融入了他的軀幹。
“比我多活這些歲月給你厲害慘了?”
“指指點點,絮絮叨叨,我殺戮不對,那你坐視不管便是正確的?”
反手一刀彈開刺來的馬塑,張珂一腳踹出卻被舜帝擡起的手臂所擋。
踉蹌幾步,直到踩碎了一座孤峰才勉強將這暴虐無匹的力道泄盡的舜帝表情微變,再次扶塑的左手微微顫抖着:“天地自然,循環至此,有功者賞,有過者罰!人王犯錯亦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諸神?”
起先,他想跟張珂溝通,但這玩意兒擺着個臭臉,一言不發就是打打殺殺。
現在,佔了優勢,開始跟自己講上了道理?
舜帝也是被氣笑了,這廝是覺得他拿下自己已成定局?
舜帝縱然怒極反笑,但這並不妨礙他講這些,畢竟現實又不是動漫,非得停下戰鬥才能講這些大道理,嘴巴又不參與兵器跟神通的碰撞。
更何況,具實而講,這玩意兒這不正常的暴漲態勢確實讓現在的舜帝有些無措,一時間想不到太好的方法的情況下,用言語來分散注意力,拉扯一些壓力也是好事兒:
“而祂們既已爲自己犯的錯做到了彌補,又有心悔改便應給人機會,如若任何事情只一殺字,既無法挽回死者之命,也於蠻荒無甚好處,你還小,不懂這些!”
下一刻,雲端有爆笑之聲響起。
幾乎是在聽到聲音的一瞬間,兩尊遮天蔽日的身影便果斷的放棄了對方轉而看向自己的頭頂。
張珂跟舜帝的爭執在於各自的理念不同,起初甚至直至現在,反正他們之間還沒被打出真火,沒生出互下殺手的打算。
但人族內部的爭執,若有外來人的參與那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至少,在當下的情況,哪怕一向自詡抓賊抓髒的舜帝也沒想讓這突然插入他們之間的傢伙能活着離開。
但想歸想,幾乎是同一時間擡頭之後,兩人那好似大日一般龐然的臉上卻均是露出大同小異的茫然之色。
大禹!!!
老登!!!
這貨!!!
饒是一直躲在空間夾層裡偷摸的觀看戰場走向的應龍此時也忍不住吐槽出聲。
祂預料到這場戰鬥最終的結果可能會被人攔下,畢竟他雖是藉着銅樹通天徹地的福利一起離開,但這卻不代表其他蠻荒天地內,人族的,諸神的一尊尊存在們能對這場驚世之戰熟視無睹。
甚至在應龍離開的時候,祂便已經看到了幾位人王跟諸多神聖開始動身。
但跟坐順風車的應龍不同,其他的傢伙,此時大多都被卡在了顓頊時代。
當初的絕天地通確實整的不錯,雖然害死了自己,但最初的目標確實達成了,諸神往來蠻荒之間的難度大大增加,而越是強大的個體便越是受到束縛。
而今時,一羣人王跟老古董急頭白臉的往下竄的模樣,光是想想便讓人忍不住偷笑。
但在自己之後誰過來應龍都曾想過,可卻不曾預料到第一個來的居然會是大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