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王之間的爭鋒開始了
重新直立而起的夏啓摩挲着自己下頜處泛紅的淤痕,漆黑的眸子注視着面前這個比他僅低矮了半個頭的巨人,其彷彿終末之洪一般永恆氾濫的血色雙眸之下,一股極度堅韌跟不滿的情緒散發出來直指自己。
基於剛剛發生的狀況,以及他長久以來對這位妹婿的瞭解。
這位背離蠻荒,開闢九州的人王已讀懂了其中所蘊含的意味——其所代表的無外乎便是他,夏啓背離了人王的本質,不以自身造福人族,反而抓着一些微末之事大做文章,甚至於人族自身的內亂,與有扈氏的戰爭也被編織到了一起,成爲了討伐他的依據。
或許因爲歷史的必然性,以及某人深層次的顧忌,用討伐來形容這場雙方之間的爭鬥並不合理,但夏啓實在不願用教育這個詞來形容眼下的一切。
如此,他成了什麼?而少尤又成了什麼?
他既已鼎定九州,鑄造人王之位,在被人族自身所推翻之前,他夏啓代表的就是人族共主,九州之王;而一個小輩的半吊子,哪兒來的資格教育於他?
更何況,一個被一羣長輩們寵溺,關愛的熊孩子懂得些什麼。
人王的部落是繼承了九黎的苗裔,人王的班底是天庭提供的仙神,連至關重要的權利也被一個女人給冒名頂替,牝雞司晨?多可笑的現狀。
哪怕是夏啓腹誹,抱怨許多的大禹,也有其卓越的內務能力,能夠協調並處理人族日常產生的諸多事宜;而至於少尤?
呵,除了打打打,殺殺殺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言說的發光點,而這獨有的發光點,還是建立在一羣蠻荒大能的阻撓下才得以成立,否則的話,早就被一羣古神給湮沒成渣滓了。
但回過頭來,再看看他夏啓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那瞎了眼的生父對他的文治武功毫不關心,本該正常推舉的人王之位被伯益所佔。
是,誰都不否認伯益自身的功勞,但僅憑一個治水的功勞連出兩代人王這多少有些說不過去吧?即便是有著《山海經》這一條,但所謂的蠻荒天地百科全書也不過是對白澤圖的補全而已。
除此之外,伯益還能拿得出什麼另外的不世之功?
一臭寫書的他很會打嗎?當人王要講勢力,講背景,小癟哦,少昊子孫啊,那沒事了。
但反正啓覺得自己比伯益行,那他就必然比伯益行,以蠻荒的規矩但有不服碰碰就是了,而事實也證明了,伯益確實不行,一碰就碎。
只是,當啓坐上了王位之後,這才發現,人王位置真不是那麼好坐的,相比於性情更加溫和的伯益,啓的性格要格外的暴躁,哪怕是大禹也遠不如他,剛開始的繁榮過後,面對來自整個山海的騷亂,以及古神的試探,他身上的壓力日漸增添,人族大好局勢也危如累卵,只差一個導火索便會全面崩盤。
而在此期間,他還得時不時的面臨來自大禹的拷打,諸位先王冷漠的眼光。
如此,重重壓力積累下,再經過一點點的旁敲側打,啓直接跟蠻荒割裂,帶着新生的山河獨闢九州。
九州的由來便是如此。
而開闢九州本就不易,但將蠻荒分裂之後,啓的壓力雖被延緩,但一切因果仍然存在,這也不得不迫使他再度做出決定,以交還九州自我拓展的能力,來限制九州的擴展,阻撓蠻荒古神直接進入自己的地盤。
但像燭龍,帝俊這樣的大傢伙不好直接入內,可殘缺的九州那也是蠻荒之土,伸個手掌過來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蠻荒有的不只是這羣古神,還有在它們之下,宛若汪洋大海一般,無窮無盡的各類種族生靈,神獸災厄。
夏啓想着繼續閹割九州,來徹底杜絕蠻荒的影響,但人族內部的不合又在此刻爆發。
以原來的時間線來講,夏啓無疑是成功的,蠻荒跟九州完全割裂,天庭地府的成立更是徹底確立了人族爲尊的天地立場,但在這期間他也放棄了諸多人族本應有的福利,壽命的一再縮減便是其中最嚴重的負面效果之一。
而完全以血脈世襲也降低了人王的素質要求,促使一大批烏合之衆混跡其中,夏桀這位能引得人族以與其共亡作爲詛咒的更是重量級。
此次邀請張珂前來,啓便是見證了張珂對九州諸多歷史結局的扭轉之後,試圖借少尤之手結合自己的力量給後世子孫留下一些本該有的東西,但結果麼垂死病中驚坐起,異端竟是我自己?
希望的落空,全世界的不理解,以及少尤的到反天罡至使夏啓已陷入了暴怒的邊緣。
他雖在那大脖溜的啓迪下仍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但在見到張珂寸步不讓,就是要爲一小撮人討個公道的時候,也忍不住淤積的怒火,他大禹打得,我夏啓便打不得?
如此大戰一觸即發:
隨着夏啓的意志,無數的金光自他體表的甲冑迸發,將其本人渲染成一座大金人的同時,也刺破了陰雲籠罩的天穹,灼熱的光芒潑灑下來,將地面炙烤的龜裂,熔融。
無窮盡的光芒自天穹灑下,宏偉,浩大的氣息充斥着天地,無形無質的空間爲之扭曲成燃燒模樣,此起彼伏的哀嚎痛罵在隱秘處響徹。
【你已進入到九州原初——啓世之王——夏啓的王權領域(熾日唯我)
在該領域範圍內,你的屬性(基礎+增益效果)將被隨時間延長被逐漸扣除最高額10%的全負面懲罰,並執掌者夏啓將隨時間獲取最高基於你扣除屬性的10%作爲自身增益。
在持續時間內,你將不間斷的進行相關王權判定檢測.(基於人物所攜帶天命——帝尤,同爲人王命格已免除此類鑑定效果)
ps:世界的加持並非恆定,人心向背也可大做文章,或許你可以再嘗試一下賭咒發誓,興許就能有不一樣的效果?】
張珂瞥了眼視網膜上浮現的提示信息,嘴角不屑的撇了撇。
嘗試?
那tm是嘗試麼?
我看你就是饞灑家的身體,快收收味吧,要不然兩河都要發洪了接連跟兩個世界深入淺出的交流,他還能不知道這些天地意識打的什麼主意?任誰碰到一個往來虛空,穿梭不同文明的個體,世界本身都垂涎欲滴,一副恨不得將自己灌注對方身軀的舔狗模樣。
世界雖然都是自虛空中誕生,但俗話說一樣米養百樣人。
汲取同樣的混沌能量,所誕生出來的兩個世界也是大不相同的,而不同的世界規則,本質之間雖有衝突之處,但他山之石也可以攻玉,完善跟進化是每個生命本質的最渴求之物,同樣具備了朦朧意識的天地也有其需求。
而在世界之下產生的神靈等世界支配者,便也被冠以了使命。
虛空中文明與文明,文明與位面之間的征伐,既有虛空養蠱的本能,也有神靈慾望的追求,同樣世界需求也是衆多原因之一。
而顯然,能往來虛空的玩家便成了各自誕生世界的天命之子一般的存在,只是受限於他們個體的弱小無法承載天地的啓迪,但只要仔細查看便能看到,但凡涉及到穿越的生靈,哪怕僅僅只是個凡人,其也會在各種條件的推動下,一次次的死裡逃生,一次次的無本血賺,最終走向自己夢寐以求的結局。
或是王權,或是後宮,亦或是榮耀跟強大。
而這便是天地對補全自身者的饋贈,當然,一切好處的前提是你不嚷嚷着滅世,不然的話,哪怕世界本身意識朦朧,但基於它誕生的那一大票本土生靈可也不是泥捏的。
相比之下,既能穿越虛空,又能在其他文明的地盤上直接割下一塊肉帶回來的張珂,受到一些蠱惑也合情合理。
畢竟他雖然不在九州,但他的好處,卻也讓他在泛九州文明之中享有了莫大的聲名
世界雖好,可貪杯不得,當下後世跟商周在他體內的勾心鬥角就已經很麻煩了,再來一個整天要要要的哪兒能受得了,畢竟世界所給與的只是靈魂的滿足,而帝尤需要的,是切切實實的柔軟身體。
胸無大志,沉迷女色,載歌載舞,放縱聲樂.
在果斷略過了那直鉤釣魚的提示之後,那宏偉的力量不甘的遠去,停滯的時間得以繼續延續。
下一瞬間,熾熱的火光衝破了熾日的封鎖,赤紅的光芒與耀金共分天地。
而在暴虐的火海之中,六隻展翅的禽鳥若隱若現,本就因火光而焦灼熔融的大地,在這六個籠罩在光芒中的身影浮現的那一刻其溫度更是爆漲起來,江河干枯,山川融化,一尊尊笑看風雲的神聖因此色變,一邊兒忙不迭的向外逃竄,一邊兒還得及時撲滅身上猝然燃燒起來的火苗。
但即便如此,仍有許多存在一時馬虎大意,便化作了灼灼燃燒的火炬,在明耀到刺目的光芒之下,惶恐的迎接着自己的毀滅。而在這個時候,夏啓的背後同樣出現了一輪虛幻的日光,但剛一浮現,便有一截兒樹枝自虛無中伸出,一鞭抽的正在凝實的大日盪漾個不停,幾有破滅之兆。
也是夏啓覺察到不對,趕忙將未完成的大日容納到自己體內,才避免了這剛剛浮現的加持因鞭撻而破滅。
在張珂的視覺中,吞下大日的夏啓面色突然間變得痛苦,其口鼻中有源源不斷的烈火噴涌而出,燒焦了鬍鬚,撩化了頭髮,但其本就暴躁而狂放的氣勢卻在痛苦中得到了拔升。
感受着體內危險的力量,夏啓噴出了一口熱風,在熔融的地上掀起數百米高的巨浪,而他本人則是聲音沙啞的道:
“先天至寶,我確實沒想到他們竟尋得了此物於你!”
“心臟了,看什麼都是髒的!”
張珂搖了搖頭,被大禹拿着打水漂的是他,他都沒惱,怎麼啓先破防了。
當然,他也沒什麼安慰的心思,講道理不是他擅長的,他更喜歡跟人講物理。
下一刻,一點紅暈突然自他的脖頸上滲出,並迅速的環繞了整個脖子,而本因金烏渲染雙眸跟身體已朝着神聖且熾熱金化的張珂,轉瞬間便被一股濃郁的血色所渲染,暴虐而兇戾的氣息噴涌而出。
“又是這把戲”
“大尤是無奈,刑天是絕路,到了伱這兒反成了一種.榮譽?”
夏啓那置身於內外焦灼的身軀,忽然間暴動起來,對人族,他不屑用王權來壓服,也懶得用神通來增添勝算,尤其是以卜算來欺負一個先天八卦都看不懂的朽木,當然法天象地跟人王甲的防禦雙迭也是啓不想來一場煙花表演的原因之一。
一般的神通,對少尤而言,連煙花表演也算不上,至少大當量的煙花對凡人來說確實能造成足夠可觀的傷害,而足夠破防的神通,又需要時間來醞釀,雖然短暫,但也足夠對面那莽夫劈出十數斧來。
蠻荒諸多的骸骨,足以詮釋干鏚的噁心。
如此在面對那交雜着宏偉巨力的暴虐戰斧時,一柄古樸的,似曾相識的黃金長劍被他握在手中並直衝向了張珂。
“轟!”
剎那間,金鐵交擊的聲音在劍斧交擊處驟然響起。
恐怖的衝擊,猶如滅世的災厄一般向着敵對的雙方,以及他們身後的世界洶涌的沖刷而來。
虛無的空間宛若破碎的鏡面一般,噼裡啪啦掉落了一地,深層的夾縫被肆虐的洪流撕扯的四分五裂。
赤紅而滾燙的岩漿所化的火柱沖天而起,將天穹捅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泛着絢爛色彩的世界壁壘在暴虐的洪流中漣漪不斷,虛空之中無數的目光因此投來,或打探,或貪婪,但在下一瞬伴隨着一前一後,接連兩道兇戾的毀滅之光從世界內迸射而出,諸多猝不及防的存在紛紛湮滅在這毀滅之光中,屍骨無存。
而更多的窺視而來的存在,也默契的夾緊了尾巴,忙不迭的逃竄而去,再不復樂子本能。
而與此同時,大地之上,重重迭迭的衝擊沖刷着兩道宏偉的身軀,與一臉不敢置信的夏啓相比,被一劍劈開,退避了數百里的張珂撫摸着胸前斷裂的數根肋骨,嘴角的獰笑逐漸變得張狂且放蕩:
“是了,怪不得不顧一切的絕天地通,原來你成長的這麼緩慢啊!”
“你雙手無力,技藝不精,內政昏庸,目光短淺,沒一點是能拿得出手的,空活了無數歲月,卻還不如我這個十歲稚子,就這還想教育我?做你的美夢!”
“*&#@¥!”
耳朵自動過濾了夏啓的那一堆蠻荒髒話。
張珂隨手將折斷的肋骨掰正,舉着干鏚便再次迎上了因暴怒跟王權自身氣勢再度上揚的夏啓。
“轟轟轟!”
雙目猩紅的兩尊巨人,各自以手中之兵不斷轟擊在一起。
他們之間的戰鬥,從甘地一直綿延到了東海,所經之處,大地熔融,天穹崩裂,空間被撕出一道道猙獰可怖的裂痕,絲絲縷縷的混沌之氣透過壁壘的裂縫灌入天地,然還沒等到混沌開始淹沒一切,一條條金色的枝丫便自虛無中伸展出來,動作迅速的插入一處裂隙便大肆吞吃起來。
夏啓被他撩撥的失了智,但張珂可不會。
天地內部本身的毀壞,事後還能給諸神派發勞役來修復,但如果混沌插足進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當然,夏啓也或許不是不知,只是他本身沒那份力量,畢竟一個蠻荒年紀都能給人當爺爺的老東西,連一個稚子都打不過,也不能對他要求太過嚴苛。
“別趴在那兒,娘們唧唧的,站起來,繼續!”
一斧將夏啓劈出去,並用隨手附加的大盾將其拍在地上之後,張珂吼道。
他血色的雙眸中的血海如怒濤一般波盪,狂熱的戰意促使着他去進一步的刺激夏啓,讓其施展更多的底牌來持續這場已有了失衡苗頭的戰鬥。
畢竟,像如今這般平等的,能全然施展一身所學的戰鬥對他而言可不多見。
甚至如果不是自身血脈中的部分要素正在沸騰,隱約間感受到了數道目光隔着無垠的虛空注視而來,他都有鬆開干鏚,以虎魄跟其較量的想法。
而另外一邊,夏啓咬着牙,踹開了壓在身上的大盾,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本身卻是一言不發的衝向了張珂。
他雖沒有張珂那“駁雜”的血脈來源,但夏啓畢竟是大禹的親子,跟其有着不可切割的緊密聯繫,而其在血脈尚未衰減的部分也能追溯到祖父顓頊。
有些時候,恍然不知也並非沒有好處。
就像現在的夏啓,在感受到來自血脈表層跟深處的震顫之後,他的智慧已足以爲他支撐起一場幻想的畫面。
在某個隱秘的角落,幾道宏偉而華貴的身影正窺探着這方天地的情形,其或笑或罵的神情跟言語中滿是對兩小兒之間拙劣打鬧的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