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蠻荒因爲張珂驅散霧靄的舉動,變得兵荒馬亂,暗流洶涌起來。
乃至於一大羣跟蚩尤擁有舊怨,乃至血仇的存在,進行了一番審時度勢之後自覺能拿捏張珂的從四面八方匯聚了起來,烏央烏央的朝他蜂擁而來。
但匯聚歸匯聚,真正的短兵相接還得持續很長的一段時間。
沒辦法,蠻荒實在太大了!
哪怕是自伏羲時代,蠻荒便不停的切割開闢新的下界,但由於上古天地所具備的天賦,導致了虛空中的世界源源不斷的被上古牽引而來跟蠻荒兼併成一團。
這其中有剛從混沌中新生的位面。
也有在虛空中聳立了無數歲月的文明。
牽引,兼併,而後經過一場宏偉而浩大的戰爭之後,雙方徹底融合成一團。
蠻荒之中,那些國民生的奇奇怪怪的古國,其中一部分的構成便是這些戰爭中的失敗者們,而能成國的也代表了他們原生的世界底蘊不差,不然也無法在蠻荒這種如狼似虎的環境中保留下一條血脈。
但更多的,卻是湮滅在了當時的戰爭中,甚至是勉強剩下的一點血脈,在面對蠻荒這等惡獸橫行,凶神遍佈的環境時,也如夜風中的燭火一般,一吹就熄,連在山海經中被記載幾個字的資格也無。
而當上古八方徹底定型,並再無新生的世界衍生之後,失去了內亂,紛爭的理由後,這種鯨吞的勢頭也變得更加恐怖起來。
畢竟蠻荒有八個人族抱團,再加上曾出了蚩尤跟刑天這兩個暴虐玩意兒之後,蠻荒想要內亂的可能性也被降到了最低。
但,文明也好,世界也罷,亦或是個人的成長都是一場掠奪。
你多吃一份,那便必然有人少吃一份。
好在蠻荒有自外汲取養分的基礎,而虛空又是廣闊無垠,其中的世界如同橫沙一般數不勝數,如此倒也讓上古能夠維持着得來不易的和平。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日積月累下來,沒有新生蠻荒的削減,每一片的蠻荒也逐漸成長成了一個龐然巨物。
蠻荒目前究竟有多大,這個概念除了白澤這個街溜子跟金烏之外,想來哪怕是人王都是一知半解。
而自然的,雖然蠻荒生靈藉助濃郁的靈機,以各種法術,扶鸞得知了張珂的蹤跡,但想要見面那可就有的飛了。
(蠻荒大概地圖,侵刪)
其實這種緩慢的速度,對於有着時間限制的張珂來說,本應該焦躁到主動出擊的,即便是雙向奔赴的時間也有點趕,那也可以在大荒這邊先尋一些練練手。
但奈何還沒等張珂自己動手,別人反倒是給他解決了這個老大難題。
禺偷扶桑,導致金烏大怒,駕臨東海。
東海沸騰事小,關鍵在於當初大羿把金烏們射的七零八落,整個舜禹時代就剩下了這一個獨苗苗。
祂去東海堵門的同時,也意味着蠻荒的時間流逝進入了停擺。
而一向以玩家所處位面時間流逝作爲準繩的虛空遊戲,在面對這怪誕的場景下,也入鄉隨俗跟着金烏一起胡鬧。
如此,機緣巧合,張珂倒是用不着擔心干鏚的特效會跟蠻荒生靈到來的時間有所衝突。
這意外性的結果,連他自己都預料不到,別人就更想不到了。
如此,感受着後背隱隱傳來的灼痛,跟周遭空間好似無上限一般攀升的溫度,在沒了時間流逝的擔憂之後,張珂也往遠處尋了一條大河暫避暑熱。
《山海經——大荒東經》:有招搖山,融水出焉。有國曰玄股,黍食,使四鳥。
雖然在記載中是一條出自山間的河水,但等張珂尋着水汽趕到跟前之後,看着面前蒼茫一片碧水藍天的“海平面”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即便是他早知蠻荒之大,但當記載中一條不過佔了半句描述的河水,化作無垠之海後,一時間也難掩心中的驚詫。
血色的雙眸麻木的看着面前湍急的海面。
饒是以張珂當下,法天象地變換的宏偉身軀,單純的以目力觀望也難看到河對岸。
更別說其中盪漾的浪花,隨便挑出箇中等的,都足有他小腿一般高。
以萬米爲計的浪頭,呼嘯間便順流而去。
而這還是融水處於相當平靜的時期所呈現的景象。
而至於廣闊河面下祖輩生存在此的水族,那便更是數不勝數了。
可惜,沿岸蒼翠碧綠的樣子,此地應該也有許多逐水而居的生靈來着,不過隨着他的到來,都早早逃了,只有河中的水族避之不及,但也潛藏在水底不敢露面。
隨着張珂的到來,他周圍數千裡的河道更是短暫的沸騰了一陣之後,重歸寂靜。
見狀,張珂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只是隨手將虎魄插在河岸邊的河灘上,而後隻身沒入了湍急的河流中,一直到湍急的水流淹沒了胸膛,略帶冷意的河水不斷的沖刷着他的胸膛,帶走熱意的同時也將之前沾在身上的四凶血肉悉數洗去。
簡單的閒暇,卻讓張珂忍不住舒服的眯起了眼。
與此同時,融水上游某處。
一座隱於水下的洞府中,一尊人身蛇頭的神人面容麻木的看着面前宛若一條游龍一般的融水水脈。
在那晶瑩剔透,好似一條碧綠玉石般的水脈之中,一塊猩紅的頑石驟然落水,而後絲絲縷縷的鮮紅之色順着水流延展,將周遭的水域鍍上了一層截然不同的色彩。
這就好像一塊純白無瑕的寶玉中心生了一塊雜質一般,本來價值連城的寶物,因此大打折扣。
這也就罷了,畢竟寶玉其他處還算上乘,可如果再聽聞一羣惡漢正在外到處打聽,一塊染血的寶玉,準備將其砸了的時候,那心情當真是——
晦氣!
“不行,我得想想辦法,把這蠻人給送走!”
在原地焦躁的踱步了一陣子,感受着大荒整體變的愈發混亂的天象之後,這蛇頭人身的神人終是忍不住。
可怎麼送,卻又成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別人也就罷了,祂自能驅使融水掀起一陣浪濤,將人遣送到千里之外,亦或是出面說和一番,總歸是惡客登門,祂佔着理,怎麼擺弄也無妨。
但眼下不同。
那蚩尤何等兇殘蠻橫,想當初,大荒中被他禍禍了的神,獸可不是一個兩個,相比於其他山水,大荒的貧瘠這傢伙至少要佔七成的原因,除此之外,剩下的還有一成歸金烏,兩成歸歷代人王。
而作爲繼承了蚩尤傳承的少尤,雖然蠻荒中並無幾個人跟他有過接觸,但龍生龍,鳳生鳳,蚩尤家的崽子又能是什麼好脾性的。
至於蠻荒中的喊打喊殺。融水神嗤笑了一聲。
都是些沒智慧的。
想當初,鬧出那麼大動靜的蚩尤,都是整個蠻荒齊心協力,才勉強將他跟九黎按了下去,而這少尤,雖說是孤身一人,但他敢孤身來到蠻荒,沒幾分底氣怎麼可能。
更何況,如今九黎的殘部可還存在着呢!
雖人心思變,但於蠻荒來說,歲月的變遷着實有些無力,即便是有所意外,但只要少尤振臂一呼,即便不能齊聚三苗,也能蒐羅個七七八八。
然後呢,戰事升級,那事情只會更麻煩。
除非能引得少尤公開叛亂,欲取帝舜而代之,否則的話
人王也是人,其結果不想可知。
既要送走,又得保證自己不被牽連。
一時間,融水只覺得頭痛欲裂
張珂悠閒地坐在融水之中。
在度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看他只是浸泡而無有捕獵,殺戮的行徑,那些倉促間遠去的水族們也重新靠攏了回來,試探的一點點往他跟前湊過來,而一旦張珂略微動彈,又跟炸鍋似的忽然分散蹦躂。
來來去去,倒也不厭其煩。
倒不是這些水族不知人世險惡,只是奈何它們着實剋制不住血脈的渴望跟躁動。
那兇人雖凶煞瀰漫,好似血雲蓋頂一般恐怖,但這也只是懸於河面上的天象,而在融水之中,隨着湍急的水流沖刷過那座如山般高聳的身軀,這水中的水精正在以一種微弱但迅猛的速度攀升着。
植被尋日照而長,野獸找地脈建窩,而水族自然也跟水脈精華的變動而行。
後世爲什麼一整個江河湖海的水族都要聚攏在河伯,水神乃至於龍君這些水中神聖的麾下,哪怕是被當做炮灰也甘之若飴?
除了鯉魚化龍的奇蹟之外,便是爲了這些水精了。
修行成長的命門被神靈們掐在手中,除非想一輩子渾渾噩噩,等待有朝一日被漁民捕獲,否則拜於門下是唯一的選擇
或許有人想,以蠻荒的富饒而言,生活於此的生靈不應當這麼窘迫纔對。
但是,蠻荒富饒,也就導致了誕生在這片土地的生靈們幾乎個個都是後世難得一見的大妖,雖然一誕生就具備了貧瘠之地難以望背的基礎,但同時它們想要成長也就需要更多的資源供給。
融水雖大,但除了水神居所,外在流域的水精始終保持在一個穩定的濃度。
而水神居所又被水中的那些強橫水族們佔據,它們這些沒跟腳的才享受不到這些好處。
如今,雖然明知道那阻斷了融水的龐然大物不似良人,但在逐漸攀升且愈發濃郁的水精面前,它們能保留基本的理智都已經殊爲不易了。
而就連這岌岌可危的理智,在搖擺了片刻之後也是直接崩塌。
死便死罷!
就算是被人捉了去,我也得先嚐幾口頭湯。
於是,一大羣形態各異的蝦蟹烏央烏央的湊到了自己跟前,環繞而行,而見那龐然大物並沒有下手捕捉之後,水族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是更加急切的往跟前湊去。
雖然攝於兇威不敢貼身,但卻已經在張珂隨手便可抓起一把的距離之內了。
而就在此時,擠成一團的水族羣中,忽然有一圓潤之物被擠了出來,破開了湍急的水面之後,徑直朝着那龐然大物所處的位置砸了過去。
剎那間,嘈雜而擁擠的融水陷入了深沉的死寂。
而那被排擠而出的水族更是合攏了軀殼,顫顫巍巍的閉目等死。
隨手一捉,將那本該砸到腦門上的物事攔下。
而後睜開眼的張珂,頗爲好奇的打量着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珍珠蚌。
饒是在張珂寬闊的手掌中,其也佔據了一個指節的面積,通體淡紫色的蚌殼在熾熱的陽光之下折射着淡淡的虹光。
珍珠蚌並不是什麼珍奇之物。
而因爲能孕育寶珠的緣故,其肉質更比不得那些本就在菜單上的生靈味美。
不過淡紫色的蚌殼卻是少見,可以拿來收藏?
默默的將手中緊閉的珍珠蚌送到蒼玉的內置天地中,而後打量了一下已經席捲到大荒邊緣的烏雲,他猛的從融水中起身。
剎那間,無數的洪流化作從天而降的瀑布,在遼闊的融水河面上激起千層怒濤。
在劇烈動盪的融水之中,張珂提起了河岸邊的虎魄毫不留戀的轉身便走。
而與此同時,正在水府之中冥思苦想的水神茫然的瞪大了眼。
不是,我還什麼都沒做呢,你咋就這麼走了?
我都做好了忍痛割肉的準備,結果你空手離開?
哦,好像拿了一個貝蚌,但這又算得了什麼?
融水雖不比四海富貴,但好歹也是大荒中一條有名有姓的河流,自然缺不了奇珍異寶,可現在。
水神有些看不明白了!
九黎人還有改性的時候?
改性倒不至於,只是沒什麼理由罷了。
他雖然繼承了老師的一身技藝,但不同於老師那種容不得一點兒雜質的純粹思想。
於張珂而言,這天底下,精怪也好,神靈也罷,在他眼中大致可以分爲四類。
一者像天庭地府那般,其中非人者卻爲了維護天地秩序辛勤而做,爲善者撐腰,勸墮落從良,對惡者施加懲戒的純正存在的,可以作爲朋友一般相處。
二便是中立一側,如鎮元子這樣的,閒雲野鶴的存在。
不惹事,也不怕事,或許祂們本身對天地沒什麼好處,但也不會憑藉着自身的實力肆意妄爲,以欺凌弱小爲樂的,只要祂們不招惹張珂,那他也不會閒着沒事兒自找麻煩,而倘若有機會的話,也不是不能把酒言歡。
三便是那些純粹的惡獸凶神之屬了,它們雖然是象徵着世界陰面的存在,但因其暴虐而肆意的惡行,自然跟張珂湊不到一起,碰不到便算了,碰到了那順手清掃一番也是應有之宜。
雖然,在天地賦予的權柄之下,這些個存在很難完全泯滅,所謂的死亡大概是一個新輪迴的開始。
而這也就導致了仙神也好,蠻荒人族也罷,倘若不是鬧到自己的地頭,不是鬧得太過分,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跟這些玩意兒置氣把自己活活累死也幹不完,而祂們還肩負着自己的權柄跟責任。
不過張珂不同,他懶,所以推辭了許多本應該肩負起來的責任分流了出去交託給了他人。
同樣也因爲他懶,所以多了許多的空餘時間,來尋找這些凶神惡獸的蹤跡,只要不是相柳那般的存在,張珂還是很樂意隨手獻上自己的一份力量的。
畢竟,宰了之後還能多點吃食不是?
而至於第四類,食人的惡種跟人族內的壞種,乃至於跟自己有着道路上歧義的外域蠻夷,那但凡碰上便沒有放過之理!
斷其傳承,焚其真靈,從根源上給與它們徹底的毀滅.
不巧,融水神身上沒沾人族的血債,張珂自沒什麼惡念,更何況主動做了惡客也沒被惡劣的驅走。
是應當有些分寸。
而至於那些心裡沒個分寸的
看着跨過東海之後,不做修整,不容喘息,立馬怒氣衝衝朝着自己飛馳而來得太行山神,張珂略作思慮之後收刀還鞘。
下一瞬,有血光自西方天穹驟然升起。
剎那間,鉛雲盡散,天地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