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大霧瀰漫,四周的邊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的模糊起來,雪白的霧氣遮蔽了天與地的交界,也朦朧了文殊的的視線。
不過片刻的功夫,周圍的世界便已然變成慘白一片。
身後扛着巨斧的身影消失不見,連走動間,那震天撼地的聲響此時也隱秘無蹤,但此時文殊菩薩的心中卻絲毫沒有輕鬆之感。
有時,安靜並不代表着安全。
恰恰相反,靜謐的環境更能加深被追逐/獵殺者心態的崩壞。
更何況,這周遭異常的大霧,明擺着是張珂神通施展所形成的效果。
置身其中,不僅僅是祂自己,連同身下的青獅坐騎一起,自身的五感跟神念都被壓縮限制在了一個極其狹窄的區域之中。
就好像是在遊玩某種恐怖遊戲一樣,狹隘的視線之外,潛藏着的是隨時準備觸發獵殺狀態的恐怖怪物。
爲了緩解當下困頓的處境,也是爲了給即將到來的同伴指明方向。
濃郁的佛光自文殊菩薩的身上升騰而起,成千上萬條金絲在空中交匯,編織成了一尊足有千丈大小的金面菩薩虛影。
接着,在文殊菩薩頗爲肉痛的神色下,一片青金色的煙雲從祂的後腦涌動而出,灌注到頭頂那龐大的佛像之中。
下一瞬,彷彿幻影般的菩薩眼中浮現瞭如活物一般的神采。
身軀化作猶如鎏金般的實質,左手端着蓮花綻放的佛光在體表形成一層七彩流轉的壁壘,抵禦着霧氣的侵蝕,右手中的長劍則時不時的脫離掌控,朝着視野外白茫茫的一片隨機環斬。
“鐺!”
伴隨着一聲清脆的金鐵交擊的聲音響起。
那揮出的長劍被裹挾的巨力直接震盪而回,鋒銳的劍刃直衝自身的頭肩交接的地方。
好在,先前佈置的屏障發揮了作用,在長劍倒刺而回的時候,及時現身抵擋,雙方互相抵消下,纔將這烏龍一擊消化於無形。
屏障如水波般盪漾了片刻,才逐漸穩定下來。
見狀,文殊菩薩心中鬆了一口氣。
又是法天象地,又是神兵利器的,如今即便是施展出了這吞雲吐霧之法,不還是奈何不得自己?
如今,三招已過,除了青獅的後腚受了些皮毛傷之外,自身毫髮無損,除了力氣大點,身軀龐大之外,這佛敵也沒什麼特殊的嘛。
真想不出,金剛藏那傢伙,是怎麼被這後世之神斬下頭顱,且永世不得超生的。
難不成,數千年過去,自身實力就沒有一丁點兒的變化?
如此,哪兒還需要六位菩薩聯手圍剿,只要普賢跟觀音能來,便能穩妥的拿下這惡賊,將其押解到靈山受罰!
懷揣着如此想法,法力化作的佛光與功德將殘缺的劍刃修補完全。
下一瞬,長劍繼續盪漾了出去。
而也一如先前一般,在一次撞擊之後,長劍不受控制的盪漾而回,砍在屏障上引得屏障動盪不止,隱約間似有破裂之感,但最終仍是堅挺了下來。
如此,情況雖有反覆,但自覺自身還足夠拉扯的文殊菩薩,便放下了先前一心想要逃離的想法。
留在大霧之中,跟不明方向的張珂邊打邊走。
而與此同時,在大霧的遮蔽下,見文殊菩薩不似之前那麼謹慎,甚至開始跟自己玩起了回合制遊戲,張珂也樂得如此。
雖數十斧砍下去,並未有任何鮮血飛濺的痕跡。
但眼前干鏚特效疊加的提示是那麼的讓人心情愉悅,感受着手中愈發沉重的大斧,以及毫不費力便可揮出常態下極限一擊的威力,被龍鱗包裹的嘴巴咧開了一個驚悚的弧度。
“遲了,遲了,貧僧來遲一步,文殊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當大霧之中,一人一佛正在樂呵呵的進行回合制遊戲的時候,大霧之外,幷州邊界,漆黑的雲層被耀眼的光芒所洞穿,一敞開胸懷,心胸寬廣的菩薩急急匆匆的駕雲而來。
當靠近到邊界的時候,凌冽的狂風吹拂而來,讓其下意識的按住了雲頭,放眼觀察起了當下的情況。
大霧籠罩下的涼州,別說是文殊跟這位剛到的彌勒菩薩,便是此時在天穹上觀摩戰場的釋迦摩尼跟西嶽帝君都不能看穿內裡的情況。
雖然張珂受血脈成長進度的限制,無法發揮這些上古神通真正的威力。
但大霧畢竟是傳自蚩尤的法術,即便是當初威名赫赫的黃帝,也在涿鹿之戰因此吃了大虧,最後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用指南車引導破開了神通的限制。
而不是直接破除大霧的籠罩。
如此兇威可見一斑。
光看能有什麼用?
五感也好,神念也罷,甚至真靈,法寶.一切事物當投身到大霧中的那一刻起便會被切斷跟本體的聯繫,除非親自深入其中,否則,大霧就跟一個無限吞噬的黑洞一般,無情將一切外來物品都打上失效的烙印。
也因此,觀摩良久,直到身後再多了兩道身影,大腹便便的彌勒菩薩都只能粗略下了個不是善類,不可接觸的評價。
“彌勒,你比我等先至,文殊在這霧中是何情況?”
一手持青蓮,騎六牙白象的菩薩開口問道。
“不知!”
彌勒果斷的搖了搖頭:“貧僧到這兩週邊界,便被這惡毒霧瘴給攔住了去路,此霧污人神念,蔽人五感,深入其中必會不辨方向,難以自控,若那後世之神借大霧與你我周旋,偷襲,恐爲其所傷,壞了尊者的計劃!”
聞言普賢轉頭看了眼身前那翻涌不休的大霧,眉頭緊蹙,但卻又無奈的嘆了口氣:“即便如此,站在霧外又有何用,文殊在其中恐已經與其交手,你我支援遲遲未到,貧僧擔心,祂一時不慎着了對方的道,隕落霧中,非但無法跟尊者交代,也是對我本就貧弱的佛門又一記重擊!”
“不如這樣,普賢與貧僧先入霧中尋找,彌勒你在外鑽研這吞雲吐霧之神通的缺陷,若是真有所收穫那便迅速解了前來幫忙,倘若一時半會兒沒能攻破你不是有一佛寶口袋?拿出來,收了這霧便是。
雖是飲鴆止渴之法,但也比毫無頭緒來的好,如此,可行?”
騎着金毛吼,手託玉淨瓶的觀音菩薩開口勸解。
在見到彌勒點頭之後二人也來不及多做交代,催促着身下坐騎,匆匆一頭扎進霧中消失不見。
而就在兩位菩薩一前一後深入大霧之後,剩下的地藏跟藥王也姍姍來遲,短暫交流知道了內裡的情況之後,將藥王留在外面策應彌勒,地藏菩薩也緊隨其後,一頭扎進了霧中。
於是,相對純淨的大霧之中,一時間變的熱鬧非凡。
大量的金色佛光從霧中升騰而起,使得本來純白之象的霧氣變成了淡金色。
而佛光的瀰漫,也使得大霧的濃度下降了不少,其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過是讓身在霧中的幾位菩薩視野寬闊了一些,真想破除大霧的限制,這種量級的佛光還差的很遠。
不過,這樣,也足夠分散開的四人聚集在一起,神情肅穆的看着面前那若隱若現的宏偉身軀。
“都來了?”
“也好,霧外留下兩人策應也算不錯。”
看着身側聚攏的三道身影,文殊菩薩被汗水浸潤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此獠已黔驢技窮矣!
先前與我遊鬥許久,他之深淺我已悉數知曉,除了這放霧的神通有些難纏之外,便是這一身蠻力讓人頭疼,但剛纔此獠多次加力,也無法破我金身,觀摩許久,或已是極限。
如今諸位來的正是時候,我與普賢牽制其攻伐,觀音地藏將其囚禁鎮壓起來,帶回靈山交給世尊處置!”
得益於六位菩薩長久以來的默契,對文殊的交代前來的幾人都沒有拒絕。
唯一觀音看着那色澤鮮紅,泛着不祥色彩的巨斧,心中有些疑慮,但也不疑有他。
一眨眼的功夫,磋商完後,便駕馭着身下的坐騎分散站位,準備一舉成擒。“惡賊,你已走投無路,放下手中刀斧,或可少受幾分折磨!”
看着分散站位之後,頂着金身,上前勸降的文殊菩薩,張珂咧嘴無聲的笑了笑,下一瞬,手中的干鏚高高舉起,而後猛然看砸落。
剎那間,周遭的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浮現在張珂視網膜上那已經疊加了9層的血之干鏚效果徑直燃燒起來。
隨着字體的燃燒,張珂只覺得有一股迥異於三昧真火的烈焰在自己的軀體中迅猛燃燒起來。
他的血液在沸騰,體溫在升高,本就粗壯的手臂上更是根根青筋繃緊。
像極了luo露在地表的礦脈一般。
而在他的眼中,周圍的三位菩薩的身影迅速的淡化消失不見,只剩下了眼前,那盤踞在金身胸口之中,騎着青獅猛疊佛光的文殊菩薩。
不遺餘力下揮舞的巨斧,在白金色的大霧中散發出嗜血的光芒。
他能夠清晰的看到,在斧刃下面色猛然變換的文殊菩薩,以及斧刃貼近後,金身不堪重負的破碎,撕裂。先是外層的佛光屏障,再是熔融了大量佛光跟功德的金身本體,都好似沙灘上的城堡一樣飛速崩塌。
干鏚“緩緩的”破開了厚實的金身之後,在漫天迸射佛光中,貫出一條金紅色的血線!
此時,萬籟俱靜!
只有倉促間戛然而止的叫聲,以及血肉骨骼被剖析後崩碎泯滅的聲響。
染血的巨斧,在短暫的阻礙後,在空中拉扯出一條驚人的巨大氣浪,而後裹挾着萬鈞之力猛然砸落在地上。
“轟!”
此時,時間彷彿才歸於正常。
在巨斧的貫穿下,自空中而起,於大地而終,阻攔在行進軌跡上的一切事物都被粗暴的碾壓成了細碎的微粒,一道巨大,且深不見底的宏偉峽谷,自腳下生成,一直延伸到了大霧的盡頭,破碎泯滅之聲仍在不停的迴盪在耳邊。
只是,此時,沒誰會關心腳下地貌的變遷。
【目標人物身軀泯滅,真靈成渣,已確認死亡,血之干鏚受殺戮效果影響,已衰弱至X5,檢測到人物仍處於戰鬥狀態下,該效果將繼續延續,直至戰鬥結束後一個自然日;
檢測到目標任務死亡,已汲取當前目標部分屬性,轉化加成持有者3%個人全屬性,該效果將繼續延續,直至戰鬥結束後一個自然日。】
【警告:因爲您殺死文殊菩薩(靈山六大菩薩之一,佛祖左脅侍)並由多位靈山菩薩見證,您在靈山相關勢力範圍的聲望已永久下降至仇恨,在聲望尚未恢復之前,您的相關任務將無法領取提交,您將受到靈山勢力的永久追殺聲明
您已引起觀音菩薩,普賢菩薩,地藏菩薩的仇恨.佛祖(釋迦摩尼)發現了你的存在,在短暫時間內,本世界內佛祖將親自對你執行獵殺
因某重要人物身死,九州(東漢以後)相關世界,副本發生連鎖反應,時間線變動期,空間穩固性大幅度下降,傳送,保存類功能暫時無法使用,請所有玩家注意此條警告,進行規避,避免受到波及.】
看着眼前視網膜上不斷刷新的提示信息,張珂略有些沉默。
好像,似乎,下手有點早了?
可惡,應該多疊幾層再動手的.但誰能想到,已經派出了六位菩薩之後,佛祖這老東西還念念不忘的關注着自己啊。
不過事已至此,無需擔憂,更無需後悔。
趁着消息提醒的短暫時間,儘可能的多疊幾層效果先.
籠罩涼州的大霧,在外圍藥王跟彌勒的不斷牽引下,略有降低的跡象。
結合內部濃郁的佛光,隱約間似有可以視物的可能。
然而,也正是此刻,朦朧的大霧中,只見那擎天的身軀上陡然間披上一層血色的氣焰,接着手中的大斧揮舞而下,徑直斬向那較小,卻金光閃爍的身軀。
眨眼間的功夫。
那形如山巒般的菩薩金身便轟然破碎,藏匿於金身心臟處的本體都不可避免的被波及,在暴虐的力道下,直接炸成了漫天花雨。
伴隨着淅淅瀝瀝的血雨灑落。
大霧之外的彌勒藥王呆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而與此同時,在天穹之上,原本正強拉着西嶽帝君看戲的佛祖,面龐上慈祥的微笑陡然間有些繃不住的感覺。
怎們能.
六大菩薩一齊出手,雖然因爲顧慮大霧的緣故,藥王跟彌勒暫且停在了霧外作爲接應。
但即便是隻留下四人,這陣容也足夠了。
在後世,即便是玄奘西行時,試煉取經人的誠意,也不過是這陣容,結果呢,整個過程取經人被耍的團團轉也就罷了,連原本並不服氣,不斷在西行道關卡上增加艱難險阻的天庭諸神,也少有的,在這次劫難中並沒有現身。
如此,足以證明祂考慮的周全性。
但即便如此,一上來文殊先倒了,這卻是佛祖所無法理解的。
關鍵是,之前雖有大霧遮蔽視野,但透過佛門神通之間的聯繫,祂確定文殊的狀態一直保持的很好,一些法力上的消耗算不了什麼。
但就是這樣,在重重包圍中,幾乎是全盛狀態下的文殊,卻被人生生一斧斬了。
這讓祂根本無法接受。
原本保持挺好的如來佛祖相,在轉瞬間有着轉變的跡象。
飽滿的額頭天庭輕微蠕動,眉心的肌膚陡然間撕裂,露出一顆燦金色的冰冷獨眼,肋下,後肩血肉蠕動間,伸出了六條各自持者佛寶的手臂環繞在頭頂身前。
腳下盤坐的金色蓮臺更像失去了支撐一樣,猛然間朝着身下的九州墜落而去。
只是,剛剛墜落了不久,一張喜笑顏開的魁梧身影猛然間阻攔在佛祖所化的降三世明王的行進路線上,略帶打趣的開口詢問道:“佛祖這是要去哪兒,哦,總不能折損了一尊文殊之後,決心親自下場拉偏架吧?
嘖嘖,以大欺小,這可不是我九州的習慣,難不成融入九州這麼久,佛祖都沒能改了那蠻夷之地的習慣?這可不好,等回頭我得跟昊天上帝反應一下,免得我九州天庭,混入了蠻夷之血,那可就不好了!”
笑容不會消失,它只會從祂的臉上轉移到我的臉上。
儘管自己已經儘可能的高估張珂了,但沒想到,這倉促間對方竟又送了一個大大的驚喜給自己。
文殊啊,佛祖的左膀右臂,靈山的頂樑柱之一,沒了。
雖然只是斬殺了大漢的文殊,但因此造成的波及也是毀滅性的,後世文殊將會受此影響,有靈山傾盡全力的保護,雖然不大可能魂飛魄散,但文殊菩薩這果位卻也得消失了。
俗話說,一個蘿蔔一個坑,要想彌補置換一個相差不多的果位,其中的花費海了去了。
關鍵,好不容易看到削弱靈山的機會,天庭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再彌補回來嗎?
不好好給靈山放回血,還真以爲天庭諸神都是一些沒脾氣的泥胎木雕。
而且,眼下,看情況,張珂似乎消耗不大,仍有餘力似的,就算是不爲了這個自己十分看重的後輩,單論打擊靈山,西嶽帝君拼了命也得攔下佛祖。
八二開?
那是生死搏殺,但倘若只是攔個三五日,卻不是什麼難以做到的事情,更何況事後自身的一切損失,自有天庭承擔。
於是,在身化降三世明王的佛祖還在開口質問的時候,西嶽帝君率先出手。
“既是看戲,就從一而終,釋迦摩尼陪我在這天外留幾天吧!”
話音落下,平靜的虛空陡然間被狂暴的氣流所撕扯,無窮的混沌氣息順着破碎的裂隙傾倒出來,引得虛空一陣震盪。
而下一瞬,一座宏偉而龐大,通體由五兵之氣構造的山巒從虛無處擠了出來,顯化於外,以億萬山巒之力,居高臨下碾向佛祖。
瘋了,當真是瘋了!
佛祖的三顆眼睛裡除了燃燒的怒火外便是無法理解的茫然。
眼前這老東西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幹嘛,以祂的身份,對自己動手,無異於宣告天庭跟靈山開戰,再掀起一場人神之戰,這結果是祂能承受的?
但西嶽偏偏就這麼做了。
心中雖顧慮萬分,但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祂猶豫,真要被這權柄所化的華山碾上一下,也着實夠嗆。
至於地上的情況.分身無術下,也只能靠祂們自己渡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