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吃醋

脫口道:“皇上,臣妾和顧公子清清白白!”

“既然清白又爲何要遮掩!”他問得咄咄逼人。又道,“瞞着他也就罷了,偏生那盒藥膏你還要遮掩!”

“我……”

的確,我是以爲它是顧卿恆給的纔要瞞着,如今若是再說我千綠給的,那也只會讓他以爲我真的是顧荻雲的人,千緋和千綠在明,我不過在暗。

不管我說與不說,都只會將“顧府”的印章在我的身上越烙越深。

厲害的千綠啊,不過一盒藥膏,便將我推進了一早就預計好的漩渦裡。

他憤怒地看着我,許久許久,吐出一句:“如果你一開始就喜歡顧卿恆,就不該進宮來!你進來了,就只能做朕的女人,再有其他的男人,你若敢動半分心思,朕,決不輕饒!”

終於,怔住了。

因爲他的話,他說,若干對別的男人動半分心思,他決不輕饒我。

呵。

看着他氣極的樣子,我忽然想笑。

我可以看做,他是吃醋麼?他爲了我,在吃醋。

他哪裡知道,除了他,我從未對別的男子,動過半分心思啊。

我與卿恆,不過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我雖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卻終不是情愛

俯身,大膽地抱住他的身子。他低哼了聲,倒是沒有伸手推我,我笑道:“皇上乃堂堂天子,也和一個侍衛計較?”

他咬着牙,我聽見他沉沉的呼吸聲,他忽然不再拘泥於顧卿恆的事情,卻又突然道:“朕病了,所有的嬪妃都來,獨你不來!”

“你好大的架子,要朕親自跑來……”

愈發用力地抱住他,我竊笑着:“臣妾知錯了。”

我是真的高興了,只因,他信我了。

他相信我。

沒有過多的解釋,不過是簡單的幾句話,他選擇了信我。

他長長地嘆一口氣,釋然地開口:“朕好痛。”

我放開他,低聲問:“哪裡痛?”

“胸口痛,頭也痛。”他閉着眼睛說着。

我嘆一聲,伸手碰碰他的額頭,還是很燙,也不知他在天胤宮吃了藥不曾?隔了會兒,聽他不再說話,我靠過去,小聲道:“皇上,讓外頭的人都下去休息了可好?”

他一來,惹得我景泰宮的人個個都起了身,也不知他們都在外頭跪了多久了

他不說話,我起了身,行至門口。推開門,李公公見我出去,忙道:“娘娘.皇上如何?”

“皇上正休息呢。”我朝他身後的芳涵道,“姑姑,去準備一盅冰糖枇杷。

聞言,李公公輕叫着:“止咳的湯水一早就準備着,還叫人一遍一遍地熱着呢!奴才這就叫人送過來!”他說着,欲要爬起來,忽然又頓住,隔着門,朝裡頭看了一眼,小聲道,“娘娘,皇上叫起了麼?”

我啞然失笑,朝衆人道:“沒事了,都回去休息吧。”

聽聞我如此說,衆人彷彿都鬆了一大口氣。李公公忙爬起身,急急地下去了。晚涼行至我身邊,低聲道:“娘娘,可要奴婢留下來伺候?”

“不必了,都下去吧。”語畢,才又回了身。

關上房門,見牀上之人閉了眼睛,聽我進進出出,也是一句話都不說。不過隔了一會兒,便聽李公公在外頭敲門道:“娘娘,冰糖枇杷送來了。”

打開房門,李公公便要進來,我攔住他,只道:“給本宮就行了,你也下去吧。”

他怔了下,有些泱泱的應了聲,退了下去。

端了東西,行至牀邊,我幾乎要以爲他睡着了。試探性地喚了他一聲:“皇上……”

“嗯?”他低低應了聲。

我這才坐了,開口道:“讓人送了一盅冰糖枇杷來,您喝點。”

他睜開眼睛,我將糖水送至他脣邊,他才張口喝着。碗裡的冰糖枇杷水喝了一半了,突然聽他開口道:“以前,你也給你那先生喝這個麼?”

有些詫異,好端端的,他竟然提起蘇暮寒來。

看着他,搖頭。

我從未替蘇暮寒熬過一碗冰糖枇杷。

他微哼一聲道:“騙人。”

我笑道:“先生那病又不是染了風寒,喝這個有什麼用?”

他似突然想起什麼,開口問:“上回你求朕遣了太醫出宮給你那先生診治,可有瞧出什麼來不曾?”

我怔了下,有些失望地搖頭:“可不巧,先生他居然已經走了。”

“哦?”他瞧着我,劍眉微佻,倒是不再說話。

喂他都喝了,纔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我有些驚詫地回身,他卻並不看我,只道:“你那先生走了,朕看你很是惋惜啊。”

我怔住了,不明白他爲何突然要如此說。

“只可惜了,朕本該,見見你那敬如神祗的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許是方纔咳嗽的厲害,他的聲音此刻,嘶啞的厲害。

不知怎的,我愈發地想起了蘇暮寒。

他總是嘶啞着聲音喚我“梓兒”。

牀上之人忽然鬆開我的手,我猛地回神,轉身將空碗擱在桌上,才又回身坐在牀邊。他已經闔了雙目,我低聲問:“皇上,可有感覺好些?”

他微哼了一聲,卻不答,只啓脣道:“朕這個樣子,讓你想起了你那先生。

他的話,並不是問句,他心裡的篤定了這個事實。我忽然覺得好笑,今日的他到底怎麼了,一遍一遍地,提及蘇暮寒?

我不說話,他突然睜開眼睛,坐起來。

“嗯……”伸手扶額。

我想起他說頭暈的事情來,忙伸手扶住他,勸道:“皇上還是早些休息吧。

他只低頭了片刻,擡眸看向我,他的目光很是奇怪,我不知道他爲何要如此看着我,半晌,才聽他低聲道:“朕總以爲……不該是這樣的。”

我皺起了黛眉看他,不該是這樣?什麼不該這樣呢?

未待我開口,他的大手忽然伸過來,緩緩地拂過我的臉頰。他的掌心還是很燙,許是真的熱了,他的掌心滲出了細細地汗水。我猛地嚇了一大跳,忙側臉,明顯瞧見他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我忙道:“皇上,還是臣妾扶您躺下吧。”

我是怕他掌心的汗水擦去了我臉上的藥水,他才相信了我與顧家沒有關係,此番若是再讓他瞧見我的容顏又是另一種樣子,他若是再不動怒,就不是夏侯子衿了。

他不說話,傾身又欲咳嗽,卻是捂住嘴,想忍住。

不知爲何,他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他方纔說的話。他說,是否他的樣子,讓我想起了蘇暮寒?

呵,所以,纔要忍着麼?

他怕,我在他的身上,只瞧見蘇暮寒的影子麼?

伸手幫他撫着後背,輕言道:“皇上,有兩件事,是怎麼也忍不住的。”

他痛苦地朝我看一眼,我笑道:“第一,咳嗽。”

“噗,咳咳……”他再也忍不住,不住地咳嗽起來。

我竊笑着看着他,半晌,他才喘着氣道:“朕發現你是越來越大膽了。”

“臣妾不敢。”我垂眉瞧着他,聽他又道:“第二是爲何?”

“第二啊,第二臣妾忘了。”

他橫我一眼,倒是沒有追究。我扶他躺下,他拉我上牀。我只胡亂地蹬掉了鞋子便爬上去,在他的身邊躺下,他卻不睡,又道:“朕愈發地好奇你那位先生了。”

“好奇什麼?”仰着臉看他。

他低聲道:“能教出你這樣一個學生,所以朕好奇。”

我忙道:“那,若是有機會,皇上會讓臣妾見見他麼?”

他低頭瞧着我,不悅地擰起眉頭:“你難道不知后妃不得私自出宮麼?”

往他身上靠了靠,我笑:“所以,纔要問您啊。”

他微哼着,卻並不答話。

過了許久,我甚至以爲他睡着了,他卻又開了口:“據朕所知,你娘原是一個名妓,卻嫁了你爹做妾。”

他對我的事,還真是查得徹底。

閉了眼睛,問他:“皇上嫌棄臣妾的出身麼?”

他卻是反問:“你說呢?”

我淺笑着不語,他若是真的嫌棄,便不會提及我的身世。說到底,他與我一樣,不是正房所出。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是當年的太后自己有子,還會否能接受這個府上姬妾生的兒子呢?

不過說到底,他比我幸運的多。

縱然沒有親生母親的疼愛,太后對他的關心,必然也不會少的。除了當年拂希那一樁事,相信太后定也沒有做過其他讓他傷心的事情吧?

聽我不說話,他倒是沒有計較,又道:“既然桑府只有兩個名額,你又是如何進宮來的?”

他應該是不可能忘記,我曾經做過泫然閣的宮婢,我曾經,是我所謂的姐姐的婢女。

沒有任何要掩飾的,我只道:“有人不想入宮,有人想,不過如此簡單。”

他輕笑:“深宮真的如此可怕麼?”

是啊,可怕,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我卻搖頭:“其實,它一點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世人只能瞧見身爲主子的風光,卻不知這風光背後,步步驚心的算計。”

“可朕看,你們一個個,都算計得得心應手啊。”

我微微一怔,他果然,都是知道的。

隨即,不自覺地笑,真正得心應手的,不就是他夏侯子衿麼?

“笑何?”他問。

我轉過身,抱住他的身子,低聲開口:“臣妾覺得,皇上似乎喜歡看這一場角逐,因爲不管怎樣,您都是最大的贏家。”

他淺笑一聲,伸手擁住我,開口道:“聰明的女子,總讓朕,愛不釋手。”

後宮女子,聰明的,又豈止我一個。

所以,我不過是他三千粉黛中,喜歡的一個。

他總在讓我以爲幾乎要觸及他的真心之時,驟然退開,又與我保持着合適的距離。

他的寵愛,讓我渴望而心悸。

我輕嘆一聲,鼓起勇氣問他:“白日裡那麼冷,皇上何苦在婪湖上坐了兩個時辰?”

他的身子微微一顫,隨即開口:“朕只是想看看,這一次,母后會不會同樣的狠心。”

我怔住,睜開眼睛擡眸瞧他,他卻是自嘲一笑,開口道:“今日唯獨未曾來的兩人,一個是你,另一個,便是她。”

我纔是震驚了,太后竟然未曾過天胤宮去探他麼?可,我明明,在天胤宮的外頭,碰見了太后的。忙道:“許是太后與臣妾一樣,過了天胤宮,知道里頭有人陪着您,沒有打擾,又回了。”怕他不信,又補上一句,“臣妾回的時候,在外頭碰見了太后的。”

他嗤笑一聲:“除了母后,你還碰見了裕太妃。”

心下一驚,他居然,都知道?

抱着我的手微微一緊,聽他的語氣帶着異樣:“朕還差點不知道朕的天胤宮外居然會那般熱鬧呢。只是朕寢宮裡頭,誰人都不曾進來!”

裕太妃沒有進去我是知道的,太后當場便命人將她送回了永壽宮的。我只是奇怪,太后居然不曾進去。

緩緩地,覆蓋上他的手,低聲問:“皇上要試探太后什麼?”究竟是什麼,能讓他這麼不顧自己的身子,在冰冷的婪湖上待了那麼久,能真的待到病了。

而太后居然真的,不去探他。

他沉默了許久,纔開口:“很快,你便會知道。”

他如此說,便是意味着在那之前,他不會提前告訴我。

緘默了片刻,我開口道:“太后要臣妾明日搬去熙寧宮替她抄佛經。”

他只淺淺的應了聲,並未說話。

不知又過了多久,聽他又咳嗽起來。我伸手撫上他的胸口,小聲道:“皇上……”

他咳了好久,閉着的眼睛卻並未睜開,我只以爲他是累了,便也不再說話。

良久良久,才感覺他微微動了動身子,喃喃地開口:“五年了……”

我只覺得一驚,他忽然說五年了,什麼五年了?

再看他的時候,他依舊未睜眼,我不知道他是睡着,還是醒着。他的呼吸慢慢地,變得淡淡的。只是噴灑在我頸項的時候,依舊很燙。

擡手,幫他蓋好肩頭的被褥,一言不發地看着。

不知爲何,今日他的話,讓我忽然覺得,他和太后這次反常的關係,和千綠,並沒有關係。

千綠,她還不足以讓他爲她和太后對抗。

想起這個的時候,微微有些放心。

可是,又想起他方纔說的五年,又會覺得,哪裡都不舒服。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才睡着的。

又不知何時,發現身邊之人起了身。猛地睜開眼睛,見他已經起身,李公公正半跪在牀前幫他穿靴子。我吃了一驚,才知將近卯時了,他便是要去早朝的。忙爬起來,伸手拉住他的手,燒還未曾完全退下去。

他不想我也醒了,回眸瞧了我一眼,低聲道:“還早,你睡着吧。”語畢,便由着李公公扶了起身。屋內的宮婢忙上前,取了龍袍爲他穿上。

見他忽然圈起了手置於脣邊,不住地咳嗽起來。

李公公嚇了一大跳,忙道:“皇上,今日早朝不如……”

他示意他噤聲,半晌才道:“朕沒事。”

一切不過在一炷香的時間,便完成了。

直到衆人擁蔟着他出門,他都未再回眸看我。

我喟嘆一聲,縱然他和太后耍着脾氣,可,即便病着,他都不會缺席早朝。他永遠清楚,作爲帝王,他要的是什麼。

他走了,我也睡不着,稍稍躺了會兒,便喚了外頭的宮婢端了洗漱的水盆進來。

洗漱好了,便見芳涵進來。想來,她定也是知道我未來十日要去熙寧宮的事情了。

行至我的身邊,問我:“娘娘,過熙寧宮去可要準備什麼東西麼?”

我搖頭,太后的宮裡,難道還缺了我吃穿用的東西麼?

便朝她道:“姑姑便待在景泰宮,不必隨本宮過去了。本宮只帶了晚涼與朝晨過去便好。”

“是。”她點頭應了聲。

“這幾日景泰宮的事情便要麻煩姑姑了。”

“娘娘儘管放心,奴婢定會注意的。”語畢,她又道,“娘娘上回打發了兩個宮婢去浣衣局,內務府又調來了兩個新宮婢,奴婢還是安排她們在外頭做事,裡面的事情不許她們搭手。”

“嗯。”我應着聲,芳涵做事還是嚴謹的。她是怕有心之人借我此舉,往我的宮裡安插眼線。

出門的時候,見朝晨跑來,小聲道:“娘娘,惜嬪在外頭等候多時了。”

我微微怔住,千綠?

晚涼跟在我的身邊,倒是也未說什麼。

三人出去,瞧見千綠只帶了菊韻一道。見我出去,她二人忙朝我行禮。

看了她一眼,我開口道:“惜嬪這麼早來本宮這裡作何?今日不必過熙寧宮給太后請安麼?”

她卻是低頭一笑:“娘娘不是也要過熙寧宮給太后請安麼?嬪妾過來,與娘娘一道走。”

疑惑地看着她,好端端的,居然說與我一道走。再看她身後,瞧見玉婕妤攜了宮婢的手正過來。

而千綠依舊笑着:“昨夜皇上帶病過景泰宮來,這宮裡頭的人,可都瞧着娘娘呢。”

心頭一震,她這麼早來,原來不過是想看看昨夜夏侯子衿來我宮裡作何麼?呵,她以爲,夏侯子衿是來興師問罪的麼?心頭的怒火一下子竄起來,我大步上前,掄起手臂狠狠地摑了她一掌,怒道:“此事惜嬪還敢提及,昨日天冷,你也敢拉了皇上去婪湖賞風景,皇上病了,你最該當罰!”

身邊衆人俱驚,晚涼與朝晨忙低下頭站着。連着路過的宮人們嚇得呆住了。

菊韻差點便要驚叫出聲了,我挑眉看着她,她似是猛地吃了一驚,到底是不敢叫出聲來。

想必千綠是怎麼也想不到我會突然出手打她,一手捂着被我搧紅的臉,驚愕地看着我。半晌,嘴角緩緩出笑,我知道,她是想看我如何下臺。

這麼多人看着呢,我動手打了皇上的寵妃。

“娘娘……”瞧見玉婕妤跑上前來,拉住我道,“娘娘您弄錯了,昨兒個,並不是惜嬪妹妹拉了皇上去遊湖的,倒是惜嬪妹妹去婪湖勸了皇上回來。”

收回了手,我瞧她看了一眼,開口:“哦?那是本宮錯怪了惜嬪了?”頓了下,大聲道,“混賬,昨兒個是誰說惜嬪拉着皇上游湖才讓皇上受了寒?”

身後的晚涼馬上跪下磕頭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時耳背,聽錯了話。娘娘恕罪!”

“來人,將晚涼拖下去,沒有本宮的命令,三日不準給飯吃,只准喂水!”復,又轉向千綠,低聲道,“本宮一時錯手,打錯了你了,向惜嬪賠個不是。”

千綠看着我身邊的玉婕妤,眸中生氣一絲怒意,咬着牙道:“嬪妾不敢,娘娘也是關心皇上龍體纔會……纔會一時錯手。”

宮裡出來人,將晚涼拉了下去,只聽晚涼求道:“娘娘,奴婢一時多嘴,娘娘您饒了奴婢吧,娘娘……”

我未曾回頭,只是藏於袖中的手微微收緊。

目光落在千綠的臉上,我冷笑一聲道:“本宮手重,可惜了惜嬪這花容月貌了,若是留下些許印記,皇上見了,就不好了。朝晨,去取了上好的藥膏來。”斜睨瞧了她一眼,朝晨已然會意,忙應了聲下去。

玉婕妤忙打了圓場道:“瞧娘娘說的,不過是錯手罷了。惜嬪妹妹是聰明人.怎麼會在皇上面前提及呢?”

千綠的臉色愈發鐵青了,只得咬着脣道:“是,嬪妾怎敢提及。”

心下冷笑,摑你一掌,歉也道了,我看你也再無理由可搬弄了。

玉婕妤又道:“娘娘,還要去熙寧宮給太后請安呢,快些過去吧。”

我點了頭道:“那我們便先走,一會兒讓朝晨追上來便是。”語畢,瞧了千綠一眼,擡步朝前走去。

玉婕妤忙跟上來,千綠與菊韻也只好跟在我們後面。我不坐鸞轎,她也不敢,只讓鸞轎跟着在後頭走。

玉婕妤走在我的身邊,我略微側臉看了她一眼,小聲道:“今日之事,先謝過姐姐了。”

她抿脣一笑,從容地開口:“娘娘言重了,只是娘娘如何敢出手打她?”

我淺笑:“不是瞧見了你在她身後麼?只是本宮覺得奇怪,姐姐如何也及時出現在這裡?”今日若不是玉婕妤來了,我還真不敢打她,免得打了,沒個給我打錯作證之人。

她低聲道:“娘娘失寵於後宮,昨日皇上病了,娘娘又不過天胤宮去探視,皇上連夜來景泰宮,嬪妾也是擔憂……”

她的話,說得我一震。

真是沒想到,昨日發生的這麼多事情,競能傳得這般快!

後宮啊,果然最不缺的,便是口舌之快了。

我失寵於後宮,想必人人,都等着瞧我的笑話吧?

也幸得她擔心,纔會碰巧看見千綠。依照千綠的性子,是想激怒了我,只是她未曾想到,中途會出來個玉婕妤打了圓場。此事她若是再糾葛,便是她小氣了

只是千綠啊,這一次,我必不會讓她那般輕易地抽身!

以往,是我不小心,纔會陷進她爲我圈好的陷阱裡面去,這一次,我會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玉婕妤擡眸瞧我一眼,又道:“娘娘,皇上的病如何?”

她不問夏侯子衿來我宮裡爲何,只問他的病如何。如今瞧見我無事,她定也是知道,他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回頭看向千綠,我開口道:“若不是惜嬪及時將皇上勸了回來,怕皇上的病情還沒這麼樂觀呢。本宮如今覺得,本宮真是不應該了,還不慎打錯了你。”

千綠的臉色慘白慘白的,彷彿被風一吹就要倒。唯有那被我打過的半邊臉,透着不自然的紅。

她咬着脣道:“皇上龍體安康纔是我們的福氣,此事是嬪妾應該做的。”她身邊的菊韻,再沒了以往的趾高氣揚,只一味的低着頭,連多瞧我一份都不敢。我想,她定也是怕了,千綠再愛寵,我都敢打,何況是她一個小小的宮婢?

到了熙寧宮,進去的時候,姚妃一眼望出來,她的眼睛真是好,立馬就瞧見了千綠那被我搧紅了的臉。才欲開口,便聽得外頭太監叫着:“太后駕到——”

她忙噤了聲,衆人都起身,向太后行禮。

宮婢扶了太后上前坐了,她才揮手道:“都免禮吧。”

“謝太后。”衆人謝了恩,才紛紛入座。

姚妃的目光依舊朝千綠瞧去,抿脣一笑,起身道:“喲,惜嬪妹妹的臉是怎麼了?怎麼像是被誰掌捆了一般?”

此言一出,衆人的目光皆朝她瞧去,千綠的臉上蒙上一絲驚訝。卻聽太后道:“如今這後宮之中,還有誰敢動得你惜嬪啊?”

太后的話,明顯夾雜了諷刺的意味。

我知道,太后向來是不喜歡她的。

從她甘願做拂希的替身開始,太后對她,心裡總是有根刺。更有昨日,若不是夏侯子衿突然來我宮裡,說的那些話,我還不知爲何他獨自坐於婪湖無人敢勸。怕是人人都知,皇上與太后之問有事,不敢上前。偏千綠敢趟這趟渾水。

算算,朝晨也該到了。

我起身跪下道:“太后息怒,臣妾一時手快,打錯了惜嬪。”

此言一出,只聽得周圍一陣唏噓聲。姚妃的臉上也露出驚愕的神色來,倒是太后,依舊不見驚訝,只淡聲問:“哀家倒是好奇,檀妃是如何錯打了惜嬪?”

低了頭道:“臣妾以爲是惜嬪拉了皇上游湖才致皇上龍體違和,卻不想,倒是錯怪了她。原來是她去勸了皇上回來的。”

聽我提及昨日之事,太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微哼一聲道:“檀妃倒是衝動。”

“太后恕罪。”

我正說着,聽外頭有宮婢道:“太后,景泰宮有宮婢來,說是檀妃娘娘命她取了藥膏來給惜嬪小主。”

太后開口道:“你去拿進來。”

“是。”宮婢應了聲下去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取了那盒藥膏來。

太后叫了起,我起身接過宮婢遞給我的藥膏,故作驚訝輕呼一聲:“啊。”

“怎麼了?”太后皺眉問。

我忙回身,將那盒藥膏呈於手上,故意尷尬地道:“臣妾讓宮婢去取上好的藥膏來,卻不想,那奴婢竟然取了這一盒。”

語畢,太后的目光看下來,落在我手上的盒子上,臉色一變。

我瞧見,千綠也看過來,她安放於膝蓋的手,猛地收緊。我開口道:“這盒原是惜嬪送給臣妾的,臣妾看這盒子漂亮,便一直放在寢宮內,卻不想今日讓臣妾宮裡的宮婢錯取了來。用惜嬪送臣妾的藥膏送與她,倒是臣妾叫人看了笑話了。不如臣妾再差人去換一盒。”

姚妃也精明之人,瞧見在場多人變了臉色,便知這藥膏有蹊蹺。卻是起身笑道:“檀妃妹妹此言差異。這藥膏不就是拿來塗惜嬪臉上的傷麼?還管誰送給誰的,眼下先塗了再說。”

她說着,接過我手上的盒子,擡手揭開那蓋子,忽而皺了眉,回頭朝太后道:“太后,這……這盒藥膏怕是不能用,是清涼的呢,皇上最忌諱了。”她還不忘回身打趣道,“怎麼惜嬪妹妹宮裡還有這樣的藥膏麼?可千萬用不得啊,否則皇上可再不去你那裡了。”

她的話音才落,便引得衆人輕笑起來。

我淺笑着,悄然看向太后。

只見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看下面的千綠,臉上微微有些怒意。

千綠不是想讓夏侯子衿以爲我是顧荻雲的人麼?那我不如,將她是顧荻雲的人之事搬上臺面來,給太后瞧瞧。我倒是想看看,她今後在這後宮,還能如何行走!

若不是她那一招,我今日,還想不到這樣的法子來。說到底,我還是要謝謝她。

姚妃重新蓋上蓋子,將那藥膏置於千綠面前,笑道:“這藥膏盒子雖漂亮,可本宮勸你啊,還是藏好了纔是。”她的話裡,皆是得意。

她只以爲,我故意將那藥膏取出來,是因爲藥膏中含有清涼味,卻不知,這藥膏,另有出處。

不過她不知道沒有關係,重要的是,太后已經知曉了。

此貢品特殊,南詔送來的啊,相信皇上和太后的印象都會很深很深的。

太后終於開了口:“既然檀妃都讓人將藥膏送了來,惜嬪就先擦吧。”

姚妃似是吃了一驚,猛地回頭道:“可是太后……”

太后低咳一聲,打斷了姚妃的話,說道:“哀家以爲,惜嬪那如花似玉的臉可是很重要的!”

底下衆人皆斂起了笑意,個個噤若寒蟬,再不敢說一句話。

千綠的臉色愈發的白了,太后喚了外頭的宮婢道:“還不幫惜嬪上藥?”

宮婢忙應了聲,取了藥膏上前,小聲道:“小主請側身,奴婢好爲您上藥。

瞧見千綠的雙拳緊緊地握着,可是她的身子卻是絲毫未見移動。我正思忖着,難道她還敢公然違抗太后的命令不成麼?

這時,聽得外頭有人道:“娘娘,榮妃娘娘,您慢點兒!”

心下一驚,千緋此刻來做什麼?心念一轉,定是外頭的菊韻去請了她來。不過縱使她來了,也無濟於事。只要太后認定千綠是大學士的人,難道千緋還脫得了干係麼?

即便她腹中懷有帝裔又如何?這後宮誰都知道,太后更偏向於姚家的勢力。

正想着,見千緋已經進門來,猛地朝太后跪下道:“太后……”

太后卻不起身,只朝邊上之人道:“還不扶榮妃起來?”

宮婢們上前去扶她,她卻道:“太后,惜嬪送給檀妃的藥膏是臣妾給她的。

訝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居然說是她給的?

千綠的臉上,也分明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樣子來。

“哦?”太后那長長的護甲輕輕敲打着桌面,淡聲問,“榮妃竟爲了此事匆忙而來?不過一盒藥膏而已。”

的確,他人看起來,不過是一盒藥膏而已。只是千緋與千綠皆心知肚明,那是顧府的東西。這樣的東西本不該拿出來的,只是千綠自作聰明,想拉我下水,卻不想,反而弄巧成拙了。

千緋的臉色一變,忙道:“臣妾也是才知惜嬪送給檀妃的這盒藥膏竟然有清涼的味道。”

真好啊,直接推說她來是因爲知道藥膏裡有清涼的味道才急急趕來的。看來這是皇上賞賜給大學士的東西她是想假裝不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怎麼圓這個謊。

“這藥膏本是上回臣妾不小心跌傷了,臣妾宮裡一個小宮婢藉機來討好臣妾的。恰巧惜嬪過來探視,臣妾也因着宮裡有藥,而惜嬪一向喜歡梅花,臣妾瞧着這盒子上恰好雕刻着梅花,便轉手送給了惜嬪。”她低着頭,一字一句說着。

我着實有些吃驚了,她以爲,將此事退至一個宮婢的頭上,她們姐妹就可以脫身了麼?真是可笑,太后豈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果然,太后聞言,並不爲所動。千緋說是她宮裡的宮婢,那麼想要栽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這事她做的,真是不漂亮。

冷眼瞧着,不過憑千緋的心思,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也是難爲了她了。

姚妃瞧了太后一眼,轉而向千緋,俯身去扶她起來道:“榮妃還是先起來吧,你如今可懷了帝裔呢,有什麼話也站着說便是。不過是一盒含了清涼味的藥膏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其實不必如此。”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太后低笑一聲道:“那哀家倒是好奇了,這藥膏是上乘之貨,你宮裡一個小小宮婢如何會有?”

“太后……”千緋低了頭道,“此事原本臣妾也是不知的,方纔才找了那宮婢問話,她原還想糊弄臣妾。臣妾讓人打了她幾板子,她才說了實話。”

“嗯?”太后瞧着她,示意她說下去。

千緋忙道:“那宮婢說,這藥膏是宮中一個侍衛給的,她有一次扭傷了腳,那侍衛送於她的。她還說,那侍衛早就鍾情於她,所以纔會給她那麼貴重的東西。”

我只覺得心猛地一沉,她說……侍衛!

腦海裡猛地閃過顧卿恆的臉來.千緋她難道是想……

忽然見面前的千綠猛地起身,拉住千緋的衣袖道:“姐……”

“沒事的,只要將此事和太后稟報清楚,太后自會明察的。”千緋適時打斷千綠的話。

太后的眸中閃過一絲異樣,開口問:“你說的侍衛是誰?”

千緋正色道:“臣妾不知,臣妾宮裡的宮婢只喚他‘顧侍衛’。”

“姐!”千綠驚呼出聲。

瞧見千緋猛地握住她的手,只需瞧着,便知有多用力。她是不想,讓千綠說破了嘴。她是,要將責任全部推回顧家去。反正,這藥膏本來就是顧府的東西,相信太后只需聽得一句“顧侍衛”,便已經將一切瞭然於心。

多好的一步棋啊,顧卿恆將藥膏送給了她慶榮宮的宮婢,那宮婢爲了討好她,又獻給了她。接着,她再轉手送給千綠,而千綠又給了我。

好長好長的一條線,她又幹淨利落地繞了回去。

千緋千緋!

我終於震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絕不可能會想得出這樣妙的法子!

可,看着千綠的神色,她定是不知曉的。

究竟是誰,在背後幫她?

見太后招手讓一個宮婢上前,附於她耳畔輕言了幾句,那宮婢點了頭便跑出去。

心一點點地沉下去,我大概知道了那宮婢去做什麼。

咬着牙,宮婢與侍衛有染,那是罪無可恕的。

我始終想不通,千緋爲何要這麼做?將線索又繞回顧家去,又用這樣的方式.無非是連累了顧卿恆。她和千綠不是顧大人的人麼?如此一來,又如何向顧大人交待?

況且,她也許還不知道,夏侯子衿早就知道她們姐妹是顧荻雲的人。

她這麼做,給人的感覺,便是要極力地,和顧府撇清關係。

她,和千綠,皆不是顧府的人。

是這樣麼?

千綠的臉上,露出焦急之色來,而千緋,則朝我看來,眼底全是得意的味道

宮婢去了很快便回,附於太后耳邊說了幾句,見太后的臉色微變,揮手示意她下去。繼而轉向千緋道:“宮裡侍衛和宮婢有染此事哀家自當要管,如若真的如榮妃所說,哀家定不輕饒。榮妃,你便將你宮裡的宮婢宣來,待哀家問個清楚明白!”

千緋忙道:“太后恕罪,那宮婢不老實,臣妾命人打了她幾板子,誰知她身子骨那麼弱,竟然……竟然一命嗚呼了。請太后治臣妾的罪!”語畢,她又跪下去。

握緊了雙拳,真好啊,她分明是要死無對證啊。

可,顧卿恆呢?

果然,太后蹙起了眉頭,倒是沒有先追究她的責任,只道:“來人,替哀家將顧卿恆找來!”

心被猛地揪起,瞧見千綠的臉色較之方纔更白了。

我怎想到,千緋一來,竟然將此事巧妙得轉化成了侍衛和宮婢有染的事情來。想必此刻,太后早已經忘記先前還懷疑她姐妹二人是顧荻雲的人之事了。

更是千緋一下子將顧卿恆拉出來,便愈發地洗去她們身上的嫌疑了。

宮婢和侍衛有染的事情,在後宮還是爲數不多的,此番有場好戲看,屋內之人皆露出期待的神色。有幾個已經知道顧卿恆身份的嬪妃很是驚詫地不能自已。我的身後,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起來:“怪不得顧大人的公子好端端的要進宮來,原來竟是看上了一個小宮婢!”“可,那顧公子真會是那樣的人麼?他難道不知,私通宮婢是要處以死刑的?”

“興許,就是那宮婢嫁禍的也不一定。”

我一句不漏地聽着,幾乎要站立不住。

處以死刑啊……

時間感覺過得好慢,我都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外頭有宮婢道:“太后,顧侍衛來了。”

“屬下參見太后,參見各位娘娘、小主。”他的聲音淡淡的,我看出去見他單膝跪地,低着頭,看不見神色。

“顧侍衛。”太后起了身,姚妃忙上前扶她。

顧卿恆道:“屬下在。不知太后找屬下來有何事?”

太后上前,立於他的面前道:“哀家聽說了一些事情,故而叫你來問問清楚。”

他的聲音依舊不單不亢:“太后請問。”

我瞧見千綠欲上前,卻被千緋擋住了身子,只見她拿了那放在桌上的藥膏盒子,行至太后身邊道:“太后。”

擡手接過那盒子,遞至他面前,開口道:“不知顧侍衛可曾見過這藥膏?”

目光落在桌上那落下的蓋子上,我只覺得心都被揪起了。

他已然擡頭,眸子驟然一緊,握着佩劍的手猛地收緊,可是他的身子依舊不動。他是知道的,我也在場,卻可以忍住不看我。

我欲上前,卻被身邊的玉婕妤拉住了衣袖,她皺眉道:“娘娘,此事既然已經變成宮婢與侍衛私通的事了,您就不必插手了。”她不知道我和顧卿恆的關係,只以爲我還想管這事纔要上前。

這時,聽千緋急着開口:“太后,臣妾宮裡的宮婢已經死了,此事單憑顧侍衛一人之言,也不能全信。”

千緋是怕顧卿恆否認,只因她最是清楚,千綠的那盒藥膏並不是顧卿恆給的

而我擔心的是,顧卿恆看不見那蓋子,他定會以爲那藥膏是送與我的那一盒

太后卻並不理她,只朝顧卿恆道:“哀家聽說,這藥膏是你送給一個宮婢的?”

他復又低下頭去,我只覺得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直立地看着他。

不要承認,卿恆,不要認……

咬着脣,我本該,告訴他,這根本不是他送我的那一盒啊!可,此刻我若然出來說話,那麼侍衛和嬪妃私通,便不僅僅只是死罪的問題了。

那會,株連。

“是。”

一個字,說得堅定不移。

他終是,承認了。

若不是扶着身旁的椅子,我幾乎要站立不住。

卿恆,難道你不知,與宮婢私通是何罪名麼?

爲何,還要認?

千緋的臉上,先是微微的訝異,而後,露出釋然的神色。她必是想不通,顧卿恆怎麼就承認了?

太后將手上的藥膏交給一旁的宮婢,語氣已有了怒意,厲聲道:“好大的膽子!和宮婢私通,就是死罪!你身爲羽林軍,竟然敢在宮中作出此等事來,來人——”

“太后!”我終於忍不住,上前道,“太后請息怒,方纔榮妃不也說了,單憑顧侍衛一人的話,還不能全信。”

太后回眸瞧了我一眼,冷笑一聲道:“怎麼檀妃是以爲他在包庇什麼人麼?

聞言,底下之人急聲道:“太后,屬下並未曾要庇護誰,此事是屬下一人所爲。也請……請太后放過她。”

他只說“她”,想必便是要指那宮婢。傻卿恆,他根本就不知自己口中的“她”是誰啊!他定是聽聞太后所言“包庇”二字,情急之下才要將所有的事情全攬在自己頭上。他是怕,此事與我有關啊!

我知道,他是在告訴我,此事不要我再開口,不要我惹禍上身。

卿恆……

太后冷聲道:“你也不必替你那心上人求情了,你們若是想作對亡命鴛鴦,哀家今日便也成全了你!來人,將顧卿恆給哀家拉下去……”

“太后!”一抹身影瞬息之間跪在她的面前,我瞧清楚了,竟然是千綠!她的臉色煞白,急聲道,“太后請息怒。顧大人是天朝的功臣,此事還請太后手下留情!”

“千綠!”千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忙上前去拉她,她卻執意不肯起身。

衆人俱驚,姚妃淺笑着看着這一齣戲。太后斜睨瞧了眼腳下的女子,譏諷道:“惜嬪這是做什麼?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與顧侍衛私通的人,其實就是你惜嬪!”

“太后!”千緋嚇得臉色都變了,她根本不會想到千綠會突然跑出來惹禍上身。

顧卿恆的臉色一變,沉了聲道:“此事與惜嬪小主無關,請太后明察。”

千綠咬着脣,半響,才道:“臣妾與顧侍衛,清清白白。只是藥膏到底是從臣妾的手上傳出來的,如今已經去了一人性命,臣妾覺得罪過,還懇請太后,饒了他性命。”

太后冷冷的看看底下二人,她也是在思忖着。顧荻雲是大學士,內閣首府.這一層關係她不可能不去考慮。不過顧卿恆既然承認自己與宮婢有染,太后統領後宮,此事也必不能不管。

千綠此番求了情,相信也是給了她臺階下。

太后遲疑了下,終是開口道:“也罷,哀家念在你初犯,顧家又是忠臣,便給你網開一面。來人,拖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謝太后。”他謝了恩,便被人帶了下去。

我猛地退了一步,卻聽衆人驚呼一聲,定睛瞧去,見千綠身子一軟,昏倒在當場。

千緋慌慌張張地吩咐了宮女將她扶下去,太后冷眼瞧着,低哼一聲道:“這點驚嚇都經受不住麼!”她轉身坐了,命人將桌上的藥膏收起,又喚了人來,開口道,“將這藥膏送去顧府,也順便和顧大人提提此事。”

“是。”太監接過了藥膏便卻步下去。

太后又揮揮手道:“好了,今日折騰的也夠了,沒事的,都回吧。”

衆人聞言,才一一福身告退了。

屋內,只剩下我與太后二人,她睨視着我,開口道:“怎的檀妃還有事麼?

我咬着牙,低頭道:“太后您忘了,要臣妾留在熙寧宮替您抄佛經。”

“哦,瞧瞧哀家這記性,還真的忘了。”她復又輕笑起來,喚了人來道,“帶檀妃去東暖閣先歇下,一會兒哀家派人來喚你。”

“是,太后。”我細細地應了聲。

宮婢已經上前來,恭敬地道:“娘娘請隨奴婢這邊走。”語畢,她已經徑直上前。

我跟了上去,出到外頭,朝晨見了我,忙迎上來。瞧得出,她有話要說,卻礙於身邊還有外人,只得硬生生地嚥下去。

宮婢將我帶至東暖閣門口,推開門道:“娘娘先進去休息下,太后一般要午後小憩醒來纔開始誦經的,屆時會有人來叫娘娘您。暖閣裡頭的東西都收拾過了,娘娘您若是覺得少了什麼,只管吩咐奴婢們。奴婢眷兒。”語畢,又朝我福了身,方退下去。

我與朝晨進了裡頭,她忙關上了門,回身道:“娘娘,究竟發生了何事?怎麼榮妃也來了?奴婢怎的瞧見惜嬪昏了過去,還有一個侍衛被帶了下去?”

我搖搖頭,此事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我只是擔心顧卿恆,那一百大板也不知他是否,承受得住!

想到顧卿恆,忙拉住朝晨的手道:“你去給本宮打聽那侍……不。”驟然頓住,我怎能讓她去打聽顧卿恆的消息呢?

朝晨見我猶豫,欲開口問我,我卻搶先道:“你去打聽榮妃最近與誰人走的近?”

方纔的事情不過是千鈞一髮之間,決不可能會是千緋想得出來的。千綠既能站出來爲顧卿恆求情,也必然不會是她所爲。

腦海裡閃過一人的臉來,倏然心驚!

可,夏侯子衿還未解去她的禁足今,她是不可能出得了玉清宮的。

但,今日在熙寧宮裡,一直未露臉的,也就她舒貴嬪了!

舒貴嬪……

我想不通的是,她和千緋不是有着解不開的過節麼?如果真的是她,她又爲何,還幫她?

風荷的事情,如意的事情,究竟又是什麼時候被解決的?而我卻不曾聽到過一絲的風聲?

太過悄無聲息了啊。

“娘娘……”

朝晨瞧着我,我頹然笑一聲,開口道:“你去打聽打聽,榮妃最近可有與舒貴嬪聯繫。”

朝晨遲疑了下,終是點了頭。

她似又想起什麼,忙道:“娘娘,芳涵姑姑說有話要與您說,她已經等在熙寧宮外多時了。”

我一驚,芳涵來了?

忙起身出去,朝晨跟上前來爲我開門。我大步出去,行至熙寧宮門口時,瞧見了侯在外頭的芳涵。她見了我,忙道:“娘娘。”

我朝朝晨看了一眼,她舍意,退開幾步,站遠了些。

我忙道:“姑姑怎的來了?”

“娘娘請這邊走。”她說着,引我往前。我也不說話,畢竟這裡是熙寧宮的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太后的人。

她邊走邊說:“娘娘,今日之事奴婢也聽朝晨與晚涼提及,奴婢想勸阻娘娘,此事到此爲止,娘娘您不便再插手。”

我有些詫異地看着她,那日她便知道另兩盒藥膏另有出處,想來此刻,她心裡已經十分清楚它們的來歷了。今日的事情鬧得這般大,所以她纔要急急來勸告我此事吧?

我不語,她又道:“娘娘今日不過是錯手打了惜嬪,從而引發了此事而已。

至於多嘴的晚涼,奴婢會代您處罰,娘娘這幾日在熙寧宮也不必掛心。”

“姑姑。”我瞧她一眼,愧疚道,“晚涼的事情,你手下留情。”

她點頭。

我知道,晚涼是必然要罰的,不然,那麼多雙眼睛瞧着呢。這個道理,我知道,芳涵知道,而晚涼從站住來的那一刻便已經知道。

對她,我終是心存愧疚的。此事過後,我也,定會好好地,補償她。

芳涵爲我調教的兩個宮婢,當真可以,以一敵百啊。

“方纔奴婢聽聞太后已經派人去將此事通知顧大人,不過此事既然顧公子已經承認自己確與宮婢有染,即便顧大人知道,他也只會啞口無言。至於皇上是否也決定同開一面,那便是他們前朝的事情了,更不便后妃插手。”

她是要告訴我,此事在夏侯子衿面前,我也不能再提及。其實,她不說,我也是知道的。夏侯子衿上回便懷疑過我與顧卿恆在假山洞裡幽會,我哪裡還敢在他的面前提及顧卿恆啊?

只要我提,非但不能幫卿恆,定只會害了他。

今日之事,終是我衝動了。我想借機除掉千綠的,卻不想,倒是拉了他下水

想着,心頭恨起來,千緋是歪打正着,若不是顧卿恆真的送過我同樣的藥膏.他何苦會承認?

誰會比我更加清楚,他認,皆只是以爲那藥膏與我有關啊!

“娘娘。”芳涵朝我看了一眼,又低了頭道,“奴婢私自做主,處理了您寢宮裡的那兩藥膏,還請娘娘恕罪。”

我怔住,芳涵她想得果然周到。此番事情出了之後,若是再讓人知道我的宮裡還會出現這樣的藥膏,那我便是百口莫辯了。

處理了,也是好的。

點了頭道:“此事本宮還要謝謝姑姑,何來恕罪一說?”

芳涵抿脣一笑,她實則知道,我哪裡會責罰於她?

遲疑了下,我咬着牙問她:“姑姑,一百大板下去,會怎樣?”

她怔了下,微微變了臉色道:“娘娘不該再問他的事情。”

我知道我不該問,可,我也只問這一次了。

側臉看向她,顫聲問:“姑姑,告訴我,會怎樣?”

此刻,恰巧行至臺階前面,芳涵忙扶了我,半晌纔開口:“打得不慎,便沒命了。”

我只覺得心裡猛地空了一下,腳下步子一個踉蹌,只聽芳涵驚呼一聲:“娘娘小心!”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在叫我小心的時候,我的腳下似乎還踩到了什麼東西。一腳踩空下去,身子收勢不住,便往前撲了下去。

本能地伸手去撐。

“啊——”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我本能地扶住腕口,扭傷了,好疼啊。

“娘娘。”芳涵急急過來扶我,低頭道,“手傷了麼?”

我哪裡還管傷不傷,手腕處的痛哪裡及得上心頭的?顧卿恆若是真的因爲此事丟了命,那我,如何對得起他?

“姑姑……”

我的話尚未說出來,便被芳涵打斷了:“娘娘該比奴婢更加清楚,此事您越管,他只會死得越快!”

芳涵,用上了我從未聽過的生硬口氣。我知道,她斷然不會讓我,再去碰觸

今日的事情了。

我可以糊塗,她卻每時每刻,從來不糊塗。

這就是芳涵啊。

她扶我起來,嘆息道:“太后是要娘娘來抄佛經的呢,如今你手傷了,又該如何是好?”

經她提及,我才猛地反應過來,回頭,看向身後的臺階,那裡除了三步臺階,其他什麼都沒有。可,爲何我覺得方纔,自己明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才跌下來的呢?

搖搖頭,難道竟是錯覺麼?

她握住我的手腕,輕輕揉搓着,我咬着牙忍着疼,不吭一聲。

芳涵又道:“娘娘,不如此事先不要告訴太后,今日出了這事,怕是太后以爲您不想留在熙寧宮替她抄佛經,才故意弄傷的手。”

我訝然地瞧了她一眼,她從容地開口:“一會兒奴婢讓人給您送了藥膏來。

又是藥膏啊,怎的我聽了這二字,都覺得有些厭惡了呢?

回了熙寧宮暖閣的時候,已近晌午了。

瞧見眷兒站在門口,見我與朝晨過去,忙迎上來道:“娘娘可來了,您的午膳奴婢都叫人熱了好幾次了,您若是再不來,怕是又要熱過了。”

我點了頭道:“麻煩你了。”

她有些惶恐,低了頭道:“娘娘言重了,奴婢不打擾您,您用了膳,便休息一會兒。”

朝晨扶我進去坐了,將碗筷遞給我。我伸手接的時候,只覺得手腕一痛,若不是朝晨接的快,差點便要掉了手裡的碗了。

“娘娘。”她驚呼一聲,皺眉道,“看來傷的不輕,這可怎麼好?等着姑姑派人送了藥膏來,奴婢給您塗上,希望下午會好一點。”

我無奈地笑,藥膏又不是靈丹妙藥,哪裡就這麼靈了?

朝晨便說要喂着我吃,被我推脫了。有手有腳還要宮婢喂着吃,總覺得不大好。自己用勺子吃了一些,胃口也不大,便作罷。

午膳後,側身躺在榻上小憩。

閉了眼睛,全是顧卿恆的臉。

還有他說的那聲“是”,一遍一遍地迴盪在我的耳畔。

半睡着,也會驚醒。

芳涵說,怕是會有性命之憂,我越發地擔心,卿恆,卿恆,你千萬不要出事啊。

我也是今日才知,他從不曾聽了我的話.出宮去。

好傻的卿恆啊。

緩緩地,又想起千綠來。

她今日能出來替他求情,豈止千緋,連我也是,吃驚不小。

忽而,又想起那時候我們還是桑府,顧卿恆要我嫁給他,我拒絕了,她曾說:顧少爺如此赤誠的心,你居然不要?桑梓,你究竟想要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瞧見如此沉不住氣的千綠。

兩次了,皆是爲了他。

爲了顧卿恆。

心下微動,本能地翻身起來。

千綠她,愛的人,是顧卿恆。

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微微握緊了雙拳,不然,她何以如此反常啊?千綠和千緋不一樣,她的心思一直很深很深的,在宮裡,每走一步,她都要處處算計,事事小心的。而今日的她……

好幾次,她拉着千緋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其實,早該想到了。

回想起昨日,我對夏侯子衿說的,這世上,有兩件事,是忍不住的。

第一,咳嗽。

我並不是要騙他。

第二.便是情。

所謂的情不自禁,怕便是這樣。

所以,聽聞太后說要打他一百大板,千綠纔會驚得昏厥過去。

恐怕此刻,她也與我一樣的後悔,我們的自作聰明,將無辜的卿恆捲了進來。若是真的害他丟了性命,我與她這輩子,都將不會安心於此。

偏偏如今,卿恆還不知,他今日瞧見的,並不是他給我的那一盒藥膏!

還有千緋呢?她又該如何和顧大人交待此事?

“娘娘。”朝晨進來,瞧見我坐着,皺眉道,“您怎的不休息呢?”

我搖搖頭,開口道:“睡不着。”

聞言,她也未說什麼,過來半跪於榻前道:“藥膏取來了,奴婢給您塗上。

我“嗯”了聲,伸出手來。她用指腹沾了,小心地爲我塗上去。此刻已經沒有之前疼了,只要不用力,便已經感覺不出疼痛。

本想問問她晚涼如何,想了想,終是作罷。

二人在暖閣內又待了會兒,便聽得外頭眷兒的聲音傳來:“朝晨,娘娘起了麼?”

我扶了朝晨的手出去,道:“本宮早就醒了,太后要過佛堂去了麼?”

眷兒見出去的是我,忙低頭讓至一旁,小聲道:“太后休息好了,讓奴婢來請了娘娘,一道過去。”

“那便走吧。”我擡步出去。

她應了聲,忙跟上來。

太后此刻換上了素色的衣服,連着頭上繁複的頭飾都拆了去。她瞧我一眼,倒是也未說什麼,只扶了宮婢的手朝前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後,穿過她寢宮前的院子,到了後面的軒閣。

只見太后揮手屏退了宮婢,我朝朝晨看了一眼,她忙放開我的手,不再上前。此刻,只我與太后二人上前,入內,才瞧見正中一間便是佛堂。

正南的牆上,一個碩大的“禪”字,筆鋒凌厲,頗有龍飛鳳舞的勢頭。

太后過蒲團上跪下,取了一旁的念珠,又一手敲打起木魚,低聲道:“哀家的左邊放了佛經,檀妃在那裡抄。”

我才瞧見,那裡已經放置了矮桌,後面也置了一個蒲團。桌面上,早就備了文房四寶,連墨都已經爲我研好。那佛經放在最上面,有些驚訝,只一本《四十二章經》,並未瞧見厚厚一疊的恐怖場面來。

我輕聲過去坐了,取了一旁的筆,蘸上墨水,用戒尺重新壓平了宣紙,翻開經書的第一頁,才下筆。

手腕處用不了力,不過下了一筆,便覺疼痛。

咬着牙,一筆一劃地寫着。

芳涵說,要我不必與太后提及我手傷的事情,我不知,她究竟是想到了什麼

搖搖頭,吃力地寫着。

勉強抄了一頁,兀自淺笑,這字可真不像是我寫的。

悄然看一眼太后,見她閉着眼睛,專心地敲打着木魚,一手緩緩地撥弄着手上的念珠,口中唸唸有詞。

整個軒閣之中,除了太后口中發出的細微的聲響,便再聽不見任何聲音。我不自覺地,連呼吸聲都放輕了些許。

安靜下來,不免,又要想起顧卿恆。

責罰已過,我不知,他究竟如何了?

赫然閉了眼睛,手猛地一顫,又驚詫地睜開,才瞧見底下的宣紙上被長長地劃了一條墨印。心中大駭,忙換了一張新的,重新抄了一遍。

抄了好幾篇了,手腕處似乎越來越疼了,我咬緊了牙關,擡手擦去額角的汗

忽然,聽太后開口道:“檀妃,何爲‘口四者’?”

我吃了一驚,忙答:“兩舌。惡口。妄言。綺語。”

她又問:“兩舌又是何解?”

我雖不知她爲何突然問起這個,也只好回答道:“臣妾以爲,兩舌即指兩頭話。”兩舌並不是指一個人兩個舌頭,而是指一人說兩種話。好得好聽點,便是圓滑。說得難聽點,便是搬弄是非。

太后輕笑着,又道:“哀家以爲檀妃對此見解很深啊。”

我噤了聲,佛經我不過是第一次接觸,又哪裡來的見解很深?莫不是我方纔說的話,有問題麼?

隔了半晌,聽她才又開了口,卻是道:“哀家聽聞昨夜皇上去了你宮裡。”

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先應了聲:“是。”

她又問:“皇上的病如何?”

握着筆桿的手微微用力,腕處傳來一陣痛。我才知,太后也是要試探我,所以才先警告我不要說兩頭話。只是昨日夏侯子衿便說,這一次,想看看太后會否心軟。

思忖着,究竟該如何答話。

那木魚聲依舊,她自顧自道:“今早哀家聽說皇上並未缺席了早朝,想必他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其實,太后還是關心他的,我只是不知他們母子之間究竟有着什麼事情,需要兩廂不妥協。

便開口:“今早皇上離開的時候還發着燒,李公公原先想要皇上歇息的,只是皇上執意不肯。”

太后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睜眼瞧着我,皺眉道:“那可有宣了太醫來瞧?”

我忙道:“臣妾起了便來了熙寧宮,此事臣妾不知。”

“那藥呢?”

“昨夜咳的厲害,臣妾喂他喝了止咳的湯藥。”

聞言,太后便也不再說話。那木魚聲再次響起來,她又閉了眼睛,只是口中.不再念念有詞。

我亦不再說話,這件事到底牽扯到什麼,我還不清楚,所以我不能妄自去揣摩。

整個下午,都不曾聽見太后再說話,桌上的宣紙被我用完了一張又一張。

直到過了申時,才聽太后嘆息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我忙起身去扶她,她倒是未過去看我抄的東西,便轉身出門。

出了軒閣,便見一個太監上前來道:“太后,顧大人求見,在宮外等候多時了。”

我心下一驚,不過轉念又一想,顧卿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爹會來,再正常不過。

眷兒上前來扶了太后,聽太后道:“知道了,讓他去廳內等着,哀家去換了衣服便去。”

“是,奴才這就去。”太監躬身退下去。

太后復又看向我,開口道:“檀妃回去歇着吧,明日再陪哀家。”

“是。”我點了頭,便由朝晨扶着回了東暖閣。

關了門,朝晨才急着道:“娘娘,太后沒問您手傷的事情吧?”

我搖頭:“我抄的經文太后連瞧都未瞧,不過我不說,她也不知。”我還是認真抄的,不過是慢了點兒,再者,那字稍稍難看了些罷了。

也許芳涵說的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聞言,朝晨纔算放了心。

扶我過桌邊坐了,她幫我倒了水,才小聲道:“娘娘,奴婢也是才知,原來白日裡被拖出去那侍衛,竟然是顧大人的公子啊。”

她的話,說得我一驚,杯中的茶水差點便灑了出來。

朝晨輕呼一聲,忙幫我端住茶杯,她只以爲我是手上無力所以纔會這樣。

朝她瞧了一眼,顧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那麼想必方纔傳話的公公,也站了許久了。朝展會聽到一些情況,也屬正常。

擱下了茶杯,我輕聲道:“無礙。”

她取了棉布,小心地將桌面上的水漬吸乾,才又侍立於一旁。

開口欲問她,又想起芳涵告誡我的話,她希望此事,我不要再管。可,終是忍不住啊。

深吸了口氣道:“本宮與太后在軒閣待了一下午了,顧大人也等了一下午麼?”

朝晨點頭道:“是,此番顧公子出了事情,顧大人又獨他一子,太后網開一面,顧大人是來謝恩的。據說前面的責罰才完,他便急急地來,卻不想太后過了軒閣去誦經,無人敢擾,他便只能等着。”

聽了她的話,懸起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了些許。

她一句“責罰才完,他便急急地來”,已經告訴了我,顧卿恆還活着。

活着……

想着,忍不住顫抖,我根本無法想象,他若是挺不過去,我當怎麼辦?

朝晨已經轉身,又取了藥膏來爲我塗,一面道:“娘娘,奴婢以爲,這顧公子還真是癡情之人。聽聞慶榮宮的那宮婢都已經死了,他只要一句不認,也犯不着受那麼大的罪了。奴婢還聽說,杖責之時,他連一聲都未吭。八十大板呢,若是常人,哪裡還能不呼天搶地的?”

手猛地顫了一下,扯到了傷處,我不禁皺眉。

朝晨吃了一驚,忙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時失手。”

喚了她起來,我忙道:“太后不是下令一百大板麼?如何變成了八十大板了?”

“哦,也不知爲何皇上知道了此事,李公公來傳了聖諭,說減了二十大板。”朝晨又小心翼翼地替我塗藥。

原來,夏侯子衿也知道了此事。

或許,是顧大人去求情,故此他纔會要李公公來傳口諭的吧?

我也不能再問顧卿恆如何的話,只囑咐她道:“日後此事再不能提及。”

朝晨未看我,只點了頭道:“是,奴婢謹記。”

在房內坐了會兒,覺得太過沉悶,便與朝晨一起出去。

在熙寧宮外頭,意外地瞧見了千綠。

她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她還真是嬌弱。

見我出去,她的臉色一沉,禮數卻依然沒有忘記半分,朝我俯身道:“嬪妾參見娘娘。”我正詫異呢,居然未曾瞧見菊韻。

我讓她起了身,回頭向朝晨道:“你遠遠地跟着便是,本宮與惜嬪說幾句話。”

“是。”朝晨應了聲,便退開去。

千綠的眸中有些訝異,我開口道:“今日之事,究竟是你一開始便算計好的.還是如何?”

她咬牙道:“論心計,嬪妾哪及得上娘娘分毫?娘娘的心也不是一般的狠啊,對待自己身邊的宮婢也毫不手軟!直叫嬪妾驚歎。”

看着她恨極的樣子,看來是真的不知。

淺笑一聲道:“說起這個,本宮應是還不如榮妃吧?本宮的宮婢不過是關了靜閉,她的宮婢那可是直接處死的份啊!”

千綠一時語塞,我瞧着她,又道:“只是本宮最想不通的一點,你們不是顧大人的人麼?何苦將禍事牽連至他的身上!”

聽我提及顧卿恆,千綠削薄的身子狠狠地一顫,死死地咬着脣。

見她不語,我試探性地開口:“借顧大人的手進了宮,莫非你們姐妹如今想過河拆橋麼?”

否則,我再也想不出,千緋如此做的原因了。顧卿恆出事,不管生死,顧大人都絕不會不管的。

她忽然瞪着我,狠聲道:“娘娘以爲所有人都如您一樣心狠麼?”

我怔住,不明白她的話是何意,聽她又道:“您最是清楚,往日在桑府的時候,顧少爺如何待您?”

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喚他,顧少爺。

可,卿恆如何待我,我又怎會不知?他待我,比任何人都好,他疼我,勝過他自己。

然,對着千綠,我只覺得心中有怒。冷笑着道:“往日顧侍衛如何對本宮,本官已經忘記。本宮只是好奇,今日之事,又不是本宮將他拉進來,幹本宮何事

我記得,那日在石洞裡,他對我說,娘娘請喚屬下顧侍衛。

還有他那句悲涼的話。

屬下進宮來,只是想看看您平安,不想……不想與您走的近。

我記得,永遠會,記得。

我更加清楚明白,如今的我,與他離得越遠,便是對他越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半晌,才哆嗦着雙脣道:“所以即便今日他有性命之憂,您也不肯開口求情?”

她的眸中生出恨意,我忽然有些恍惚。千綠啊,你這是在試探我,還是其他?我已經看不清,哪個,纔是真正的她了。

背過身,開口道:“顧侍衛一事不是本宮扯出來,本宮也算求過情了,怎麼到頭來,惜嬪不去怪你那姐姐,倒是怪起本宮來了?今日惜嬪你不是搶着求情了麼?何況,本宮以爲,你的那套說辭很是不錯。”

她冷玲地笑一聲,不再言語。

半晌,才忽然又道:“那麼嬪妾不知今日一事,娘娘心頭食的又究竟是什麼滋味?”

回身,不解地看着她。

她又笑:“顧少爺爲了我將罪責攬上身,娘娘您,不吃醋麼?”

怔住了,她以爲,顧卿恆如此做,是爲了她?

腦海裡想起太后的話,說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與顧卿恆私通的人是惜嬪。呵,所以讓她誤解了麼?鄙夷地瞧看面前的女子,正欲開口,忽然聽得身後有人走來的腳步聲。回頭見顧大人鐵青着臉朝我走來……

第006章 革職第002章 我叫桑梓第018章 怒對第016章 及笄禮第013章 驚蟄第014章 師徒第052章 存心要端我的腦袋 二第012章 毒源第014章 聖明第016章 及笄禮第004章 還牙第011章 再見第013章 驚蟄第042章 請姑姑賜教第017章 刺殺第052章 存心要端我的腦袋 二第009章 冷漠的爹第008章 藥水第009章 逼宮注:玉容華,參見“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第038章 換主子第074章 她想借刀殺人第019章 裝瘋第037章 不要忘了身份第053章 放我一馬第066章 朕喜歡你第014章 師徒第029章 退路第030章 芳涵姑姑第072章 多謝娘娘指點(1)第077章 宮裡的禁忌第019章 本能第016章 面具第007章 新皇的鳳(2)第029章 退路第018章 姑姑第023章 兩難第069章 有仇必報 二更第004章 初見顧卿恆第058章 酷刑(2)第002章 咫尺第040章 教訓我第055章 將我抱回泫然閣第036章 承恩雨露第014章 師徒第025章 不請自入第002章 咫尺第011章 守口第012章 箴言第042章 請姑姑賜教第008章 冤枉我第062章 深夜來人第009章 晉封第067章 宮婢出身的人第056章 叫我賤婢第022章 擁立第034章 夏侯子衿第022章 擁立第027章 錦囊妙計第030章 芳涵姑姑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第054章 叫人伺候我第025章 知錯第011章 守口第076章 裕太妃第026章 私情第077章 宮裡的禁忌第045章 她給我的下馬威(1)第012章 寺廟驚雷(3)第012章 箴言第007章 孩子第021章 保護第032章 復位第037章 不要忘了身份第019章 我要進宮第017章 生死第024章 做妾我也不答應!二更第022章 不要謝我第012章 毒源第040章 教訓我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第076章 裕太妃第007章 新皇的鳳(2)第042章 請姑姑賜教第026章 私情注:玉容華,參見“第070章 忠心侍奉娘娘”第007章 慘狀第050章 說我縱火 二更第045章 她給我的下馬威(1)第011章 寺廟驚雷(2)二更第018章 選秀名額(2)第017章 選秀名額(1)第007章 慘狀第013章 交換第002章 黃雀第043章 試探我 二更第055章 將我抱回泫然閣第073章 多謝娘娘指點(2)二第004章 初見顧卿恆第003章 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