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納爾,來一口?”
肉山轉動骨棒,輕鬆卸下羊前腿,滾燙的紅肉暴露於空氣之中。
白霧蓬散翻騰,豐潤的汁水沿紅肉滴落盆中,漾出金黃漣漪。
蘇納爾咽口唾沫。
早飯適才入肚,怎奈同伴哈魯汗吃得實在太過香甜,孜然配烤肉,快活賽神仙,很難不勾出饞蟲啊。
“納爾!”
北庭使者板起面孔。
雪花讓這一聲震落。
使者發話,不敢放肆,蘇納爾擦拭嘴角,擺手拒絕:“不了不了,不太餓,哈魯汗你吃吧。”
哈魯汗不客氣。
羊腿骨塞入口中,整個抿淨,再咬斷骨頭,吸乾油髓,末尾吞一個紫洋蔥。
真厲害啊。
整頭烤羊,前前後後不到半刻鐘,全部入肚,徒留森森骨架。
令人羨慕的好胃口。
蘇納爾認真數過。
單一頓早飯,哈魯汗就要吃三頭羊,半口豬,紫洋蔥和黃蘿蔔無數。
偶爾胃口好,再添兩條牛腿,整的鴻臚寺官員老懷疑他們揮霍浪費,直至親眼見到了哈魯汗的胃口方纔罷休。
他懷疑此乃某種乃蠻部族的修行秘術。
因爲每當哈魯汗進食時,大使者總會讓旁人不得打擾。
而哈魯汗龐大的軀體裡,更是蘊含着澎湃非人的恐怖力量。
“呼~”
小麥膚色的高挑女子擦去額角汗珠,渾身氤氳着熱氣站到蘇納爾身旁,她望向哈魯汗,雙手合十,目光中透出無比崇敬。
“傳聞乃蠻貴族體內流淌着天神的血,是天神幼子廼蠻王的子嗣,個個體格健碩,七尺往上,出生不畏嚴寒,雪地裡埋三天依舊生龍活虎。
且每隔二三甲子,部族裡便會有天才出世,體型高至一丈,力大無窮,胃口無雙,稱之爲天神幼子廼蠻王的轉世身。”
“我知道。”老生常談的故事,蘇納爾聽得耳朵起繭,“乃蠻族的可汗無一不爲武聖,個個丈高,偶爾三聖同出,還好多次當過草原上的大汗,數得上的大部族,誰人不知。
只是以前我總不太信,心想人怎麼能生的那麼高大,一頓能吃一整頭牛,現在見到哈魯汗,真覺得傳說有幾分道理,肯定有神血傍身。”
“哈魯汗十九歲入狩虎,放眼乃蠻歷史皆排得上號,胃口好再正常不過。”再一高個青年來到旁邊,滿是揶揄,“訶侖姐不是要找草原最勇猛的漢子,給他誕下子嗣,生出能一統大草原,奪回流金海的大汗嗎?怎麼不和哈魯汗……”
“我是想生育大汗,但不是想要送死。”訶侖額收回目光,翻個白眼。
丈高的男人。
只有乃蠻族自己的女人方有福消受。
“誒。”
有人思緒連綿。
“哈魯汗廼蠻王轉世尚且十九,不知大順前兩天鬧得沸沸揚揚的十八歲大武師該當如何?莫不是青面獠牙?三頭六臂,滿臉長毛?”
衆人目光微凝。
樑渠。
此人的出現當真讓使團猝不及防。
袁遇文“英年早逝”,本以爲十九歲的哈魯汗天下無敵,誰料大順突然冒出來一個更狠的。
一百二十丈的血柱,高到嚇人。
蘇納爾思索道:“突破不久,尚需適應自身力量,各類武學再梳理一遍,只此便要好些時日,單戰鬥力上,應屬哈魯汗更勝一籌,不足爲懼。”
高個青年滿臉隨意:“指不定大順專門培養來突破紀錄的,實則半門武學不曾學過,空有境界,沒有實力呢。”
“有理……”
“不好盲目……”
哈魯汗對幾人言談內容毫不關心,全心吃肉,三兩句話的功夫,第二頭烤羊下肚。
咚!
院外鐘聲迴盪。
“哪來的鐘聲?”
蘇納爾擡頭。
“晨鐘暮鼓,辰時到了吧?”訶侖額猜測。
“不對。”哈魯汗搖頭,兩側腮幫甩動,“先前大鐘敲過,鴻臚寺送來烤羊,我這是第二頭羊,所以已經是辰時一刻。”
“帝都鐘樓人敲昏頭了?”
咚!
咚!
咚!
蘇納爾話音未落,鐘聲再響三輪。
天邊沙塵幽幽騰昇,跨過院牆爲人所見。
“羽林軍的演武場!”
訶侖額認出方向。
城北演武場離鴻臚寺不算遙遠,不到半里地。
“什麼情況?有人操練?不是說帝都官員全放假了嗎?”
“好大的威勢!”
“不妨去看看?”
院內修行者躍躍欲試,無不回頭望向使者。
使者思量再三。
難得來趟帝都,一味關到院子裡埋頭苦修亦非好事。
大順有句古話,堵不如疏。
“莫要去出風頭,看完就回來,尤其是你,拜補花!上回偷跑出去和巴國使者喝花酒,正月初一贏了我不挑你的理,要是輸了,回去等着大汗治罪吧!”
“知道了!”
高個青年拜補花拍拍酒囊,搖搖晃晃,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
轟!
校場內沙塵滿天。
周遭積上雪被的梧桐讓震得枝丫禿禿。
蒙強腳掌一跺,強風轟出,煙塵自散,顯露二人身跡。
花清都,李秉中目光微凝。
溝壑遍地。
十數畝的大地幾乎翻了個身。
這還是雙方儘量控制自身力量,以免外溢的剋制結果,
“好大的力氣!”張少凡心驚。
“好硬的骨頭!”樑渠暗歎。
滴答。
血珠滴落,沙塵裹住,漲而不破。
一滴血紅打破平靜。
張少凡眼角刺痛,微微抽搐,擡手颳去臉頰血漬,望向指腹中的血紅,瞳孔驟張。
不止張少凡,場外天羽衛無一不驚。
鐵霸王流血了!
從能習武起,由差漸好,各類神金秘礦張少凡吞過不勝繁多,早非尋常武骨所能比擬,自詡力大無窮,防禦無雙。
此後入狩虎,橫練真術修行圓滿,神通種子建樓埋下。
三者迭加,說人形靈兵亦不爲過,尋常狩虎上境全不放入眼中。
頭一回讓同齡人破防……
五指捏合。
“再來!”
咚咚咚!
黃金神象跺足衝鋒。
銀髮巨猿仰天咆哮。
拳印橫壓,猛獸相撞,漫天風流頓止。
砰!
鐘聲迴盪。
方圓十數丈,大地齊齊下沉寸許。
張少凡生生承住一拳,僅且後退半步,雙目圓睜,扭身再上,脊柱如龍昇天,呼嘯的拳風颳地三尺,翻土如浪!
“這就是當今天下第一等嗎?”
拳影重重。
樑渠手腕泛酸。
尋常武師再強,打上去至少有肉的手感,張少凡的肉體完全和金屬無異,反震力轟得他手腕疼,修煉至今的龍虎金身亦差上一籌。
每一下都像是在撞鐘。
其拳上巨力更不尋常,他都不敢完全硬接。
小鄉,小鎮,小縣,大府,大省再到如今一國之精銳。
去的地方越來越繁華,遇到的天才越來越多,眼界越來越高。
以前見到的好手,換個地方亦稀鬆平常。
然遇到張少凡,仍能令人感慨一句,世上英雄無數。
可惜。
樑渠正經神色,雙目金紅,捕捉天地無形之風。
唰!
張少凡拳穿殘影,臉上閃過愕然。
消失了?
咚!
肉眼可見的氣浪撲打四方。
一拳轟擊小腹,張少凡渾身一輕,胃裡翻江倒海。
“哇!”
旋即。
無數悶雷炸作一聲,神象四足離地,漫天殘影紛飛!
好快!
場外人衣衫獵獵,足下無數土塵貼地流淌。
李秉中問:“能追到嗎?”
花清都眉頭緊鎖,一雙瞳目縮作豎瞳,如鷹似隼。
“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