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的小隊，怪不得敢發起反擊。
仗着人數優勢，如果戰鬥力再強悍一點，也許根本等不到蕭辰趕來，追擊他們的這個偵察班就得報銷。
這樣的事情蕭辰曾經也做過，所以對這個小隊，蕭辰有種莫名的讚賞。
經過下車點的突襲和各攔截點的伏擊之後，還能拉攏起這麼多人的隊伍，這個小隊肯定有能力出衆的人存在。而且還敢於向追擊的師偵營發起反擊，這份勇氣同樣難能可貴。
不過在這種環境下不速戰速決，而是過於戀戰，這不是個好習慣。
蕭辰不知道自己淘汰的兩個人是不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兩個。
但如果剩下的人還能保持這種鬥志，想必最終肯定有人能夠成爲那七個之一。
雖然狙擊手在那裡不停地叫喊試圖找出淘汰他的人到底在什麼地方，不過蕭辰並沒有跟他照面的打算。
成爲考覈的策劃者，蕭辰也逐漸明白了當初袁朗爲什麼要在選拔的第一天早上持續高壓狀態讓他們抱頭鼠竄地狂奔。不是要刻意去淘汰多少人，而是要讓他們一開始就消耗掉大部分體能。
老A的選拔和集訓，從始至終只貫徹着一個標準，那就是逼到絕境之後看你的表現。
體能的絕境，意志的絕境，道德的絕境，生存的絕境……
A大隊想看到隊員在各種絕境下最爲真實的表現，因爲在他們的經歷中，戰爭就是這樣的絕境。狼牙也在這麼做，但是沒有老A做的這麼徹底。
想通了這些，蕭辰的安排就顯得格外冷血無情。
他知道這個指揮員和狙擊手的能力絕對不一般，但是作爲這兩個位置的承擔者，卻沒有考慮這個位置帶來的風險，淘汰就是他們最直接的下場。
去年那個懵懂的他還會走上前去安慰一番，但今年，蕭辰卻完全沒有了這份心思。
或許，這就是成長。
十一人的小隊未免過於龐大，如果放任他們這樣繼續走下去，如果不調動更多的兵力對他們圍追堵截，肯定會放任這羣人長驅直入。
這顯然跟選拔的理念是不相符的。
循着這羣人逃竄的方向找過去，這一年半以來高強度的訓練讓蕭辰在半個小時後終於追上了估摸着行駛安全停下來歇息的小隊。
休息？
蕭辰冷笑了一聲，在晌午飯沒開之前，想要休息，只有倆字——做夢。
槍聲響起，意味着又有一個人淘汰。剛坐下來感覺雙腿都還在興奮地顫抖着的十一人頓時爆出各種口音的髒話，但只有十個人跳將起來二話不說直接向前方逃竄。
又是一槍，這槍倒是沒中，但逃竄的十個人全都是驚弓之鳥了。
明明就是一聲槍響，偏偏他們沒誰敢像先前那樣回頭反擊。他們清楚的很，這次追上來的人，跟師偵營的那個班完全不一樣。
蕭辰知道，這個小隊，或許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有威脅了。
那個指揮員和狙擊手，也許就是他們此前敢於反擊的信心來源。
現在，信心沒了。
沒有繼續追擊，蕭辰又花了同樣的時候跑回車的位置，這片區域已經完全沒有參加選拔的官兵過來，蕭辰此前佈設的詭雷沒能用得上，小心翼翼撤掉詭雷後，蕭辰驅車趕往臨時營地。
高城只有一個，所以面前這個師偵營的營長蕭辰沒辦法像跟高城相處一樣跟他交流。
公式化的一板一眼的交談，兩人說的最多的，莫過於接下來兵力該佈置在哪。
蕭辰忽然就有些想念在狼牙的日子，也許其他人跟自己一樣，對於這場選拔更多的是抱怨，而不是跟放假一樣的愜意。
好在，只有兩天半時間。
當蕭辰從臨時營地前往終點，第三天的太陽尚未升起。
終點處的車跟人一樣多，250師師部來了幾名軍官，等待着考覈的最終結果。救護車上多名醫務人員正在閉目養神，他們不關心結果，只關心有沒有人受傷。
還有蕭辰。
坐在越野車後座上，拿着一本書，蕭辰正全神貫注地看着。
雖然遠處的目標區域槍聲大作，但這並不能影響蕭辰對這本作者煞有介事描述的外軍特種作戰的文字內容投入了全部的注意力。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這本書的作者並不是什麼軍事研究專家，只是一個工作室。翻牆將國外網絡上的一些特種作戰內容翻譯過來統一整理後進行出版，文字性內容基本上都是人云亦云。
蕭辰更關心的是書中的那些圖片。
比起那些漏洞百出的文字，圖片反倒更有含金量一些。
通過這些照片的主題或者背景，蕭辰多多少少能夠判斷出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正是這些東西，讓蕭辰有種迫切地想要去國外好好學習一番的想法。
蕭辰琢磨着，等今年的菜鳥被他們折騰完了，自己是不是應該好好跟何志軍談一談自己內心的想法。雖然，這想法早些時候已經談了一次。
就在蕭辰面對一張圖片沉思的時候，離車不遠處一聲悶響拉回了他的心思。
這是一名二期士官，此時他正癱倒在地，但一隻手卻倔強地高高揚起，手指間捏着一張紙片。
“報……報……告。”
斷斷續續說完這兩個字，醫務人員已經在蕭辰之前趕到他身邊，將前胸後背都溼透了的他擡上擔架，同時有衛生員熟稔地給他掛了水。
在他擡起胳膊的時候蕭辰就已經跳下車。
等擔架經過自己的時候，蕭辰從這名士官依舊高高揚起的手中接過紙片。打開紙片，詳細的火力佈置跟蕭辰規劃的一模一樣，雖然畫圖的時候略顯倉促，但要求已然達到。
士官的手放下了，但他的目光卻落在蕭辰身上。迎着那充滿了期待的目光，蕭辰笑着點點頭。
士官長舒一口氣，他的身體明顯放鬆下來。這位蕭辰不知道名字的戰士咧開嘴笑了起來，隨即閉着的眼睛眼角處落下止不住的淚水。
這一趟野外生存，真的太難了。
他曾經一度感覺自己會死在半途，但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是第一個撐到終點的。
跟這場兩天兩夜的野外生存比起來，全軍大比武算什麼，全師實戰演練算什麼。什麼都不算，什麼都不是，只有活着，能感覺到心在跳，纔是真的勝利。
緊接着第二名，第三名……
再也沒有笑着又哭着放棄的伍六一了，最後的衝刺誰都沒讓着誰，當蕭辰接過第七張合格的圖，這場選拔，終於宣告結束。
跟袁朗一樣，蕭辰給了七個人一天的時間，用來道別。
這次，同樣有人問到了，什麼是狼牙。
問問題的是龔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蕭辰一度有些驚訝，但驚訝過後，到底還是開始變得坦然。蕭辰覺得自己的將來可能有一種向“狼牙少帥”發展的趨勢。
沒有袁朗那樣手臂上有傷痕。
面對七個人好奇的目光，蕭辰想了想，最終照搬了何志軍的話：
“狼牙的名字，是敵人給的……”
沒有任何一個解釋，能像這句話一樣燃起所有人心中的火焰。蕭辰看得出來，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龔箭的眼睛都直了。
從前，狼牙只是口口相傳的一個特戰大隊的名字。
也許很多人想要進去，只是證明自己是一名最優秀的偵察兵。
但當他們聽完這句話，也許就會被那種掩藏不住的驕傲和自豪所打動。
蕭辰笑了笑，口號，作用就在這裡。可是真正想要做到這一點，最終還不是會回到最簡單的長相處上來。一隊人，出生入死，同生共死。
算了，既然已經說出了口，就由得他們激動吧。
想當初，自己何嘗不是被鋼七連那句不拋棄不放棄，給活生生感染了無數回。
“行了，先休息兩小時，呆會兒請你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