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狗屁不通
孟修遠的這三個要求,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其中要胡青牛傳下醫術這事不必多想,畢竟他是明擺着的這世間醫術第一的“醫仙”,若能將他身上的醫術傳到武當派來,自然是好處無窮。
前兩年孟修遠初學那《紫霄神劍》的時候,張三丰便和他提過,說是正在鑽研醫術,想要創出一門療傷避毒的高深功夫出來。
這事孟修遠可一直記在心裡。
現如今,他手上有了九陰真經的【療傷篇】,有了號稱百毒不侵的《九陽神功》(雖然只是號稱而已),若是再加上胡青牛的醫術精華,那素材可就真的足夠豐富了。
到時候孟修遠開啓“頓悟”狀態,和師父張真人一起坐而論道,潛心研究幾年的時間,說不定真的能創出一門療傷極快、百毒不侵的神功出來。
至於餘下的兩個條件,其實說的是同一件事。
這胡青牛醫術雖高,但脾氣古怪,只願意救治明教中人,不免浪費了他的一身才華。
雖說在這武俠世界之中,談不上什麼醫德之類的事情,胡青牛不願給人看病也只是他的自由,別人沒有理由能夠指責他。
可現在孟修遠既然救了他夫妻性命,那便是有大恩於他,自然可以同樣不顧風度,挾恩圖報主動向他提些條件。
孟修遠下山這兩年多,見天下百姓遭災受難,其實爲禍者主要不過四種。
元朝廷、歹人、天災、瘟疫。
其中瘟疫這一條,雖排在最後,可同樣也害了不少人。
其所氾濫之時,一縣一州之地都可因此而十室九空,危害性絲毫不亞於苛稅與匪兵。
孟修遠前世雖也受了些臨牀醫學教育,但學得不精,這十多年過去,其中內容已經忘得差不許多了。
再加這元末亂世之中,瘟疫複雜多變,所包含的遠不止單獨一種疾病,以孟修遠的能力,實在是難以處理。
若這胡青牛願意報恩,出手救治天下瘟疫,那孟修遠心中必大爲寬慰。
畢竟就以他這“醫仙”的水平,每到一瘟疫橫行之處,只需得一張精妙恰當的藥方,便能比原本情況下多活了無數人的性命。
不過,看胡青牛的表情,好像對孟修遠的這三個要求有些顧慮:
“孟少俠,你的第一個條件很簡單,我自然可以全力配合。
其實張無忌這小子天資聰穎,兩年間已經學了我不少本事去,只需將我多年潛心所著的《醫經》一書傳給他,讓他日後仔細鑽研,那他日後在醫術上的成就或許便可以接近於我了。
當然,你們武當若要再派別人來同我學醫術,我也不會反對,只要那弟子別太惹人厭就行了。
只是你所說的第二、第三個條件,我卻是不能答應伱。
我之所以立下‘非明教弟子不救’這個規矩,便是爲了難姑。
現如今我們倆好不容易重歸於好,我可再不能傷她的心了……”
說話間,那胡青牛深情地望了望王難姑,而後似怕孟修遠不理解,接着解釋道:
“難姑她原來之所以惱我,便是因爲這醫術鬧的。
有幾次她向人下了慢性毒藥,中毒的人向我求醫,我胡里胡塗的便將他治好了。當時我還自鳴得意,卻不知這種舉動對我愛妻實是不忠不義,委實負心薄倖。
‘毒仙’手下所傷之人,‘醫仙’居然將他治好,不但有違我愛妻的本意,而且豈不證明‘醫仙’強過‘毒仙’麼?
難姑她因此生氣,棄我而去,我心痛萬分,不由得暗下決定,再不隨便出手。
只是治病是我天性所好,這癮頭是說甚麼也戒不掉的,遇上奇病怪毒,有時終歸還是忍不住出手。
哪想到所治癒的人中,有些竟仍是拙荊所傷,只是她手段十分巧妙,不露出是她手筆,我查察不出,胡里胡塗的便將來人治好了。
這麼一來,難姑她氣我更甚,再也不理我了。
於那時我便立下重誓,凡非明教中人,一概不治,以免無意中壞了難姑的精心傑構。
因爲我夫婦都是明教中人,本教的兄弟姊妹,難姑是無論如何不會對他們下手的。
所以孟少俠,此事我真的不能答應你。
若再因此惹惱了難姑,讓她離我而去,那我即便苟活於這世上,也沒有半點生趣可言了……”
孟修遠聽得胡青牛絮絮叨叨這麼長的一段解釋,不由得以手扶額,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索性故意開口逗他說道:
“哦,原來如此。
我本來還不瞭解,你夫人王難姑竟是個隨意向人下毒的惡劣之人。
那我這武當正派的少俠,今日可就要鏟奸除惡、匡扶正義了。
胡先生,你等着,我去將你夫人殺了,那你便不必害怕醫錯了人惹她生氣了……”
說話間,孟修遠作勢拔出腰間的真武劍,向二人的方向走去。
“不要!孟少俠,你誤會了!!!
她雖擅長毒術,但向來也只對作奸犯科、爲非作歹之人下手,絕不是胡亂下毒的。
你莫要過來,莫要過來!
我知你功夫厲害,可你若敢動難姑半根毫毛,我就立馬自盡!
我死了,你就再別想學到我的醫術……”
這胡青牛關心則亂,聽到孟修遠要對他妻子出手,竟是沒聽出這是個玩笑,被嚇得立時便像小狗炸毛了一般,張牙舞爪地威脅着孟修遠不要靠近。
如此,無需孟修遠開口,連他懷裡身受重傷的王難姑都笑了出來,聲音雖然虛弱,但還是帶着一股輕鬆之意:
“青牛,別冒傻氣了,人家孟少俠是逗你呢。
再者你不想想,我說好從今以後與你再不分離,又怎麼會與你比拼醫術、毒術?
我知道,你生平是最愛給人治病療傷的,便是孟少俠不要求你,你也想做這事。
什麼‘見死不救’的外號,不過是被我任性逼出來的而已……
青牛,這些年委屈你了。”
說着,王難姑艱難地擡起手,撫摸了一下胡青牛的臉頰。
“難姑!”胡青牛聽聞妻子此話,心中的感動無以復加,立時兩行熱淚便已經流了下來,一把就欲將妻子再抱進懷裡。
只不過這次,王難姑伸手推開了他,沒再與他膩歪,而是轉頭望向了孟修遠:
“孟少俠,你救我二人性命,我感激不盡。
這三個條件很寬容,於我們都不是什麼難事,我替青牛他答應你了。
你可以放心,我們都會盡心竭力地去辦好的。”
“對對,我們答應了,一定做好。”胡青牛聽聞妻子開口,便趕忙附和說道。
……
條件談定,後面的事情便簡單和諧了許多。
孟修遠先是將藏身在附近不遠處的張無忌給接來,安置在這小院之中,而後便在胡青牛的指導之下,運功替王難姑療傷。
讓他沒想的的是,他竟因此收穫頗豐。
這期間,孟修遠依照王難姑這個現實病例,與胡青牛討論了不少九陰真經【療傷篇】和《一陽指》所含療傷法的內容。
換做別的武學問題,胡青牛或許連張嘴評價的資格也沒有,可偏生這“以氣療傷”的法門不僅是武功,更與醫學本身聯繫緊密,所以胡青牛倒是給了孟修遠不少好提議。
對於這兩門功法本身,胡青牛的評價不錯,只說起其大部分內容確實符合醫理,不愧都是傳承已久的頂級功法。
只不過或許是由於這兩門功夫創始人潛心武學,於醫術上下的功夫比較少,尚且沒有達到胡青牛這般“醫仙”的境界。
所以這兩門功夫的許多細節之處,在那胡青牛眼中看來,還是有很大提升空間的。
心知機會難得,給王難姑療傷之餘,孟修遠便開啓了“頓悟”的狀態,就這兩門功法的改進問題與胡青牛做了許多討論。
而那胡青牛天生癡迷於醫術,除了每日照顧妻子,餘下時間裡也都興高采烈地主動拉着孟修遠鑽研其中問題。
因而短短几日之內,在胡青牛的幫助下,孟修遠便順利完成了對這兩篇功法的改進工作。
相較於原版內容,改進後的功夫無論是療傷效果、消耗內力還是對自身的負擔,都有了大幅度的優化。
嚐到甜頭的孟修遠,隨即將自己那《健體術》的功夫也拿了出來,將其中與醫學相關的內容與胡青牛多加討論。
畢竟這門功夫的本質,便是以真氣強化人身,自然很多涉及到人體功能的問題。
不過沒想到,這一聊,便聊出了巨大分歧。
“孟少俠,我觀你這門功夫立意奇特,竟能想到以真氣來強化人身肉體,實在是有別於天底下所有的武學,可謂獨創一派。
只是你這功夫中的很多細節,莫怪我直言,實在是……
狗屁不通!”
那胡青牛剛一看過孟修遠的《健體術》,便給出瞭如此犀利的評價。
孟修遠聞言,不由得下意識地心生怒火。
畢竟這《健體術》算是他於武學之中的最高成就,也是他所創的最爲精深奇妙的的一門武功,他心中向來對其十分得意。
這般嘔心瀝血才得來的著作,對於作者來說,往往真如自己的孩子一般。被人隨便瞧了幾眼,便受此惡評,自然是難以接受的。
“胡先生,你只看了一會兒,確定看懂了我這功夫麼。
要不,你還是再仔細看看?”
孟修遠強忍着想上去給他一巴掌的衝動,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
“何須再看,我這一打眼,便見得的都是錯漏之處。”
說起專業問題,胡青牛與平時像變了個人,絲毫不留情面,顯得獨斷且自信:
“就以你其中這【煉血篇】爲例,便寫得十分離譜。
明明開篇就寫了,這一篇的主要目的是增強人體造血之能力,可你的真氣運行路線,爲什麼都圍繞着骨頭呢?
便是初學醫術的小兒也都知道,血之化生由來於五臟,是以水谷精微爲源,在脾胃、心肺、肝腎等臟腑的共同作用下而生成的。
即便按照‘精血同源’之說,腎藏精,主骨,生髓,精髓可以化生血液,可那也應該究其根本,先於腎經着手纔對。
你倒好,整篇的運氣路線都是圍着那麼兩根骨頭,棄五臟完全不顧,簡直就是捨本逐末、不可理喻!”
孟修遠聞言一愣,隨即面色十分古怪。似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這算是明白,爲什麼胡青牛會對他的《健體術》有如此差的評價了。
全因他當時創這門功夫的時候,狀態極佳,可謂頓悟中的頓悟,靈感中的靈感,冥冥中將畢生之所學都用到了其中。
這當間,自然包括他前世記憶所留存的那部分現代醫學的內容。
孟修遠一時間實在是有些詞窮,不知道該如何同這生於元朝的胡青牛解釋“骨髓造血幹細胞”的事情。
胡青牛見孟修遠這副表情,誤以爲他是知錯了,便隨即又得意地說了些什麼“孟少俠功夫了得,可年紀太輕,理論積累太淺”、“這般不入流功夫,可千萬別再練了,否則必練壞了身體”之類的嘲諷話語,聽得孟修遠頭上青筋直動。
實在氣不過的孟修遠,索性不管不顧,開口便朝着胡青牛開口說道:
“胡先生莫要得意,我這功夫自然也合醫理,只是這醫理你沒聽過而已。”
那胡青牛聞言立馬就坐不住了,他精研醫學半生,自認將世上所流傳的醫書都讀了個遍,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才造就了現在這麼一身無雙醫術。
現在孟修遠突說有什麼醫理他不明白,自然是不服氣的。
而孟修遠心想着與這胡青牛多聊聊有益無害,也就打開話匣,半真半假地說道:
“胡先生你有所不知,我早年間未上武當之前,也是學過醫的。
只不過教我醫術那老者十分神秘,自稱其醫術獨具一格,與這天底下所有醫者所學都大不相同……”
說着孟修遠便以此爲藉口,從最基礎的部分開始,向胡青牛一點點開始訴說自己前世所學的現代醫學的內容。
由於理論體系的完全不同,以及現代醫學中所說的“心肝脾肺腎”等一系列解剖器官與中醫之中系統性概念有所差別,所以一開始胡青牛是沒太聽懂孟修遠所說內容的,甚至一度嗤之以鼻,認爲孟修遠是面子掛不住在胡吹而已。
只不過隨着交談的深入、孟修遠一一仔細解釋,胡青牛很快發現,孟修遠所言之內容確實是有着一套獨特而緊密的理論體系在其背後,絕不是一時之間信口胡言就能講得出來的。
自此,胡青牛便相信了孟修遠那“獨具一格的醫術”的說法,對醫學抱有十二分熱情的他,很快便沉迷到了其中,也不管孟修遠這故事編的十分敷衍,只一心向孟修遠求教這獨特的醫學知識。
而孟修遠也是儘自己所能,將那些所知的那些確切無錯的現代醫學知識一點點地都講給了胡青牛聽。
他之所以有這閒心,倒不是說就認爲現代醫學各方面都比咱們自己祖傳的中醫優秀,更不敢說他這點三腳貓的東西能幫上胡青牛什麼。
只是以後世的角度來看,現代醫學與傳統中醫學,確實多有互補的地方。
孟修遠想要隨手埋下一顆種子,給這片土地上的醫者們多一個理解人體的角度。
能在這片文化不太適配的土壤上生根發芽自然最好,而即便不成,這期間哪怕因此多救了幾個人,也算是一份小功德了。
天氣涼得很快,大家要注意保暖啊。
我就是中招了,好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