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3章 坐騎不小心外出爲妖,才能讓人知道

京師九廟,大興隆寺。

此處寺院,曾是“黑衣宰相”姚廣孝所居,由於姚廣孝是以功臣身份配享太廟,寺內還有他的影堂供奉。

但姚廣孝僧人的身份,在他去世後一直備受爭議,持續了百餘年,各種批評在嘉靖年間終於有了一個“結果”,嘉靖取消了姚廣孝配享太廟,他的畫像和牌位就被遷到了大興隆寺中,沒過幾年,寺內着火,建築大多焚燬,嘉靖藉機令僧人還俗,並將寺址改爲講武堂,歷史上這座佛寺就消失了。

可此處萬家生佛,大興隆寺自然不會落得那麼個待遇,反倒成爲京城數一數二的皇家寺院。

清晨時分,烏泱泱的僧人就從廂房內走出,默不作聲地排好隊伍,朝着大殿行去。

一列列蒲團整齊地擺放在大殿地上,衆僧坐下,又有小沙彌快步上前,端着早茶,呈奉經卷。

焚香、煮茗、參禪、說法,煮茗能位列其中,是因爲自隋唐以來,僧人喝茶早就成了習慣,尤其是早茶,能夠提神醒腦,便於理解經文,自是不可缺少。

所以衆僧端起茶杯的動作十分統一,猛然噴出的動作也十分整齊:“噗——這是何物!!”

“哈哈哈!正是你九頭爺爺的聖水……”

伴隨着大笑,一道龐大的身影自雲端浮現,俯瞰下方,那展開的雙翼倒是無法遮蔽遼闊的廟宇,但探下來的八個腦袋,卻是顯得猙獰可怖,碩大的眼珠子裡全是快意。

九頭蟲很在意四方動向,他記憶猶新,當年碧波潭外打着打着,二郎神突然帶着梅山衆兄弟參戰了,本來就打不過,還來羣毆,那誰能受得了?

眼見到袈裟上羣僧抵達,這大妖也搖身一變,化作人身鳥頭的模樣,握住一杆長槍,遙遙指道:“來者通名!”

然而一衆佛修趕到寺院,看向半空中那龐大的身影,同樣怔了怔。

九頭蟲嗤笑道:“我自有老爺,何須念你的佛名,手下見真章吧!”

可就在這時,伴隨着轟隆一聲巨響,大興隆寺的主殿牆壁無力地晃了晃,朝下倒去。

李彥道:“此世天子到了。”

小倩奇道:“可公子的修爲,已經有了掐指一算,前知後察的能力,門下坐騎難道還能不小心走丟?不是明顯的故意爲之?

李彥嘴角微揚。

第一次看到佛修出現如此慌亂的景象,第一次發現真的有高僧辦不到的事情,此人心頭既是欣喜,又感慌張。

老僧搖頭:“我東洲生靈,不貪不殺,養氣潛靈,妖類雖福緣淺薄,避野荒居,也該敬天禮佛,你如今爲之,定是劫念所惑,可誦唸我佛之名,排除劫念!”

李彥道:“我倒是希望祂們出現……”

老方丈又問:“妖爲何敢犯我佛堂?”

他關照時,讓九頭蟲除了不得殺生外,別的事情可以一定程度上的自由發揮,但臨到關頭,還是親自來坐鎮,免得此妖真的野性發作,傷及無辜。

就見不知何時,北方天空升起一道紅色幕布,近了後才發現,那竟是一件袈裟凌空而至,諸多僧人立於其上,爲首的老僧面目慈和,手持禪杖,慈和泰然。

小倩看得興致勃勃,又覺得驚訝不已:“沒想到這九頭蟲真能鬧出如此大的風波,那些羅漢菩薩,視而不見麼?”

那簾幕後面,正有一道身影端坐其中,觀察外界。

不遠處,成羣結隊的禁衛,保護着一座帝輦抵達。

小倩立刻鄭重起來:“羅漢還是菩薩來了?”

唯有坐騎不小心外出爲妖,才能讓人知道這是西遊世界。

所謂羅漢,其實就是對佛修的尊稱,這些秘修功法的僧人可降龍伏虎,鎮壓妖魔,大興隆寺作爲京師佛門的牌面,自然能第一時間聯繫到他們。

話音剛起,這徘徊在袈裟周圍的大妖就施以襲擊,龐大的身形靈巧地來去,穿梭如電,將衆僧包裹在縱橫交錯的攻勢中,威風赫赫,不可一世。

李彥點了點頭:“八部天龍廣力菩薩探索迷霧時,發現這霧氣時而收縮,時而蔓延,但最終還是緩慢向外擴散,說明侵蝕確實是緩步推進的,而倭國確實距離霧氣最近,地界上發生的種種怪事,就能得到解釋了……來了!”

當然,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可能祈求佛祖,排出自己的七情六慾,因爲九頭蟲鬥得興起,龐大的身軀俯衝而下,將各間殿宇撞得搖搖欲墜,佛修東躲西藏,狼狽不堪。

老方丈顫了顫鬍鬚,突然如夢初醒:“快!快去請羅漢降妖!”

小倩知道,如果佛門的羅漢菩薩現身,小白龍、八戒、無生老母乃至十殿閻羅的下落就有線索了,眼珠轉了轉:“公子昨夜,讓小龜作爲看守坐騎的道童,一不小心睡着,被九頭蟲偷偷溜出,也是爲了引誘菩薩現身?”

即便聽了傳信的僧人所言,他們也不敢相信,那些在洞中都不忘唸佛,每每奉上齋飯的妖類,居然敢做這樣的事情?

反啦……反啦!

“大膽妖孽,不知天高地……啊!”

見來了正主,九頭蟲也不再收着,八個蛇頭同時張開巨口,一股股煙氣從中噴吐而出,當頭轟下,更是各有風格,結成一座神禁,將整座寺廟籠罩在其中。

老僧雙手合十:“老衲悟達,閣下爲何生此妄念,來我佛堂生出是非?”

老方丈聞訊趕了過來,遠遠的仰首看去,表情不是憤怒,而是怔仲,有種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場面的茫然。

八岐大蛇如果在此處,會覺得十分眼熟,因爲它的八個蛇頭也能分成八種風格,或凶煞、或霸道、或陰毒、或污穢,互相配合,難纏至極。

衆高僧滿是不解,唯有雙手合十,低頌佛號:“阿彌陀佛!”

於是乎,苦苦支撐的僧人又多了一羣,即便有袈裟的庇護,亦是節節敗退,難以匹敵。

小倩面色一變:“如此說來,這虛假的兩大部洲,在不斷朝着南瞻部州侵蝕,倭國首當其衝?”

在各方震撼的注目中,一道沐浴在金光的身影從雲端降下,冷冷地道:“你這妖孽,野性難馴,趁着道童睡覺,逃了出來,幸好未釀成大禍,還不跟我回去?”

九頭蟲冷冷地道:“我是妖,與你們這些和尚作對,豈非天經地義?”

小倩並不明白,這是一種儀式感。

“啊!!”

但妖孽橫行,也會危急到自己的安危,那人等待片刻,發現衆僧真的難以降妖伏魔,趕忙吩咐左右道:“擺駕回宮!”

李彥道:“過場還是要有的。”

九頭蟲隱隱感受到主人氣息的威懾,不敢造次,以雲氣收着身形,專門針對大興隆寺,不然那龐然大物出現在京師上空,附近的百姓看到,整個京城都要大亂。

可即便如此,此地的佛修被壓得苦不堪言,四方的寺院自然要來支援。

李彥道:“你還記得,我們出海時見到倭國修行者,亦是不擅實戰,我那時以爲,是因爲修行者大體平和,爭鬥較少,如今看來,恐怕是受此地影響……”

一羣穿着織錦袈裟的高僧面面相覷,難以作答。

小倩看得興奮感消失,逐漸變得納悶起來:“這些佛修是久久未曾降妖除魔,才變得如此弱小麼?就他們這樣的,真能鎮壓魔頭?”

下方一片驚叫,小沙彌屁滾尿流,衆僧亦是慌亂奔逃,再無半分定性。

煙塵四起之間,兩道身影於遠處靜立,旁觀着這場紛亂,正是李彥和小倩。

寺內一片驚呼,袈裟上的佛修面無表情,眼見着那些手足無措,又不願離開的僧人,要葬身於坍塌之下,一道光柱陡然落下,籠罩佛寺。

一衆佛修本就錯失先機,被迎頭一棍打懵,倉促之間還手,落在九頭蟲身上的攻勢又如泥流入海,激不起半點波瀾,頓時神色劇變,再也不能維持古井無波的心態。

“大老爺恕罪,小的知錯了!”

“救命!”

看了半晌,他終於確定不是假象,詢問左右:“那是妖麼?”

九頭蟲老老實實地在地上一滾,化作一頭異鳥。

剛剛還囂張霸道的九頭蟲,先是大驚失色地僵住,然後雙手一鬆,長槍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大老爺!”

九頭蟲跟八岐大蛇鬥了數百年,也學會了這份本事,身體還虛實兩應,哪怕受了傷害,妖力翻涌,很快也能恢復原狀。

李彥飄然上了鳥背,對着衆僧豎掌行禮。

老僧神情怔仲,一方面是迷惑於來者的身份,似佛非佛,看不出跟腳,另一方面則是詫異於解決,只能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多謝上仙搭救!”

與此同時,遠處的帝輦內鑽出一顆光頭,中年男子舉步而出。

他身穿五彩織金袈裟,有幾分寶相莊嚴,只是眉宇間對權力的慾望,破壞了修行的淡泊之氣,此時火熱的雙目,則眨也不眨地看着那道離去的背影:“一定要將那位大師……不,將那位神仙請入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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