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落下,血水在流淌。
堆積的屍骸中,無數涌出的血水如同受到一股無形之力的牽引,化作一條條紅色的怪蛇,紛紛涌向插在地上的那把刀。
這雨很大,可古怪的是始終不能將那些流淌過來的血水衝散。
先前死的,不過是各方勢力的弱者,而今這些,纔是高手,既是高手,威名自然就大,殺的人也就更多,滋生的凶煞戾氣也就更甚。
便在天狗食日退去不久,短短數息,邪刀方圓數十丈已是一片巨大血泊,而且仍在暴漲,劍池早已在綠焰中與天雷中被抹去,形成了一個極爲驚人的恐怖焦坑,就像是一地濃郁的墨跡,寸草不留,化作死地。
血水在匯聚。
雨烏紅如血,像是發黑的血,一寸寸浸染着刀身。
……
“你竟然敢說我是狗?”
無二提着劍,臉色由白轉青,他瞧着立在檐角的姬神秀,陰沉無比,像是沒了懼怕,或許他本就不怕,他的劍法這些年罕逢敵手,無人能制,哪怕面對姬神秀這個當年與懷空同行的人。
這天底下,除了懷空這個改變他命運的人,他眼中再無任何人,任何容得下的人。他如今雄踞江湖以南,便如他所言,當年見過他狗一般模樣的人,都死了,那般卑微而恥辱的過去,他不想再讓任何人知道。
除了姬神秀還沒死。
“你以爲我還和十多年前一樣麼?今天便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強道之劍!”
長劍遙遙指來,劍氣陡瀉如虹,分開雨幕。
姬神秀垂着視線,俯視着這一劍,本是平靜的眸子忽而稍凝,剎那間,斬出的劍氣瞬間潰散,同時身形一晃。
劍剛落下,無二尚在震撼中沒回過神來,耳邊就聽到輕聲細語:
“不堪一擊!”
身側,一人已無聲無息的站在他身旁,說話的同時在他背上點了一下。
“噗!”
一個血洞瞬間炸開,自他後背而生,破開前胸。
一擊過後,等他踉蹌跪倒在地時,身旁的姬神秀已徑直越過了他,飄然朝那血泊中走去。
青衫,黑髮,赤足,踏血而行。
正在廝殺爭奪的各方高手見狀不約而同齊齊出手,攻向姬神秀。
刀氣,劍光,掌風,拳勁……
有的沒的,像是要將他撕成粉碎,他們已是明白了,無論是這邪刀還是那幼獸絕對都和眼前人有關。
“呵呵!”
“既然如此,這江湖的噩夢,便由我帶來吧!”
姬神秀邁着腳,說着話,背後披散的黑髮此刻紛紛浮起,浮在雨中,而後就似一柄柄利劍,一把把長刀,一根根長矛,黑髮在雨中飛揚,像是可延展至天際,在無數張凝固的面孔下,沒入一具具身軀中,洞穿了他們的兵器,破開了他們的血肉,攪碎了他們的氣勁。
雨中十數具身軀瞬間濺出滿天血霧,落向血泊,融入其中,飛快冷去的屍體則是破布般砰然墜地。
黑髮落下,滴着血,滴滴嗒嗒。
無二驚恐萬分的望着那一個個名動江湖的高手被一根根髮絲洞穿出無數細小的窟窿,斃命當場。
而那些僥倖未曾出手的人,無不是肝膽欲裂的望着眼前這一幕,這可都是近十年來各方勢力的頂尖高手,聲名赫赫,不曾想竟死的這般簡單幹脆。
“來!”
姬神秀低聲開口,柔和的很。
他已走到邪刀近前,低頭像是在對着刀說話。
話語一出,那靜止如死物般的長刀立即震顫了起來。
姬神秀肉掌一張,刀身便自行傾靠了過來,滑入手中,一瞬間,地上的血泊,那些匯涌而來的血水紛紛逆流向上,自刀尖攀附而上,沒入刀身之中,頃刻間宛若沾染了一層血色,令人驚心動魄的血色。
地上的血泊飛快消失,刀身上的血色卻越來越濃。
五指一攥,姬神秀翻手挽出一個刀花,繼而揚刀而起,斜指天穹。
剎那,刀尖中,一縷烏黑紫電瞬間衝出,風雷相聚,直衝天空,紫電如龍撕裂了雨幕,風雷相遇,引來周遭無窮雨線,竟是令其不再垂落,而是橫飛,包裹着紫電,化作一條巨大的雨龍捲,如龍吸水般,竟是越卷越大,宛若人間大地有一條風雨雷電化成的神鞭,沖天而起。
那些本就驚懼震撼的各路高手,這些徹底是呆立當場,動也不動,一個個神情癲狂的看着撕扯天空的龍捲,木然凝視。
連無邊灰雲都被恐怖氣機撕扯了下來。
一時間,本就風雨飄搖的人間,頓時被攪得天翻地覆,恐怖氣勁盪開,狂風迭起,衆人只覺置身驚濤駭浪之中,一層又一層的大浪不住拍來。
蓋世之威下,所有人只有苦苦招架的份,哪有還手之力。
只是餘波,便見飛沙走石,一個個口中狂噴血水,連連避退,有的人更是被餘勁絞中,只來得及呼出一聲慘叫,便在風雨中寸寸碎開。
邪刀未動,此等威勢不過邪氣自生。
“魔頭,你這魔頭!”
有人神情崩潰,望着風雨中揚刀而起的姬神秀,口中連連嘶吼。
放眼周遭,除了拜劍山莊的人外,但凡來襲勢力,有八成倒在了地上,滿地屍骨,殘肢斷臂,死傷無數,粗略一看,只怕不下萬餘。
剩下的多是身負傷勢。
“轟!”
姬神秀單臂一震,刀身隨之一震,蔓延百多丈的恐怖龍捲瞬間潰散,化作一層巨大的波紋,浩浩蕩蕩席捲向四面八方,天地風雨頃刻被肅清一空。
姬神秀提刀在手,揚了揚眉,淡笑道:“自爾等出現至今,本座未殺一人,相反,這些人可都是因你們自相殘殺而死,如今,卻把這一切歸到我的身上?就佩服你們這種人,自己找死,偏偏總能講出許多大道理。”
他走到無二身邊,望着重傷到底的無二,道:
“你說,對麼?”
可無二神情慘然,胸口血水流淌,氣息虛弱,似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算了,惡人做到底,反正我也沒打算留你們性命,索性,一併殺了你們吧。”
姬神秀刀尖一揚,已是輕輕點在無二的傷口處,霎時間,便見他體內血液不要命的涌出。
擡眼望着一干渾身戰慄,抖若篩糠的武夫,姬神秀笑了笑。
“還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