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暗,風起雲涌。
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十數具屍體,血流如泊,還剩下一匹匹猶不肯離去的馬兒在不遠處徘徊不去。
急風颳過,溢起淡淡的血腥味,撲向遠方。
都死了,先前金錢幫那十數騎如今居然都死了,眉心、咽喉、心口,一處處不起眼的窄狹劍傷要了他們的命。
上官金虹的臉已瞧不出喜怒,身旁的荊無命更是悄無聲息的摸上了腰間的劍,絲毫不似受傷之軀。
“殺飛兒的那把劍?”
他雖開口,卻已不需要荊無命去回答,只因遠處天邊捲動的風塵裡已多出個人來。
那人穿着一身極爲寬大的黑袍便是雙腳都不露,臉上帶着一張塗的五顏六色的面具,面具下是一雙陰狠的眼睛,陰險狠毒,就像一條披着人皮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身隨風動,看不見他有何動作人卻已直直飄了過來,就似一隻孤魂野鬼。
而他手中,提着一柄三尺來長的烏鞘鐵劍。
“殺我獨子,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上官金虹聲音沉渾,話語甫落,雙手十指一握,握拳隔空擊出,金環虛影立時破空而去,另一隻緊隨其後,一前一後如在追逐,落向那怪人。
“轟、”
“轟、”
兩聲驚爆霎時炸起。
奈何對方身法詭譎無比,飄忽無影,如鬼似魅,竟躲開了。
“幽靈宮的魅影身法?我還以爲早已失傳了。”
彷彿看到什麼意外的東西,上官金虹一直未曾變化的臉上眉頭一蹙。這種身法早已二十年未曾現於江湖了,昔年“幽靈宮主”白飛飛便是仗之身法鬼魅而神秘莫測,不想如今居然再現。
“你居然認得。”
那人開口了,一雙慘白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
“哼,藏頭露尾的鼠輩!”
上官金虹冷哼一聲也不多言,以他的地位武功,放眼江湖除了寥寥數人能令他心生忌憚外,還真沒把天下人放在眼裡。
不過三言兩語,他擡手一招,那折返而回的雙環虛影就似長了眼睛般又落了回來,轉瞬消失無蹤,可他卻沒停,身形一動便似蒼鷹凌空,周身起機勃發如海。
“既是來了,便留下性命吧!”
上官金虹如鷹如隼,已掠到那人近前,一時間風雷乍動,天空“轟隆”一聲雷鳴,大雨已落,廝殺已起。
而另一頭。
姬神秀已經到了快活林,曾經的快活林。
昔年絕美風景早已面目全非,不見蹤影,好似那把大火把這裡僅存的一點生機都燒乾淨了,殘垣斷壁,一片焦土。
他腳下步伐緩而慢,如閒庭信步,一雙眼睛則是不斷打量掃視着周圍而後與自己記憶裡的“快活林”相比較,想要自其中找到現在與過去的不同。
如果真有人來到這裡得到了乾坤第一指,那多多少少總會有些變化,當年王夫人曾言那劍法爲一方石刻,被她藏在所有人都不想到的地方,可惜那婆娘最後與“快活王”同歸於盡的太過突然,這石刻也就下落不明瞭。
“想不到的地方?”
姬神秀腦海中思緒翻滾,腳下動行如風,他如此非是想得到那招劍法,而是想肯定自己的猜測,等他自天山回來,正好前去一會。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二十年了,這個地方已有大半被風塵埋住了,除了仍舊焦黑的土地外絲毫看不出這裡曾是整個江湖引得無數豪俠巨擘流連忘返的銷金窟、溫柔冢。
來來回回走了四五次,姬神秀一無所獲。
時間太久了,久的可以抹去任何痕跡,他不禁搖搖頭。
“唉。”
立在一個光禿禿的墳墓前,就見墓碑上被人以驚人指力刻出一個個字來。
“王雲夢之墓!”
這墓立在山谷深處,孤零零的落着,很多年沒人來打理了。
姬神秀打量了一眼已心知裡頭埋的是誰,自然是雲夢仙子,不想這一代無敵的女魔頭如今死後居然被埋在這麼冷清的地方。
他瞧了幾眼便有些興致缺缺,人已退出谷去,欲要繼續向西而去。
可就在他路過一個東西時,一雙腳居然鬼使神差的停了下來。
那是面碑,說是碑其實也就是塊大石頭,上面隱隱約約還能得見“快活林”三個字的痕跡,許是多年經受風吹雨打,痕跡模糊的很,若不仔細恐怕瞧不清楚。
但姬神秀看的卻是這石頭的背面,這背面較爲平坦,但其中有幾塊凹下去的地方實在平坦的有些過了,平滑似刀削過般,就似少了幾塊,確實少了,劃痕猶在,就像是這石碑背面藏在過去刻着什麼東西,但最後被人挖走了。
原來在這裡。
看到這麼個石頭,姬神秀心裡已明白,嘴裡幽幽一嘆。“好有心機的娘們,這地方一般人還真想不出來。”
他伸手拂過。
切痕斷口也有很多年了。
只是不知道是誰取走了,擱當年那情況來看,石刻上的秘密多半隻有王夫人一人知道,就是他兒子王憐花也許都不知情,所以也沒什麼好圖的。
想想也就一種可能,定是沈浪無意得見父親筆跡,這纔將其摘下。
至於他有沒有自其中得到那招劍法卻得另說,但沈浪與李家爲故交,他既然已出海遠走那這石刻多半就被李家代爲保管了。
“石刻,李園,興雲莊,憐花寶鑑……”
姬神秀收回了手,徑直離去,只是這嘴裡卻在不住的呢喃着一些話,到最後,他眼中意味深長的慢慢說一個名字來。
“……龍嘯雲……”
……
風急雨驟。
地上的血水已被沖刷乾淨了,只是那股血腥味卻像滲進了土裡,彌留不散。
而廝殺,已停。
上官金虹如一尊鐵塔般凝立在雨中,渾身俱被雨水淋溼,腳下的土中,墜着兩個已黯淡失色的金環,沾滿了泥湯。
他雙眼睜的很大,可惜眼中光芒早已散去,變得死灰和黯淡,沒了氣息。胸膛上,一把劍正插在上面,自前胸貫入,從後背冒出。
不遠處,荊無命便如之前那十數精騎般倒在地上,眉心多了個窟窿,身子早已冰涼。
雨幕中,那怪人慢慢揭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張男人的臉來,不過中年,面有微須,儀表堂堂,可惜,這幅樣貌被他眼中的陰森毀了個乾淨。
他抽劍一拔,劍尖立時吞吐出一股寒芒沿着上官金虹的臉一轉,一張血淋淋的麪皮已被割了下來,繼而手腕一翻,身前已是無窮劍影,將眼前的屍體斬作滿天血泥,難辨真容。
看着手裡的人皮,怪人仰天癲狂笑着,尖厲沙啞的笑聲穿破了雨幕,刺耳無比。
“呵呵……哈哈……李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