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要員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當然不會低調到主動去討好某一個人,羅大常委也不例外,位高權重,幾十年的上位者磨練,早就養成了極好的涵養功夫,散發着一股儒雅的浩然之氣,心懷鬼胎的人在這股氣勢下,必然會弱了幾分,『亂』了陣腳,說話利落的沒幾個,這股氣勢還有一種常用說法,叫官威。
官威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邪魔外道碰上了,有多遠躲多遠,心懷鬼胎的人碰上了,也會心虛不已,哪怕是普通老百姓碰上了,也能感覺到一股氣勢,壓的心裡面難受,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好。
只有趙無極這個妖孽特別,按說趙無極也難以抵禦氣場極強的官威,但趙無極心懷坦『蕩』,凡事順其自然,所有無形可尋,官威壓過來沒有靶子,自然無效,更重要的是趙無極心裡面有氣,看不清眼前這個中央要員,自己家都管理不好,有什麼資格管別人?
想起羅旭的囂張跋扈,趙無極就來火,這個邪火無形中衝着羅大常委過去了,羅大常委敏銳的發現了趙無極身上的那股不忿和不屑,心中一凜,能抵擋自己幾十年養成的官威,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
想到和自己兒子的那通電話,羅大常委的氣勢矮了幾分,人世間的事情,終歸擡不過一個理字,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啊。
羅大常委知道自己是來求情的,既然是求情,那就得有個求情的心態和態度,靠官威壓是不可能了,這個年輕人根本不怕,相反,還有一個氣勢反壓過來,這不是好現象,既然對方故意不理睬自己,只好另外想辦法了。
心中有了決定後,羅大常委暗自看了唐智一眼,意思很明顯,唐智也是人老成精,哪裡不知道,但唐智不想爲羅大常委出這個頭,得罪了手下的大將,划不來啊,便裝作沒看到,繼續給二人泡茶去了。
羅大常委心中那個氣啊,多少年沒吃過憋了,都快忘了這種感覺了,心中苦笑,臉上卻不動聲『色』,保持在一副鎮靜模樣,打算還看看再說,誰先挑明誰就氣勢受阻,落於被動。
趙無極見這麼暗諷對方都不吭聲,倒也佩服對方的涵養功夫,沒了興趣,乾脆只喝茶,繼續和唐智閒扯,反正唐智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並沒有介紹,也沒有將話題引過去,樂得裝聾作啞。
一壺茶過去了,兩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閒扯,羅大常委坐在旁邊老僧入定一般,場面有些詭異,羅大常委在賭,當然不是賭趙無極,羅大常委已經看出來了,這個趙無極不好對付,而是賭唐智出來圓場,唐智不圓場,羅大常委就不說話,看誰熬得過誰,大家在一個體制內混,唐智終歸是級別低了一點,不顧全大局也得給領導情面不是?
唐智倒是不怕羅大常委給自己小鞋穿,而是怕傳出去大家說他不講情面,不尊重領導,名聲不好,又一壺茶過去後,不得不救場了,只是,這個場不好救啊,唐智很鬱悶,想了一下,乾脆直說道:“小子,茶也喝了,人家面子也給了,你是不是該收手了啊?”
“收什麼手?你是領導,我是屬下,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唄,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別藏着掖着,整些雲遮霧掩碧層層,沒勁。”趙無極裝聾作啞起來。
“你小子不上道啊,怎麼,我的面子也不給了?”唐智打起了感情牌,看着趙無極,眼裡卻閃過一絲狡黠。
趙無極心領神會,馬上一推二六五,說道:“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你不說清楚,我哪裡知道你想幹嘛?再說了,咱們一向是遵紀守法的人,凡事也是按照規章制度辦事,有什麼上道不上道的啊?”
“行,直說吧,”唐智見這個傢伙這麼上道,心中暗樂,卻裝作一副生氣的樣子說道:“羅旭的案子,我希望你差不多就行了。”
“那個啊,我早就放手了啊,上次官司敗訴就沒管了,人家勝了官司,說明這裡面卻是有冤屈,我還能怎樣?”趙無極繼續裝瘋賣傻,反正羅旭一干人等已經另案偵查了,在裡面暴打成這樣,就算出來也活不過多久了,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大家面子上都好過些。
羅大常委繼續一臉淡定,就像入定的得道高僧。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行了,”唐智見羅大常委還不接招,心中的無名火起,懶得繼續做和事佬,兩邊不討好了。
“這茶也喝了,沒事我就先走了,”趙無極哪裡看不出唐智的憋屈,陪着笑說道,既然主角不說話,那就趁機溜了了事。
二人都忘了一個很關鍵的環節,那就是介紹,羅大常委總不能直接『插』話進來吧?見二人的雙簧唱的順溜,肚子裡早憋着一股子火,隱忍不發,見趙無極真起身要走,不得不說話了,否則今天就算是白來了。
“慢着,大家都是聰明人,就沒必要繞彎了,直說吧,羅家理虧在先,你們該做的手腳也做了,別以爲做的隱蔽就沒人知道,大家各退一步,這事到此爲止,你要是覺得不滿意的話,羅家只好奉陪到底了。”羅大常委是真的窩火了,言詞有些冷峻嚴肅,原本談判的心態早已『蕩』然無存。
趙無極哪裡不明白對方的想法,想就此罷休,那是不可能的,打蛇不死反被咬的道理任何一個優秀的獵人都懂,羅旭跟個死人差不多了,就算不死,下次找個機會下暗手就是,反正死者何琪的冤屈已經得到平反,沒有了後顧之憂,但不得不防備羅家的反噬,政客說的話沒一句值得信任,凡事留一手。
唐智見趙無極不說話,隱蔽的丟過去一個眼神,嘴上卻說道:“小子,我看差不多就行了,羅旭雖然理虧在先,你小子也不厚道,把人打成這樣,夠狠啊,要不是搶救及時,我饒不了你。”
“說什麼呢?什麼打人不打人的,我聽不懂。”趙無極當然不會承認這事是自己做的,哪怕大家都知道也不能承認,否則就被動了。
“小子,凡事留一線的好,今天來,一是見識一下國安第一刀,二是和你通個氣,這事我不想再看到或聽到有什麼後續。”羅大常委見趙無極這麼無恥,心中的怒火更甚,乾脆下了最後結論,一副不想再談的表情。
“老小子,不是我說你,一把年紀了還霸着位置不下,難道沒人告訴過你,你已經老糊塗了嗎?”趙無極聽對方叫自己小子,心中來火,馬上真金對麥芒,掐上了,不就是個中央常委嗎?又不是沒得罪過。
唐智一看談判要遭,瞪了無法無天的趙無極一眼,心中大樂,感嘆不已,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有闖勁,不怕死,國家後繼有人啊。
羅大常委氣的氣血翻涌,努力平靜了一下情緒,看向趙無極的雙眼閃過一道寒光,呵斥道:“不懂規矩,沒有家教的東西。”
這句話一下子捅了馬蜂窩,趙無極父母死得早,本來就沒有家教可言,聽了羅大常委的話,怒向膽邊生,怒極反笑,“老東西,你們家家教好,兒子貪污受賄,包養情人,僱兇殺人,海外賬戶好幾個,存款好幾億,孫子囂張跋扈,強暴大學生,『迷』『奸』清白女子集體『淫』『亂』,好啊,多好的家教啊,哈哈哈。”
說着,趙無極長身而起,轉身朝外面走去,從羅大常委說出“沒有家教的東西”這句話開始,事情已經沒有了談判的餘地,凡觸逆鱗者,必殺之。
羅大常委感覺到了趙無極剛出爆發出來的強大殺氣,這個殺氣帶着一股子屍山血海的恐怖味道,不由大驚,搞不明白,爲什麼對方忽然這麼憤怒,看着走出門去的趙無極,又看向唐智,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唐智將趙無極最後的那番話略微分析了一下,有了計較,嘆了口氣,說道:“羅常委,有句話本不該說,但不得不提醒你,你不該說最後那句話,他從小就沒有父母,原本就沒人教育,這是他的逆鱗。”
“他最後說的話是真的嗎?”羅大常委不擔心趙無極,還能反得了天去?反倒是趙無極最後說的“兒子貪污受賄、包養情人、僱兇殺人”的話,任何一條成立,自己兒子都完了,看來,自己確實老了,子孫們還有很多事瞞着自己啊。
羅大常委期待的看着唐智,希望唐智說出“是假的”來,但事與願違,唐智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瞭解他,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既然他說了出來,那就一定是真的,而且,他手上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
幹部問題不歸國安負責,是紀委的事,高級幹部僱兇殺人原本也屬於公安的事情,但考慮到惡劣的影響,國安也能介入,這讓唐智很鬱悶,很糾結。
羅大常委對於唐智的人品和『性』格還是很瞭解的,大家同朝爲官,彼此知根知底,聽了唐智的話,羅大常委慌了,如果真的如唐智所言,那麼,自己的兒子就算了完了,自己的前途也倒案了,這些還都能接受,最大的問題是羅家恐怕也走到頭了,怎麼辦?
“老弟,這次老哥厚顏求你一句了,這事只有你才能平息。”羅大常委放下了姿態,這句話說完,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唐智於心不忍,想了一下說道:“也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這樣吧,他的情況你也都瞭解了,原本是要安排個差事的,我看這樣,就讓他負責檢查百官吧,這道任命由你來籤,並委託他從你兒子查起,丟卒保帥,羅家就還有希望。”
羅大常委是官場老油子,哪裡還聽不懂其中的深意,略微沉思,就堅定的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在家族利益面前,犧牲一個人算得了什麼,以後再也不遭惹這個人就是了,以退爲進,還能撈個大義滅親的加分,羅家就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