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巖抱着夏雲,想用身體護住他,夏雲推攮着掙扎。無數枝椏打在他們身上,雖然疼痛,但也減緩了滑翔機的墜落。

在快要落地時,夏雲猛然扭着身體推開巖,自己落在下方,讓巖坐在自己腿上。兩年前學的降落技巧終於又一次派上了用場,夏雲一邊扯着破爛不堪的機翼控制桿,一邊叉着腿腳着地地在地上滑行,*潮溼的落葉被耕出了兩大道溝。

等滑翔機終於停下,巖立即起身,急切道:“你沒事吧?”

夏雲揉揉左腳踝,剛落地時不小心碰了什麼東西,有點扭傷。

“沒事。”回頭一看,黑暗的叢林隱隱有火光跳動,夏雲忙道:“我們快走,他們追來了。”

“嗯。”

孩子們被放了下來,一聲不吭的跟着大人們在叢林裡奔跑。巖牽着夏雲的手,發現夏雲無論如何也跑不了更快,甚至沒有孩子們快,於是說:“我揹你。”

夏雲又回頭看了眼,那星星點點的火光更明顯了,拉住他們站到一顆直徑兩米多寬的大樹後,“我跑不快的,你先走,你一個人一定能逃脫。我和孩子們在這裡躲着,等他們走了,我去你以前找到我的地方等你。”

“不行!”巖立即反對,但眼前的狀況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緊緊抿了抿脣猶豫了一會兒,道:“你不會自己走吧?”

夏雲突然愣住了,他還真沒想過藉此機會離開巖,實際上這念頭他很早就沒有再冒出來過了。但他不想讓巖以爲自己對他怎麼樣,一手攬着一個孩子的腦袋,垂下眼簾看着地面:“我一個人又養不活三個孩子。”

巖放心了些,說:“那好,我引走他們。”說着四處看了看,發現草叢中有一個三米多深的坑,招招手讓夏雲過來,“你們躲進去。”

“嗯。”夏雲輕點頭,從揹包拿出一個白色包裹,一邊給巖穿上一邊交代:“這是降落傘,那邊有個懸崖,你把他們引過去後從懸崖跳下去,然後立即拉這根繩子。跳遠一點,別撞到東西了。”

巖不明所以的聽着,夏雲看他迷迷糊糊,捧住他的臉表情嚴肅地道:“記住了,拉這根繩子。”不放心地把繩子放巖手裡,“一定要在他們追上前跳,如果他們追來了,可以過一會兒再拉繩子,別被他們的木刺扎到。”

巖輕輕笑了,眼神柔和地看着夏雲:“知道了。”

夏雲想了想,還是說:“這個辦法能不用還是別用。他真不放心巖能不能用好,萬一摔死了怎麼辦?

對上那雙深邃而包含情意的目光,夏雲伸出手臂勾住巖的脖子,對着他的嘴吻了上去。巖捧住夏雲的腦袋,將這個吻進行的更貼合。

深入和柔情的吻結束後,夏雲對巖說:“自己小心。”然後坐在地上滑進了坑裡,然後在下方接住巖遞來的孩子。

巖一個人跑了,跑了一段距離,在樹林里長嘯了一聲。

夏雲抱着孩子躲在坑裡,坑裡隱蔽得沒有一絲月光,時間尤其的慢。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上面雜亂的腳步,有人說道:“在那邊!”

然後一道道腳步遠去,又一道道腳步跟進,再遠去,沒一會兒就安靜了。

緩緩舒了口氣,疲倦不堪的夏雲摟了摟懷裡的三個孩子,一放鬆神經就陷入了沉睡。此時已經是深夜,昆蟲的鳴叫尖銳響亮,本該吵雜,但在睏倦的人耳裡卻猶如催眠曲。

圓圓和滾滾趴在媽媽身上,也很快睡着。就連睡過午覺的點點,一個人睜着眼睛看了一會兒什麼也看不見的空氣,慢慢的也睡了過去。

“吱~吱~”

“啾啾啾~”

天還未亮,晨霧已經瀰漫了山林,讓空氣變得溼重。

夏雲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巖!”

“媽媽~”點點從夏雲胸口擡起頭,睡眼惺忪地看着媽媽的臉。

夏雲就說怎麼胸口悶悶的,原來是被孩子壓到心臟了,害他做了個噩夢,夢見巖跳傘摔死了。

推推睡得死沉的圓圓和滾滾,夏雲啞着嗓音道:“起來吧。”

“去找媽嗎?”

點點仰着頭問。

“嗯。”夏雲站起身,整了整髒亂的衣服,搖了幾下還沒醒透彷彿靈魂出竅的圓圓滾滾,“我送你們上去,抓住草。”

“嗯。”被叉着腋窩舉起的圓圓甕聲甕氣地應道,半睜着眼睛,抓住東西就往上爬。

三個孩子順順利利上了地面,夏雲反倒費了不小功夫才爬上來。

天灰濛濛的,地面漂着灰白的霧氣,給本就昏暗的山林添了幾分迷濛。

夏雲拄着樹枝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三個孩子乖乖的跟着。他按着記憶往山崖走,在那裡他住了一個月,天天都在那一小片樹林轉悠,想找到肯定輕而易舉。

走了許久,旭日的光芒終於透過重重枝葉從天空灑下光輝,一點點消散了晨霧,樹林變得清晰。

挺拔的針葉木顏色濃綠,地面不知何時變得乾淨結實,□□着黃褐色的土地。一巨灰白的巨石聳立林間,似乎很陌生,但夏雲卻很肯定自己見過。

但絕對不是自己住了一個月的樹林。夏雲不由心急:難道自己走錯路了?

“媽媽。”點點突然壓低聲音叫道,目光警惕,拉拉夏雲的褲腿提醒。

夏雲立即護住身後的孩子,緊張地四處看,沒發現什麼,於是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那裡有人。”點點指着一個方向道。

夏雲一驚,心想那些白毛人又找回來了?巖孤身一人被發現了吧。

在一顆比他粗不了多少的針葉樹後躲了一會兒,沒聽見有人靠近的聲音,夏雲帶着孩子,悄悄往巨石走。心裡納悶:這兒的樹木好像有點小。

越看,夏雲就越覺得巨石熟悉。到了山石下邊,夏雲卻不急着躲了,表情呆滯地仰頭看石面。

巨石光滑平整,卻有着許多白色刮痕,像是經常被尖銳硬物刮磨。

擡起頭,夏雲看到了記憶中因不確定而變得模糊的畫面。

我回來了嗎?

當初來到這座石山,夏雲是和許多華僑驢友一起,摩拳擦掌的準備一較高低。當時看着這塊陡峭的山石,他心裡有些緊張,在那麼多同伴的情況下,隱藏住了軟弱,坦然攀上了山岩。然後肆意深吸高處的新鮮空氣,跟隨着隊伍揹着滑翔機跳了下去……

“媽媽?”點點拉了拉夏雲的褲子,“上面有什麼?媽媽的山洞在哪裡啊?”

“啊?”夏雲無意識地發出聲音,這纔回過神來,“安全了。”

“那我們不用躲了嗎?”圓圓開心地問,雖然沒有點點高大,他卻最會跳躍,一跳而起抱住了夏雲的腰,雙腳吊在空中晃悠。

“不躲了。”夏雲有些恍惚,突然擡手一口咬在手腕上,疼痛是那麼真實。

“噢噢!”滾滾開心得砰砰跳跳,抱住一顆樹三兩下就爬了上去,在一根樹枝上倒掛金鉤,看着夏雲問:“媽什麼時候來找我們啊?我們以後住這裡嗎?”

夏雲一時沉默,胸腔某個地方瞬間的空了一下,空蕩蕩的讓他心慌,彷彿缺失了一塊。

有人的腳步聲傳來,圓圓點點滾滾身體立即一頓,停住了任何動作,看向夏雲。這次夏雲都聽到了,人類沉重的腳步很明顯。

使了個眼色讓孩子們躲起來,夏雲走到一顆樹後,偷偷看過去。

是一箇中等身材的華人,百無聊賴地隨意走動,也不知道在幹嘛。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老子明天不上班,想咋懶我就咋懶。老子明天不上班,不用見客戶裝孫子……”

突然響起的rap音樂嚇了三個孩子一跳,個個都繃緊身體一臉緊張地看向夏雲。

夏雲想笑,但卻還是木着臉,噏動嘴脣無聲安撫:“沒事。”

“喂!上班呢。……還找個屁啊,都兩個月了,老子不找了,聽說老闆都回國了。不過老闆真有錢,一個月五千塊呢,那麼多人,就這麼打着水漂,以前還開私人飛機找人……”

男人罵罵咧咧地講着。

夏雲聽着他的話,心想又有人在這裡失蹤了嗎?還開飛機來,真有錢。

夏雲想找他借電話,低頭看看自己一身髒兮兮的樹皮衣服,就這麼出去搞不好人直接報警了。現在自己已經失蹤兩年,來美國的護照早就過期了,到時候自己被關局子還是小事,孩子們暴露就糟了。

於是夏雲選擇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在叢林生活兩年的經歷讓他很輕鬆的潛伏到了男人的身後,然後一手刀砍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