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心事濃如酒,少女情懷總是詩。
林中天前世讀過很多詩,對不同年紀的少女心思都有所瞭解。
因此,當他發現楊蘇華彈琴的時候總是會偷看自己,便明白這孩子應該是喜歡上他了。
當然,這種喜歡夾雜着許多複雜的情感,談不上愛情,更多的是一種仰慕。
對於這段稚嫩而又朦朧的感情,林中天並不打算予以迴應。
且不說對方僅有十二歲,就算真的是適齡的美貌少女,在以高維視角觀察過對方的全貌後,任誰心裡也不會升起絲毫的世俗之情。
這就是生命進化所帶來的負面效應之一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門當戶對並不只是封建禮教,也是赤裸裸的現實。
但是該說不說,在關閉了類白眼視角後,以人類的視角去欣賞,那少女於槐花樹下撫琴的模樣確實稱得上是人間絕色。
也難怪她還沒長開,便被那鍊銅的胖子花大價錢買下了初夜。
待一曲終了,林中天從懷裡拿出一副鐵指套,遞給楊蘇華。
“你的手指過於纖細,氣力不足,彈一些曲子的時候,若是用力,很容易被琴絃傷到手指,我便讓人給你做了這副鐵指套,你先拿去試試。”
“多謝付大哥!”
少女連忙接過,喜滋滋地戴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瞧着。
林中天見狀微微一笑,只是一副亮閃閃的鐵指套,便讓少女這般欣喜,也難怪後世的那些女生如此鍾愛美甲。
“這只是暫時的。”林中天輕笑着說道,“等日後你長大了,還要換一副新的,不過不要以爲有了鐵指套就可以懈怠了,指法和爪法還是要學的,就是學成之後,手會變得難看一些,可能還會留下一些傷疤,你可介意?”
少女望着林中天蒼白如骨的右手,搖了搖頭。
“不介意。”
“很好。”
林中天點點頭,剛想說什麼,忽然眉頭一挑,轉頭望向宅院大門。
下一秒,院外傳來了一陣極有規律的敲門聲。
正是同盟會成員來訪時,證明身份所用的暗號。
林中天正打算過去開門,那撫琴的少女連忙起身。
“我去開門!”
少女提着裙子,邁着小碎步跑了過去,拉開了宅院的大門。
門外是一名身穿布衣的青年男子,模樣有些陌生,少女並不認識。
但對方顯然知道她的來歷,見她開門,於是拱手道:“楊姑娘,在下潘雲鵬,受丁兄所託,前來與付兄商議撤離京城一事。”
“哦哦,快些進來!”
見是自己人,少女連忙讓此人進來,隨後她伸出腦袋,鬼鬼祟祟地左瞧右看,確認周圍無人後才急忙縮回腦袋,關上門,長舒一口氣。
看到這一幕,潘雲鵬臉頰肌肉微微抽搐。
林中天也有些無語,扶着額頭道:“好了,別瞧了,快些回來練琴。”
少女臉蛋一紅,素手絞着裙襬,有些羞赧地走了回來。
待安置好她,林中天轉過身,與潘雲鵬走進了客房。
“東西都裝好了嗎?”
“裝好了,足足有三大車。”
“很好,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丁兄說全都聽您的。”
“聽我的?”
林中天挑了挑眉,略帶詫異地問道:“他不跟着我們一起離開?”
潘雲鵬搖了搖頭:“不了,丁兄說要留下來幫靳兄。”
林中天想了想,點頭道:“也好,有他留在京城,我與立河多少也會放心一些。”
潘雲鵬點了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既然這樣,事不宜遲,今天下午便出發吧!”
說到這裡,林中天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般再度開口道:“哦對了,記得多加兩個人,張大夫和她女兒也要跟着我們一起離開。”
潘雲鵬微微一怔,隨後便露出了贊同的神情,點頭道:“這樣也好,張姑娘一家離開了京城,靳兄也就終於能沉下心來好好做事了。”
說完,兩人會心一笑。
自從這張氏醫館成爲同盟會在京城郊外的據點後,這情投意合的小兩口,就成爲了附近同盟會成員們共同的打趣對象,一旦聊起其中一人,必定會帶上另一個人。
林中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好了,就這樣吧,伱先回去準備一下,待過了未時,我們就出發。”
“明白!”
潘雲鵬抱拳領命,隨後轉身離去。
到了下午,一行車馬自京城崇文門離去。
待行至京城外五里左右的地方,林中天帶着楊蘇華和張嫣父女加入了隊伍。
楊蘇華與張嫣同爲未出閣的女子,因而共乘一車。
林中天則與張大夫一起登上了車隊中裝潢最豪華的一輛馬車。
馬車上立着一杆大旗,上書四個大字——「順風鏢局」
待進入馬車,已經換了一身錦袍華服的潘雲鵬早就候在車裡,笑意盈盈地望着二人。
在他的面前,正擺着一張案桌,桌上放着一個精美的銀酒壺以及三個銀質酒杯,看那杯口內扣收縮的模樣,應該是專門爲馬車設計的,以免路途顛簸,灑出酒水。
果然是奢侈腐敗的有錢人生活啊!
林中天內心感慨,隨後端起酒杯品了一口。
“嗯……花香濃醇,是浣花酒樓的茉莉香?”
“付兄果然是好酒懂酒之人!”
潘雲鵬聞言豎起大拇指。
林中天笑着放下酒杯,搖了搖頭:“這茉莉香雖然花香濃郁,但也遮掩了酒的本味,太過寡淡,相較起來,我更喜歡山東的秋露白。”
“治曲辛勤夏竟秋,奇功今日遂全收。日華煎露成真液,泉脈穿巖咽細流。”
潘雲鵬吟了首前朝詩人讚美秋露白的詩,隨後面露羨慕,嘆息着說道:“秋露白色純味烈,確實是好酒,只可惜在下體質所限,酒量不堪,實在是品不了這等烈酒,真乃此生之大憾啊!”
“原來是這樣。”
林中天恍然點了點頭。
潘雲鵬笑着說道:“在下已經想好了,等到將來年老力衰,臥病在牀,一定要痛飲一番,最好是能醉死在病榻之上,這樣,纔不枉來這人間走上一遭!”
“潘兄豪邁,付某佩服!”
林中天哈哈一笑,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以示敬意。
待寒暄完畢,二人終於開始談起了正事。
“我的東西都帶出來了吧?”
“都帶出來了。”
“真是辛苦你們了。”林中天感慨道,“這衙門和北鎮撫司爲了通緝我,已經全城戒嚴,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居然還能帶着三車貨物順利出城,看來同盟會在京城的暗中勢力也算不小啊!”
“呵呵,付兄想多了,今日我等能順利出城,這還要多虧付兄你啊!”
“多虧了我?”
林中天挑了挑眉,面露詫異。
潘雲鵬呵呵一笑,解釋道:“若不是付兄搶在錦衣衛之前劫走了魏忠賢,導致崇禎沒能拿到魏閹手裡的那筆錢,他又怎會爲了籌集軍餉而賣官呢?”
“哦?崇禎已經開始賣官了?”
“不賣官,又怎麼能從那些朝中大臣,皇親國戚手裡撈錢呢?”
潘雲鵬譏笑一聲,隨後笑着說道:“現在他還知道連綿,賣的還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官職,其中油水最多的,大概也就是這崇文門的城門守將了,據我所知,新任的城門守將花了畢生的積蓄,纔買到這個位置,不撈夠本錢,他怎麼可能會甘心呢?”
“只要錢給的足,別說是三車貨物,就算是付兄你當面出城,他也會視若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