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小奏,對不起,我沒能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入夜,女子溫柔的看着牀上熟睡的兩個孩子,嘴裡不斷的喃喃着這句話。
然後,就在那天的黃昏,母親背對着姐弟兩個,默默地流着淚上了路。
畫面一轉,女子孤身一人站在火山口的邊緣,面對着腳底洶涌的岩漿,臉上滿是決然。
“母親!”
稚嫩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女子驚訝的回頭,當看到那個蹣跚着朝她跑來的小小身影,她壓抑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的涌出。
“母親,你不要我了嗎?嗚嗚……”
孩子哭喊聲不斷傳來,讓女子越發心痛。嘴裡不斷喃喃着'對不起''對不起'。
最後,也許是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再次失去,她選擇轉過了頭,深呼一口氣,一步躍入了岩漿之中。
滾燙的岩漿高高濺起,整個鏡面都被熱浪覆蓋。
鏡中的畫面到此戛然而止,之後便恢復了原本的鏡面,再沒有任何景象傳來。
而此刻,親眼看到過去真相的姐弟倆,早已哭成一團。他們彷彿能夠親身感覺到母親最後的那種心痛與絕望。
“嗚嗚……母親……”
在姐弟倆難以抑制的淚水中,小奏看了眼旁邊不斷抹着眼淚的弟弟,終於首先停止了哭泣。
“喂,阿武!”
小奏忽然出聲問道:“你想去外界的,對吧?”
“啊?”
阿武愣了一下,哽咽着擡頭看了眼,對上姐姐認真的眼神,他頓時有些慌亂的擺手:“不,不是的,我……我……”
小奏直接打斷了他,追問道:“你說實話!你內心一定是希望去外界的,對吧?因爲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都在追尋着母親的蹤跡,在所有人都放棄的時候,只有你,還相信她還活着,只有你在從不間斷的尋找那條通往外界的路!”
“不,我,我只是……”
“既然是這樣的話,你就應該跟着孔哲大哥走,跟着他們離開這裡,去完成你的夢想!”
“唉?”
阿武愣住了,以往姐姐總是和村長一樣,想盡辦法也要勸阻他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想讓他安心留在洛基生活。然而此刻,他沒想到姐姐居然在鼓勵着他離開?
一時間,阿武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急跳,腦袋也變得有些不清醒起來。
它已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對去往外界的興奮感,還是對外界的恐懼感。
阿武嚥了口唾沫,對上姐姐認真的目光,他頓時膽怯了,連連搖着頭:“不,我做不到,外界什麼的……我只是一隻狐狸,我這樣的膽小鬼,怎麼可能在外界生存……”
“阿武!”
小奏大聲打斷了他,拿出了姐姐的威嚴,很是嚴肅的道:“別在逃避自己的內心了,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是最勇敢的孩子,你擁有和母親一樣的勇氣。真正是膽小鬼的,其實是我!”
小奏自嘲的笑了笑,語氣有些悲傷:“這些年來,我一直勸你放棄,其實只是因爲自己害怕去面對罷了,我纔是,只敢敢縮在這小小洛基的膽小鬼。”
小奏隨即擡頭,認真的看着阿武:“但你不同,你擁有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勇氣,所以,如果母親失敗了的話,你就一定要替她走完該走的路!”
“我……但是,這樣的話……嗚……”
阿武慌張的說着,他的確嚮往着外界,然而一想起離開這裡,從此就再也見不到姐姐,再也見不到村長,再也見不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阿武就忽然感覺一陣巨大的悲傷傳來,眼角又忍不住流出了淚水。
“阿武!”
小奏高聲打斷了他,一把扶住他的肩膀:“男孩子不要一直哭啊,不然會讓別人看不起的。”
阿武聞言,急切的想抹掉所有眼淚,然而淚水卻越流越多。
小奏看着他的樣子,也是感覺眼眶一紅,聲音中帶上了哭腔,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堅持着搖頭道:“你還在磨蹭什麼,孔哲大哥他們一定還在等着你,去吧,不要被這裡的感情牽絆,你要像母親一樣,勇敢的去追尋自己的路!去看看真正的世界,到底有多麼廣闊!”
“嗚嗚……”
在姐姐的連番催促下,阿武終於起身,帶着滿臉的淚水,一股腦的往出口跑去。
他不敢回頭,因爲他知道,一旦他再看到姐姐的臉,恐怕就再也無法下定決心了,就像當初母親站在懸崖邊上看到自己的時候一樣,他現在終於理解,那個時候母親要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到底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小奏呆呆的看着阿武快速遠去的身影,眼中有着悲傷,有着不捨,然而更多的,還是欣慰。
當年那個只敢躲在她身後的小鼻涕蟲,如今也終於成爲了勇敢的少年,做到了全洛基人都不敢做的事。
阿武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迴廊盡頭,小奏的目光卻還一直定在那處拐角。
直到須臾,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終於回過神來。
“母親,阿武長大了,一定會幫您完成未了的心願,而我,則將繼承您留在這裡的責任……”
小奏看向整齊擺放在她身旁的狐神飾物,朝其緩緩伸出了手。
……
燈火通明的審訊室中,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殿主揹着手,默默的站在門口的位置,一言不發。
而在她身後的圓桌之上,還坐着黑袍人和室女之王,兩人也都向殿主一樣,只是安安靜靜的坐着,沒人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在孔哲等人離開之後,很快便有醫護人員進來,幫室女之王解開了身上的束縛,同時圍在她身邊開始治療她的傷勢。
在一名治癒系能力者的異能下,室女之王斷裂的手臂很快恢復如初,身上的血跡也被清理乾淨。
治療完畢,室女之王揉着新生成的右手,眼神不自覺的在殿主和黑袍人之間徘徊,皺了皺眉,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敢先開口。
三人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兒,殿主終於轉過身,看向黑袍人。
“剛纔,你是故意放走他們的吧!”
黑袍人依舊沉默,甚至沒有任何動彈的意思,仍然像一座木雕一樣的坐在那裡。
許久,黑袍人轉過頭,終於有了反應,室女之王看着她緩緩摘下了頭頂的兜帽,從中露出的是一張異常年輕的面容。
——和薛菲菲擁有雷同容貌的女人。
室女之王無論看幾次都覺得,這兩個人實在太像了,怎麼看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然她早上也不會犯下把她們搞混這種低級錯誤。
“並不是,我已經盡力了,結果只能說是天意。”
女子淡淡的回道。
“不是?”
殿主不置可否,只是冷笑了一聲,忽然緩緩朝黑袍人的位置走近了幾步,看得一旁的室女之王一陣緊張。
幸好,殿主並沒有打算動手,只是朝着女子冷冷的警告了一句:“別忘了,當初是誰把你救回來的!永遠不要背叛我!”
“……”
從殿主的身上猛然散發出森森寒意,這個時候,她才真正展現出了一名屬於史詩級強者的氣場,室女之王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會忘的……”
女子說着,自顧自的從椅子上起身,往大門外走去。
“如果沒別的事,我要去工作了!”
留下這一句話後,女子便徑直出了屋子,而殿主並沒有阻止。
審訊室內只剩下了殿主和室女之王二人。
殿主仍然一言不發的站着,室女之王眼珠轉了轉,忽然道:“殿主,您既然不想放他們離開,那要不要我去……”
“不必。”
室女之王剛說了一半就被殿主直接打斷了,她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道:“說了半個小時,就給他半個小時。在時間走完之前,誰也不許做多餘的事!”
殿主自然知道室女之王在打什麼小算盤,語氣裡有些警告的意味。
“……是。”
室女之王雖然失望,卻也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只得低頭小聲應了一句。
……
不夜城,西城門邊緣處,有一方嘈雜的建築工地。
雷雲揹着小先知,離開神殿之後便一路匆匆趕到了這裡。
身爲主管收發任務的大長老,雷雲對於眼前組織這個出入洛基的驛站自然熟悉的很。
可以說,這就是洛基通往外界,唯一的出入口。
普通成員進出時還會被蒙上眼睛,隔絕感知,不過對於他這種殿主的心腹,驛館的真相早已瞭然於心,在這裡進出也不必對他隱瞞什麼。
“擺渡人,我需要外出一趟!”
進入工地,雷雲直接找上了一處帳篷前的蓑衣人,沒有任何廢話的說明了來意。
“大長老!”
蓑衣人對雷雲躬了躬身,口中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
“現在距離下一次運送時間還有五分鐘!還請稍作等待!”
“來不及了,這次是緊急任務,殿主親自督辦的!”
雷雲似乎猜到了他會這麼說,微微皺了皺眉,手一翻,將一張紙遞了過去。
“這是任務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