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秩序時代·元年。
也就是災後的第二十天。
距離陳生不得不去執行強制任務的時間還有兩天。
一切都在欣欣向榮的發展着。
有着【蓋亞】加入瞭如今的永晝,哪怕是因爲災難時犧牲過多、災後事情繁多而不得不忙起來的人們。
也都輕鬆了不少。
各項事宜的忙碌進度快了許多。
整個地球的“可操作化”,讓永晝成員在哪都可以得到助力。
所以暫且還不需要開展晨曦學院的第三批招募,就足夠應付好現下衆多需要忙碌的事宜。
當然了。
在大多數事情塵埃落定之後。
第三批招募也是遲早要開展的。
畢竟爲了保證人類的安全,永晝成員的傷亡率屬實是居高不下。
第三批招募事實上是迫在眉睫的。
只不過現在貿然開啓第三批招募,不僅不會起到幫助,還會平白增添一個需要忙碌的工作任務。
等到可以開啓的時候。
這將是一次與曾經兩次截然不同的招募,畢竟如今的永晝已經幾乎算是半公開的程度了。
具體的行動方針。
還需要等待大家都穩定下來,進行更進一步的商討。
至於此刻。
在全世界的倖存者基地中,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便是……
公祭!
從災難後的第十八天,永晝就播報起了公祭倒計時。
在其官網app上,將待公佈的公祭時間更改成了兩天後。
直到第二十天,公祭時間正式抵達。
全世界倖存者們,對此對懷揣着一百二十分的期待。
他們對此盼望已久。
各自的倖存者基地早在組建之初,就像大家保證了公祭肯定會舉辦。
畢竟災難只持續了三天,在這之後秩序依舊還在。
只不過出於維持秩序的考慮。
災後對於倖存者們的人身自由以及各方面限制太過嚴重,根本無法開展所謂的公祭。
同時各項工作繁雜。
也沒有精力去開展公祭。
最重要的是。
公祭意味着這些災難的結束,新時代的正式開啓。
已經隱隱以永晝扶持的全球統一戰線爲主的各大幸存者基地,都在等待着永晝宣佈開始。
而就這樣直到兩天前。
永晝官網app上通告了公祭的時間。
各個倖存者基地的倖存者們,也都發現了各自倖存者基地內的官方在那一天開始有了各種動靜。
這顯然是正在準備。
準備着今天將要開始的公祭。
……
在臨江市倖存者基地中。
諸多幸存者們今天停下了工作,站在城外的空地上默默不語。
儘管基地沒有要求。
但是大多數倖存者此刻都已經到場。
除了部分需要站崗巡邏的官方士兵,大多數都沒有缺席。
在空地不遠處。
是這兩天新修建的高臺與旗幟。
顯然是爲了今天的公祭活動所準備。
臺子下與臺子上有負責維持秩序的官方人員走動。
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始。
永晝的開始信號還沒有出現。
所有人都靜默的等待着。
林苗也站在人羣之中,她旁邊站着周梓盈與父親林雲等還在這個臨江市倖存者基地內的熟人。
她靜靜地仰望着高臺上的三個旗杆。
其中一個,是華國的旗幟。
一個是有着永晝標誌的旗幟。
還有一個,則是一個代表了全球統一戰線的羽毛圍繞地球的圖案旗幟。
三個旗幟如今都是降半旗的狀態。
這是從高臺修建好之後,就一直所維持的狀態。
降半旗。
是表示哀悼的重要禮節。
一般是在某些重要人士逝世或重大不幸事件、嚴重自然災害發生時來表達全國人民的哀思和悼念。
感受着周圍沉默的氛圍。
林苗一時之間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了那個面色嚴肅、義無反顧離開的應忠堂叔叔,自從那次離別之後就永遠也見不到了。
她想到了那個爲逝去者贖罪、爲理想獻身的段廣洪,自從他衝向蛇發雄獅之後也結束了生命。
她想到了無數水深火熱的倖存者。
她能活下來。
是因爲有太多人爲了她的存活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活下來的她。
也見證了太多在災難中無能爲力的痛苦與絕望。
這一切。
在純白色羽毛落下的那一刻。
就瞬間結束了。
不過林苗明白,今天這個公祭纔是讓一切徹底結束的儀式。
不然。
有太多人都永遠走不出那次災難。
如此想着,她回憶起了之前臨江市倖存者基地發佈的流程單。
那張紙上記錄了公祭的計劃全過程。
從看到永晝信號開始統一公祭。
之後要經過各大幸存者基地負責人致辭、倖存者集體默哀、唸誦逝者名單三個重要程序。
其中致辭不需要普通倖存者參與,唸誦逝者名單也是早已錄好音,全程作爲公祭儀式的背景音樂。
集體默哀是需要大家默哀三分鐘的。
至於所謂的永晝信號並沒有明說。
不過林苗並不擔心不知道。
到時候信號來了,一定是大家都能看的明白的。
不用擔心永晝在這上面出紕漏。
總的來說,整個流程並不複雜。
但是大家的心情都是無比的沉重。
畢竟這次災難,幾乎沒有哪一家是不死人的。
所有人都懷着深切的痛苦。
林苗也是如此。
除了那些保護她的和被她見證的犧牲者,她的母親也逝去了。
逝去在一個角落。
她並沒有在場,甚至說最後連屍體都沒有看見。
她當初在災難剛結束的時候積極參與探索小隊,又何嘗不是爲了在集體收屍之前看一眼母親?
只可惜。
事與願違。
她並沒有碰到母親。
林苗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只知道自己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不過父親林雲看出了她的心情,也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感受着自己頭上的溫暖。
林苗得慶幸一件事。
起碼自己還有父親,自己是幸運的。
起碼自己也早早從父親那確切的知道了母親的逝去。
其實有很多的倖存者。
他們遠離親人獨在異鄉,或者說是有遠在異鄉的親人。
因爲災後的限足。
他們連去了解一下親友的死活都不行,都做不到。
許多這樣的倖存者。
纔是真正渾渾噩噩的活着。
直到兩天前公祭時間公佈,各大幸存者基地與永晝以及其他諸多幸存者基地有了大規模溝通商討之後。
統計出的具體傷亡名單。
才終於傳到一部分不知親人生死的人手中。
那一刻,有人歡喜有人愁。
但絕大多數,都是愁的。
有的愁於滿心期待最終還是落空,再也見不到那個ta。
有的愁於依舊對親人情況不得而知。
畢竟辨別不出身份的屍體依舊還有很多、很多。
直到今天。
腦海裡不知輾轉反側了多久的倖存者們,全都默契的聚集在這裡。
在公祭儀式上懷念着那個ta。
寄託着各自的情緒。
無數人默默安靜地等待着。良久過去。
天際之上陡然有羽毛落下。
那羽毛是純白的,就好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
以一個緩慢的速度飄落。
所有幸存者不由得眼前一亮。
沒有人不熟悉這一幕。
那是終結了世間災難的救世白羽,是後秩序時代和平的象徵。
是無數倖存者心中的信仰。
就算是與世隔絕的、沒有切實見過這純白羽毛的倖存者。
在這些天的耳濡目染以及世界論壇上大手子畫的畫中,也已經瞭解到了這純白的羽毛代表着什麼。
那,就是希望!
那,就是永晝!
那……
就是永晝宣佈開始公祭的信號。
所有人都明白,這就是永晝所說的宣佈開始公祭的信號。
在確認這一點之後。
一首沉重緩慢的純音樂曲子響徹,一聲聲人名不斷的在這首曲子中響起,作爲公祭儀式的bgm奏響。
這是念誦逝者名單的程序。
所有幸存者擡頭望向高臺。
只見一位軍方校官走上了高臺,認真地開始了公祭致辭。
阿偉本該是這裡的負責人。
不過公祭儀式開始前一天,被永晝叫走了。
據說是去參加永晝內部的公祭。
所以。
這個致辭儀式交給了一直以來和阿偉互相幫助的校官。
林苗認真地望了過去。
以往學校有重大活動時,領導致辭都是被她直接忽略的。
相信大多數人對領導致辭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態度。
不過如今。
大多認真地望了過去。
面對無數的目光。
校官面容嚴肅,手中的話筒握的緊了起來。
“諸位同胞……”
“昭昭前事,惕惕後人!永矢弗諼,祈願和平!”
“……”
他的話語在前兩天佈置的擴音裝置下,擴散的很遠。
讓前來參加公祭的每一位倖存者基本上都清楚的聽到了。
話語並不長。
以世界論壇上那篇《昭昭前事,惕惕後人!永矢弗諼,祈願和平!》帖子的標題開頭。
深入淺出的講述了逝者的偉大,以及未來銘記歷史的重要性。
文采斐然的同時卻又不缺乏簡單易懂的大白話,在今天這個場景中也格外的能調動大家情緒。
不少倖存者默默地流下淚水。
林苗也是揚起頭顱,想讓眼眶的溼潤不要落下。
只不過這一擡頭就發現。
緩緩落下的純白羽毛並沒有消失,不知何時已經飄落到了她的頭頂。
近在咫尺。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觸摸。
奇怪的感覺瞬間涌入心間。
周圍的一切景色悄然變化。
高臺與旗幟消失了,周圍一起參與公祭的人羣消失了,耳邊的唸誦逝者名單聲音也消失了……
是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將她環繞。
這種感覺,讓林苗微紅的眼眶徹底忍不住了。
因爲她知道這個懷抱的來歷。
她擡起頭,看到的是母親用慈祥的笑容看着她。
此刻。
是如此的寧靜祥和。
她想自己永遠依偎在母親懷裡。
“乖苗苗,長大了。”
母親笑着摸了摸林苗的額頭,語氣裡是道不盡的寵溺。
對此。
林苗只是深深的把頭埋進母親懷抱。
哪怕她知道這只是幻境。
也依舊一點也不想離開。
不過。
這個幻境中的母親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說道:“好啦,還有別人排隊見你呢。”
“我這個幻覺已經抱夠了,還有一個真正的靈性等着你。”
母親說着。
緩緩消散在了原地。
這讓失去溫暖懷抱的林苗愣了愣。
不過她很快緩過神來,轉身望向了身後的方向。
只見周圍空蕩蕩的純白場景。
瞬間變回了那個林蔭路的臨江市永晝基地。
面前是坐在輪椅上的應忠堂,正在緩緩剝着一根香蕉。
林苗望着這熟悉的一切。
邁着輕緩的腳步靠近。
直到抵達應忠堂的面前,她帶着一絲顫音問道:“應叔,你不是幻覺?”
從剛纔母親的幻覺中。
她聽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現在見到的應叔不是幻覺。
“這次全球的純白羽毛是一次大型幻境,讓正在進行公祭的全球倖存者們最後再見一次想見的人。”
“而我們永晝的犧牲者可以保持一段時間的靈性不滅,可以趁着這個幻覺來一段遠程投影。”
“所以……我確實不是伱的幻覺。”
應忠堂平靜地說完。
把手中剝好的香蕉遞到了林苗嘴邊。
見狀。
林苗帶着淚水探頭咬了一口。
很甜。
香蕉的味道,和當初應叔坐在輪椅上給她剝的味道一樣。
只是這熟悉的味道。
卻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林苗忍不住帶着淚腔問道:“阿偉哥哥和李宏圖隊長他們,都不肯和我說你的具體情況。”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沒死。”
林苗的語氣中,除了哭腔以外還帶着一絲倔強。
除了倔強以外,還有一絲期盼。
複雜的情緒雜糅其中。
哪怕她剛剛纔聽到應忠堂說自己是犧牲者,也依舊當作沒聽到。
她不願意去相信這一切。
本以爲這些天都已經看開了的她。
發現自己根本一點都沒有看開。
“苗苗。”
“沒事的……沒事的……”
應忠堂沒有去多說什麼,只是把林苗一把抱在懷裡。
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語氣中滿是輕柔與安撫。
他沒有去回答林苗不信邪的疑問,只是默默地說着沒事。
周圍安靜下來。
除了林苗的抽泣聲和應忠堂的輕聲安慰以外,便再無其他。
良久。
兩人分開。
林苗望着應忠堂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認真神色。
“讓我繼承你的渡鴉吧,也算是讓4399和我的喵喵做個伴。”
林苗的話語很認真。
她想表達的意思也不只給倉鼠喵喵找個朋友。
繼承渡鴉。
在永晝意味着一種新老交替的傳承。
代表着林苗那份想要加入永晝的堅定意志。
“好。”
“渡鴉4399它也和你足夠熟悉。”
應忠堂笑着一邊點了點頭,一邊撫摸着林苗的小腦袋。
他知道林苗的意思。
平時他絕對會拒絕這樣的小孩子去成爲永晝成員。
但是現在嘛……
其實也沒什麼好拒絕的。
或許。
不讓林苗去繼承,纔是對她最大的否認與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