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失去孩子是玄機的不幸的話,那麼能及早醒悟過來,不至於泥足深陷便是玄機的幸。
躺在病榻上的日子說慢也慢,說快也快,轉眼便已是半月過去,這些日子裡,因着老太太時常派燕嬤嬤送些滋補的燉品過來,玄機的身子恢復得很快。
這日午後,燕嬤嬤又奉了老太太的命,給玄機送來了一些補品。
“有勞燕嬤嬤了。”經一事長一智,經歷了小產之事後,玄機變得圓滑了不少,每每燕嬤嬤送來補品,玄機總不忘讓梅香打賞燕嬤嬤一些銀子,時間一長,燕嬤嬤對玄機便也多了幾份誠意。
燕嬤嬤含笑地收下了銀兩,握着玄機的手,流露出幾絲親近來:“姑娘果然懂事不少,這是好事。”
因着在桃塢有過主僕的情誼,人前燕嬤嬤喚她“玄夫人”,人後卻還是會喚她一聲“姑娘”。
玄機做出一副受教的神色,恭敬道:“日後還有賴嬤嬤多多提點呢。”
“姑娘是聰明人,若是將心思用對了地方,他日必然是富貴的命。”
“嬤嬤擡舉了。”玄機謙卑道。
燕嬤嬤見玄機神色恭敬謙卑,心裡一陣舒坦,左右看了幾眼,壓低了聲音,誠懇道:“姑娘還年輕,底子好,以後有的是生養的機會,您可千萬不要因爲先前的事,對爺使什麼性子,畢竟爺纔是您真正的依靠。”
“謝嬤嬤提點,玄機明白了。”這些事,玄機心裡原就是明白的,但若說生養,玄機卻沒了那心思,畢竟她留在王府,也不是真爲了能和秦伯岸過一輩子的。
“姑娘,您如今身子也好了不少,有空就多到老太太那裡坐坐。”燕嬤嬤收了銀子,便也對玄機說起了真話,“您該知道,按着老太太的心思,原是容不下您的,如果不是爺特意寫來書信,要老太太好好照顧您,恐怕您早被趕出府了。”
聽到這些話,玄機不免吃驚,秦伯岸他竟特意寫信留她嗎?
“老太太見爺對您如此上心,便也應承了下來,對您諸多照顧,可您還是得多加小心啊,王府不
比桃塢,您可不能隨意了。”
“玄機明白了,只是不知這老太太平日裡有何喜好?還望嬤嬤指點一二。”
燕嬤嬤沉思了一會兒:“老太太平日裡除了吃齋唸佛,倒也沒多大的喜好,若非要說喜歡什麼的話,也就是偶爾喜歡自己動手泡茶。”
“謝嬤嬤了。”
“姑娘不必客氣,你我主僕一場,老奴必然是幫襯您的。”
燕嬤嬤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玄機,以前在桃塢時,主子總是一副教坊女子的裝扮,她倒真沒發現,主子若是做了淡雅的裝扮,倒真有幾分高雅的氣質,和昔日的那位主子還真有幾分神似,也難怪老夫人那日見了會這麼吃驚。
依着主子聰慧的性子,若是能討了老太太的歡心,將來飛上枝頭也未可知!燕嬤嬤暗暗爲自己的決定感到歡欣:“姑娘,您好好歇息,老奴便不打擾了。”
“燕嬤嬤慢走。”
玄機是聰明人,燕嬤嬤的心思,她不是沒看出來,只是她恐怕要讓燕嬤嬤失望了,她所求的不過是安身立命罷了,至於其他,她不願多想。
玄機原是個帶了幾分慵懶的女子,姐姐在時,看着總是懶散地躺在榻上看話本子的她,經常一臉笑意的感嘆:我家玄妹這般姿態,日後必是有福之人。
玄機聞言,總是嬌嗔地追打她。
彼時,在玄機聽來,姐姐這話是說她懶,可如今想來,能夠簡簡單單地看一本書,不用想着如何勾心鬥角,曲意逢迎,又何嘗不是一種福!
姐姐的離世,曾一度讓她變得尖銳,如果說以前的她是隨風而飛的梨花,那麼後來的她便是一朵嬌豔帶刺的玫瑰,教坊所學種種都被毫無保留地從心底挖掘了出來,曲意諂媚,妖媚多情,使得她成功攀附上了秦伯岸。可是事事終究多磨難,一切都還沒開始,玄機便被現實狠狠地打了一棒,豪門大戶遠比她聽說的還要可怕。
想着想着,玄機一不小心就靠在窗口睡着了,原本這些日子睡眠都很淺,卻不想這一覺卻沉睡了很久。
玄機夢到了自
己在桃塢時的情景,她夢見自己與秦伯岸在桃塢的美人榻上恩愛,秦伯岸不同尋常時候,那時的他溫柔極了,一聲聲地喚她“玄兒”,對她說着只有夫妻間才說的那些親密的話,那樣的他,讓她沉醉不已……
“玄夫人,玄夫人……”荷香突然走了進來,驚醒了睡夢中的玄機。
待清醒過來,玄機覺得羞恥荒唐極了,自己不僅夢到了男歡女愛的事,竟然還覺得秦伯岸是愛自己的。
這幾日玄機一直盡力讓自己不要去想秦伯岸,可是夢裡卻全是他。
雖然覺得羞恥,但愛情卻是個美好的東西,即使醒着,玄機都彷彿覺得夢裡的感受延伸到了現實中,使得她的精神也變得好很多。
“玄夫人,您剛是做了好夢嗎?”荷香雖然粗心大意,此刻倒也看出玄機臉上殘留的笑意,是什麼夢讓玄夫人多日未見的笑容重新掛在了臉上。
“知道我做了好夢還將我吵醒。”玄機嗔怪道。
“奴婢知錯了。”荷香知道自己主子不是真心責怪,便吐了吐舌頭,“良辰姑娘來了。”
“良辰?”玄機有些吃驚,忙斂了妝容,“讓她進來。”
“是。”
“奴婢良辰,給玄夫人請安。”良辰輕挪蓮步走了進來,一襲普通的粉色丫鬟服飾,穿在她身上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玄機知道良辰是秦伯岸的通房丫鬟,也不敢怠慢,忙扶起了她:“姑娘不必多禮,不知姑娘來,有何要事?”
良辰見玄機氣色不錯,暗暗有些吃驚,發生了這麼多事,她怎麼還能這般泰然呢。
“良辰姑娘。”見良辰打量自己,玄機又喚了她一聲。
良辰自知失禮,立刻收斂了情緒,笑着說道:“老太太吩咐了,這幾日爺不在府裡,我正巧得空,便讓我多到您房裡轉轉,看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良辰這話不得不讓人多心,這個良辰不僅是秦伯岸的房裡人,就連老太太面前,也有幾分面子,她若是對自己產生了敵意,倒真正是個棘手的對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