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有想問老身的,就趕緊問吧,趁着吾還有興致,說不得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呢!”
岑太妃本來叱罵永平正在興頭上,結果一扭頭,卻見皇后盛蒽意興闌珊地看着她們,頓時,爽快少了兩分。
盛蒽見她可算說到正題了,無聲地舉起手裡的空盒子,搖了搖。
“……”岑太妃見之,略感憋屈地沉默了幾息。
在不知第幾次運了運氣後,她才尋回剛剛的狀態,不帶感情的講述:“皇上的確曾經在此藏過傳位詔書,不過顯而易見,詔書讓永平毀了。”
“本宮好奇的是,這裡怎麼沒有您協助她僞造的聖旨。”盛蒽無可無不可的把空盒子扔到一旁,“您又是怎麼把她誆到思宮的呢?”
“誆?!哼,是她自己貪慾太過,老身可沒騙她!”
“呵呵,冠冕堂皇的話就不要說了吧,這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太妃拿話糊弄旁人也就算了,可不要您自己都糊弄了啊!”盛蒽瞥了眼正在扎針的永平,嗤笑,“太妃剛剛叱罵永平,是真過癮吶!
這一字字一句句,您罵得毫無負擔,似乎不認爲自己在其中的角色有多不光彩,更不覺得愧對兩位先帝……想來,太妃應是有自己的閉環邏輯。
讓本宮猜猜看……您真實的目的,應該不是傷害皇上,您謀算良多,究其根本,只怕是劍指永平!而傷及皇上,不過是您想讓永平永世不得翻身的手段罷了!想來,皇上只是受到殃及的池魚!”
“沒有錯!”岑太妃痛快的應承着。
她原本波動的情緒忽然平靜許多,看着盛蒽的眼眸裡更多的是放鬆。
“沒有錯?好一個沒有錯!能讓您這樣理直氣壯的,應該和當年先皇景和帝遇刺案有關吧?”盛蒽壓着脾氣,冷笑,“當初那場足以震動朝綱的大案,不止讓孝和文太后怹老人家失去了兒孫,太妃您,也失去了靜王……您從那時就開始謀劃報復了吧?!”
“你又說對了。”被盛蒽喚醒了不能碰觸的記憶,岑太妃臉色有些難看。
她眼眸幽幽的看過去,臉上雖然無悲無怒,可整個人瞧着卻像是陷進深淵泥潭一般,稍微靠近一些,都能感到那冷寒至極的陰鬱。
“盛皇后,老身對於自己所作所爲毫不虧心!”她低沉着語聲,一字一句清晰可聞,“就是將來見了先皇承元帝、孝和文太后,老身都不會慚愧!
倘若是老身那不爭氣的兒子或者圖謀不軌、或者犯了法規,爲律法或是皇上、太后所誅,老身痛卻不恨!
可吾的兒啊、吾的懷裕啊!他爲歹人所害!老身豈能坐視謀害他的歹徒逍遙法外!
老身雖然沒有證據證明就是永平所爲,可廢后盧氏家族和她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朗氏的出現、她的爭權、她的佈局,點點滴滴、無不說明景和遇刺案裡有她的影子!
廢后盧氏早已自裁,盧氏殘孽不見蹤跡,那老身視她這個和盧氏嫡孫誕下的孽種的東西爲仇敵,尋她報仇,有何不對?!”
說到這裡,岑太妃不自知的落下兩行濁淚,待發覺眼眸模糊時,她已是淚流滿面。
隨意的抹掉臉頰上的淚,岑太妃輕笑一聲,直視着盛蒽,鏗鏘發問:“你以爲老身想要走到這一步嗎?老身多少次把斷斷續續的線索輾轉送到御案之上,可結果呢?證據不足!證據不足!總是證據不足!堂堂皇帝,只個證據就畏首畏尾了嗎?!不過是沽名釣譽,不想名留史冊時留下瑕疵!”
聽出岑太妃言語裡的怨懟,盛蒽忍不住替延平帝分辨:“皇上亦是那場刺殺案的受害者,怹從沒斷了尋蹤主謀的安排……您假借他人之手給的證據,本宮都曾看過,可是時間對不上、動機對不上!更重要的是,監看公主府的人從未發現她的異常!
皇上怹不是殘暴之君,又向來純孝敦誠,前有先皇承元帝留下口諭,要後代帝王寬待鴻安大長公主母女,後有孝和文太后留話,給懷宴太子留下血脈。
前有長輩萬千囑託,後有證據不足之指證,您讓皇上怎麼辦呢?難不成頂着忤逆長輩、不容親族的名聲,去認那些很像是栽贓的事兒嗎?
誰能保證這不是廢后盧氏留下的伏筆?一招不能盡除楚姜皇室,就讓留下的幾個根苗互相殘殺?!”
“哼,婦人之仁罷了!”岑太妃冷嗤一聲後,緊鎖着盛蒽的眼眸,似笑非笑的說,“皇后莫要把話說得言之鑿鑿,若處置權在你,只怕就不是現在這個局面了!”
“皇上仁厚寬容,非本宮所能及。”
“倒是實誠!”岑太妃那一直緊繃的弦忽然鬆了下來,好像一切都無所謂了,“你不是想知道,本宮怎麼讓永平入局的嗎?好,老身都告訴你!
其實說來也簡單!不知皇后你年少時有沒有捕過鳥雀?喏,就是用樹杈支起一個籮筐,稍稍做些掩飾,然後在鳥雀常出現的地方,沿途撒些谷糧。
你撒一路,它們就吃一路,直到走到籮筐裡頭,那時,你把樹杈一拽,它們就到手了!”
岑太妃說到這兒忍不住輕笑兩聲:“老身僞造的空白聖旨,就是那一路的谷糧。
在她以爲勝券在握的時候,讓她以爲可以信任的忠僕,告訴她,老身左右通吃,糊弄了她!那個藏於思宮的真正的傳位詔書,寫的是老身長孫姜自清的名字!她豈有不慌之理?!
永平那等人,就不是肯爲他人作嫁衣裳的主兒,怎麼可能受得了爲人所算計?!
屆時,只要那個忠僕拿出新的僞造好的聖旨,她定然生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主意,做那個拿着彈弓的頑童,當最後的贏家,這吸引力太大了,大到她沒有辦法拒絕!
只要她入局,稍微給她的行動製造些困難,讓她沒辦法做成的話,以她極端的性格,只要給些刺激、只要側面提示……讓她選擇把思宮付之一炬,將所有的詔書,不管真真假假,全都徹底毀掉,就不難了。
思宮出了問題,以皇帝這個尊父重母之人,豈能鎮定不管?!屆時,一切都是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