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婉轉。
這個地方使用了竹笛,而並非使用國外的長笛,原因僅僅只是因爲,在這個地方只有竹笛的音色,才能表現出黃河兩邊的那股婉轉悠揚的音色。
音色靚麗。
空谷傳響。
音色美到甚至令人爲之驚歎。
果然,這是華國的音樂。
只有這樣的音色才能表現出黃河的感覺。
也只有這樣的演出才能展現出民族的那股感覺。
陳秋手中的指揮棒輕輕顫抖,對着秦弦等人示意。
秦弦等人的絃樂緩緩地鋪墊在長笛之下,將長笛向着上方推起。
長笛的聲音千迴百轉,在衆人的心頭縈繞。
在海城音樂學院校內音樂廳的頭頂盤旋。
最終緩緩地落在閆義一鋼琴之上。
閆義一很明顯抓住了音樂的細節,抓住了自己所需要演奏的地方。
在竹笛的聲音落下的那一刻,讓自己的音樂緊緊地跟隨而上。
這一次,相比較之前那充滿了書卷氣息的大提琴,這個長笛的感覺要更加的容易把控,也更加容易挪用。
閆義一的嘴角不免掛滿笑容,手指在自己面前的鋼琴上輕柔地拂過,颳走一大串的音符。
每一顆音都顯得那麼漂亮,那麼幹淨。
他並不僅僅只是在演奏。
他甚至是在歌唱。
他在用鋼琴去歌唱,去烘托出音樂的氛圍。
音色柔軟。
你甚至能在音樂之中聽到一點小橋流水的輕柔。
雖然這個樂章的主題名爲黃河憤,但是在這個地方的時候,卻並不是以憤怒爲主。
這個地方依舊是站在黃河之邊,眺望着黃河周圍的美景。
心中的萬分豪情逐漸涌上心頭。
衆人看着閆義一的表情也略微有些變化。
這個地方的音色演奏的,是否太歌唱了一些?
之前的演奏,閆義一的力量就有一些不太足,聽的人感覺不夠爽快,總感覺缺了一點什麼。
即便樂團在這個地方幫助閆義一去演奏,可是也僅僅只是幫助他將音樂的力量向上提了一個小小的層次。
層次並不高。
大概也就是站在黃河邊望着河景,變成了站在河邊的高樓上眺望。
心胸更爲寬廣了一些,但也僅限於此了。
前面部分的那個抒情片段,閆義一演奏的就太過於小橋流水,有點太過於江南的感覺了。
即便後面有一些稻花香吹兩岸的感覺,可是整體的表現也還是偏弱了一點,還是給人溫婉的感覺。
黃河兩岸的風景,可並不是單純的江南景色,以及東北那邊的景色啊。
衆人聽着耳邊響起的第三樂章,黃河憤的前面部分,目光中充滿了擔憂。
前面兩章演奏的蠻好的。
畢竟那些地方的情緒並不需要那麼強烈。
但是這個第三樂章的部分。
閆義一的情緒,真的可以支撐的起,這一整篇作品嗎?
畢竟,這個可是黃河憤。
前面演奏的再漂亮,再柔美也沒啥用。
這個地方轉折的力度,可千萬不能弱了。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
陳秋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
他視線的餘光看了一眼身邊的閆義一,目光略微有些糾結。
雖然閆義一的表現正在一點一點變好,逐漸接近他的標準,甚至有點超過他的標準的感覺,從一名學校裡的普通學生,走向準職業的鋼琴家的樣子。
但是,他能將黃河憤這個地方的點睛之筆做好嗎?
如果做不好,這一首作品可就出現大問題了。
陳秋心中閃過一陣猶豫,但是他想了想,還是將選擇權先交給閆義一。
畢竟這個地方,是閆義一的演奏。
陳秋手向着樂團那邊略微一拉,將衆人音樂的情緒,向着後面拉扯了一番,讓他們將音樂的空間釋放出來。
並且做出更大的張力預備。
如果閆義一能接住這份張力,那麼這份張力能讓閆義一做出更大的情緒處理,也能將這份張力所蘊含的力量徹底釋放出去。
如果閆義一沒有辦法接住這份張力。
那麼陳秋只能在後面的處理中,讓樂團這邊消除一些這些張力所帶來的影響,讓音樂的表現變得更爲簡單一些。
衆人的壓力很快便聚集在了閆義一的身上。
他似乎自己也感受到了那股壓力,容易出汗的額頭上,很快便再次落下一滴汗水。
音樂的聲音在逐漸變低,減弱。
樂段與樂段之間巨大的空隙將會出現。
陳秋的手指已經擡起,示意樂團那邊將音樂的空間放大,給他更多的空間出來。
壓力,正在逐漸升高。
他就如同溫水之中的青蛙。
直到,音樂終結。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閆義一,等待着他的演出。
整個音樂廳彷彿都凝結了一般。
閆義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看向陳秋,對着他點了點頭。
隨後沒有等陳秋迴應,他便將自己的視線重新歸於自己面前的鍵盤,手臂擡起,讓自己的手臂順應着重力,直直落下。
轟!
鋼琴聲被閆義以強而有力的和絃,砸出音箱之外。
他的手指牢牢地抓住鍵盤,將音樂控制在自己的手心。
給音樂一股要被砸飛出去,卻又控制在內的錯覺。
如此力量,砸的舞臺下衆人大腦一陣空白。
他們此時此刻面前就彷彿出現了過去在這片土地上出現的一切痛苦。
憤怒,憎惡等情緒在他們的心中升騰。
但是這些負面情緒卻並沒有變成對着空氣的無能狂怒。
他繼續在衆人的心中,逐漸變成一股怒火,在衆人的心中升騰,燃燒。
幾乎點燃了整片天空。
在場衆人幾乎被閆義一的演奏所驚呆。
他們怎麼想都沒有想到,閆義一居然能將音樂演奏的如此漂亮。
現在這個正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還是之前的什麼小橋流水?
這個完全就是大江大河!
滾滾黃河裹挾着他們心中的憤怒,向着遠方咆哮奔涌。
去擊潰所有一切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阻礙。
黃河之魂,無論誰也沒有辦法將其磨滅。
這個就是在生活在黃河兩岸的人身上,所無法磨滅的華國之魂。
音樂之中的情緒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內,從苦澀,憤怒,不滿,再到釋放。
直接將舞臺下衆人的情緒價值拉滿。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任何人會去選擇質疑閆義一。
陳秋看着身邊閆義一的視線也不由得轉向溫和。
這個經常出漏子,演出表現差勁的人,終於在這個時候,在這羣新生面前,表現出了他作爲目前音樂在讀第一名的實力以及底子。
雖然還是有很多的缺陷,但是這樣,已經不錯了。
他已經將音樂的情緒從之前溫和轉向後期的憤怒,豪放,大氣。
那麼,就剛好順着他的演出,直接將音樂的情緒向着更高的層次,再推進一波吧。
陳秋的嘴角上揚,手中的指揮棒揮向樂團。
樂團這邊的衆人將舞臺的控制權從閆義一的手中再度拿回。
現在,他們要展現出交響樂團的實力了。
他們將之前的柔美再度展現。
只是這一次他們的展現要比閆義一所表現出來的,要更爲漂亮,也更爲強勁。
他們將閆義一的音樂包裹在他們的音樂之中,推着他向着前面前進。
樂團之中的絃樂,將音樂的壯美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們在向舞臺下衆人展現實力。
也向所有的老師展現實力。
他們和聲交響樂團的實力。
他們展現實力的動作,並沒有逃過舞臺下所有老師的視線。
以李安國教授爲首的幾人,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對於他們而言,這個並不是秀肌肉,這個是在向他們展示,他們的選擇究竟有多麼正確。
和聲交響樂團是由他們所計劃,所實施出來的一支頂級交響樂團。
他們的表現越好,越證明學校這邊的計劃究竟有多麼成功。
兩年的時間,將樂團從第二第三的位置,直接拉扯到了第一的位置,甚至在海城,乃至於全國的範圍內的範圍內都排得上號。
如此表現,就算央中音樂學院重新搞出一支樂團,都不一定能有他們搞得好。
而他們的表現越好,越能在學校這邊獲得更多的資源。
當然,幾人歡喜幾人愁,一些不太支持學校花大價錢搞樂團的人,臉上就不怎麼高興了。
特別是看到學校領導臉上那無法抑制的笑容,他們臉上就更難看了。
比如說廖勇。
身爲學校校長的廖勇,看着舞臺上學生的演出,他臉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
他一邊笑着,一邊摸着自己乾淨的下巴,對着身邊人小聲問道。
“這個裡面的所有人,全部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真的沒有從外面找人?你確定?”
“當然,廖校長!”邊上那人訕笑道,“肯定全部都是學校裡的人,畢竟我們學校的迎新晚會,請校外的人肯定不太好,就比如說這個和聲交響樂團,裡面的人要麼就是剛剛畢業,要麼就是大四的,含海率百分之一百啊!”
“哦?有意思,居然沒有找校外的人,還能發展到這種層次,真的有意思。”
廖勇笑了笑。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陳秋,滿意地點了點頭。
樂團裡他其他人不太清楚,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情況。
但是陳秋他可太瞭解了。
之前他在海城廣播交響樂團那邊搞春節晚會的演出,就是陳秋這個大三的學生帶着一羣老頭老太太搞的。
當時他就聽出來了,這個陳秋絕對有點東西在手上。
後面他示意李安國教授多給陳秋幾次機會,陳秋全部都把握住了。
他本來以爲就這樣了。
可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就因爲他出差在外,一些時間沒有時間關注陳秋,陳秋帶着他手下的和聲交響樂團就發展成了現在的這個模樣。
一羣學生能發展成這個模樣。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身邊的那位老師,對着他笑着問道。
“誒,你說,如果將樂團學院的指揮,正式錄爲陳秋,會怎麼樣?”
“啊?”
那人一愣,隨後連忙搖頭。
“不行啊,陳秋的學歷不夠,最起碼得要研究生畢業吧?如果想要入職,可能還得要有海外的背景,否則就算我們同意陳秋進來,上面的一些人做審批的時候,陳秋也進不來啊!”
“哦對,說的也是,我欠考慮了。”
廖勇將視線收回。
大學老師任命這件事並不是他一位校長說的算的。
特別是任命正式的老師。
廖勇思考了一下後,對着身邊的老師道。
“你回頭和其他人想想看,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將陳秋留在我們海城音樂學院,現在沒有機會讓陳秋進學校,但是等後面,說不定就有機會了不是?”
“呃……”
那位老師遲疑,看着廖勇對陳秋很是看好的模樣,他緩緩點了點頭,小聲道。
“行,我回頭研究研究,不過陳秋他的音樂廳就在海城,我們其實不用太擔心……”
“那怎麼行?回頭如果隔壁城市或者其他大城市,說要爲陳秋專門建造一個大型的音樂廳,然後大額投資進去,花錢從全球買樂手,那麼他不就走了?最近貴城交響樂團不就是這樣起來的?”
廖勇瞪了一眼身邊的老師,瞪的他不敢說話。
畢竟廖勇說的確實沒錯。
和陳秋他們一同崛起的,還有一支貴城交響樂團。
這支交響樂團是真的完全用錢砸出來的。
企業起頭,每年1000萬的投入,然後政府每年購買200萬的票,以及提供100萬的樂器更換,當地政府還建造了一個1200演出劇場+700室內樂廳的大型音樂廳。
就這麼說,在陳秋他們還在爲每個月流水破百萬,一年流水破千萬的目標努力的時候,隔壁的光光收入就破千萬了,甚至還不用說樂器的維護與更換之類的東西。
這個投資直接吸引了華國音樂協會會長成爲樂團的常駐指揮。
幾年的時間,從貴城那邊的第一,逐漸來到了全國前十的位置。
如果放在海城這邊的話,說實在的,完全有機會擊潰海城交響樂團,成爲海城第一交響樂團。
這個錢多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邊的人還年輕。
剛剛成立的時候,平均年齡26,也就比陳秋他們樂團的一些人大上幾歲而已,甚至還有像他們那邊五十多歲指揮以及團長拉年齡的存在。
實際上當時那羣人也就可能剛剛大學畢業沒有多久。
就在這麼大規模的投資下,那支交響樂團取得了現在的成績,廖勇感覺如果是自己,自己可能也沒有辦法抵抗每年1300萬+專屬大型音樂廳的投資。
就目前陳秋他們交響樂團如此年輕還如此有潛力的情況下,廖勇是真的感覺陳秋有可能會被其他地方的人給挖走,成爲第二個貴城交響樂團。
因此,廖勇捂着嘴,對着身邊的那位老師小聲道。
“回頭你問一下李安國教授,問問看他那個地方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拉攏一下陳秋的,這些學生,這個樂團,可千萬不能放手,這個是我們海城音樂學院未來進軍全球的機會。”
邊上那位老師沉默許久後,小聲點頭道。
“行,我明白了,不過廖院長,您這邊的預算是……”
“這個去和財務那邊的人去談,不過我覺得,只要和聲交響樂團那邊的資金需求不算特別離譜,其實都可以接受,你覺得呢?”
“……”
那位老師沉默。
廖勇說的比較含糊,回頭可能又是自己這邊受累。
因此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點頭道。
“行,我明白了,我回頭將這件事和李安國教授討論一下,然後提上議程。”
說罷,他將自己的視線看向舞臺。
此時此刻,第三樂章黃河憤已經徹底結束。
第四樂章保衛黃河已經開始。
陳秋帶着樂團管樂吹響屬於他們的旋律。
每一顆音都彷彿閃爍着黃河的浪花。
閆義一所代表的鋼琴聲部,以及樂團那邊的相互呼應。
雙方如同波浪一般,一前一後地演奏出保衛黃河的主旋律。
“風在吼,馬在叫!”
“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河西山崗萬丈高,河東河北高粱熟了!”
鋼琴聲部只是剛剛落下,樂團那邊便立刻緊緊跟上。
音樂的情緒一波接着一波地向着衆人傳遞。
明明沒有歌詞,但是這份歌詞卻完全地印刻在了所有人的腦海中。
他們不由得起身,看向樂團內的衆人,目光中充斥着激動。
如果可以,他們甚至恨不得跟着樂團一起唱。
陳秋的視角餘光注意到了舞臺下衆人情緒的高漲,不由得輕笑一聲,手中的指揮棒揮舞的更爲有力。
音樂情緒也變得更爲強硬。
鋼琴聲轟鳴。
“萬山叢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青紗帳裡遊擊健兒逞英豪!”
“端起了土槍洋槍,揮動着大刀長矛!”
“保衛家鄉”
“保衛黃河!”
“保衛華北!”
“保衛全華國!”
“保衛全華國!”
“保衛全華國!”
一波接着一波的“保衛全華國”,將在場所有人的情緒點燃。
隨着最後一顆音的落下,閆義一如同觸電一般,將自己的手臂擡高,向着後方甩去。
舞臺下掌聲轟鳴。
伴隨着掌聲一起的,還有令閆義一眼前一黑的。
“陳秋牛逼!”
“和聲牛逼!”
“海音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