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
所有指揮在他們指揮生涯中,最爲重視,最爲核心的演出題材。
歌劇已經不僅僅只是簡單的音樂,甚至還包括了舞美,聲樂等一系列的內容需要指揮家去處理。
基本上你完全可以說,歌劇就是指揮家的試金石。
一位指揮家水平實力好不好與他演出那些交響樂並沒有特別大的關係,畢竟交響樂說到底就是樂器與樂器的組合,整體而言並不算特別困難。
而歌劇則是在交響樂的基礎上增加了舞蹈,人聲,整個舞臺的協調等多方面的因素,難度直線飆升。
對於指揮的要求也更高。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所有作品之中,要求最高的作品。
換句話說,歌劇的指揮其實就有點像是導演的感覺。
就和那些音樂劇類似,臺上臺下都極爲的重要。
陳秋之前在大學的時候,其實也有在學校裡與學校裡的成員一起搞過歌劇。
但是那個時候更多是學校裡的任務,大家搞的歌劇實際上也比較粗糙。
雖然說是一個學校裡的人,可是後面會進來特別多陳秋並不認識的樂手,最終導致陳秋熟悉的樂手大概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甚至更少。
再加上大家都只是過來演出,彼此之間並不需要特別熟悉,因此可能就僅僅只是相互之間交流一兩次,讀兩次樂譜,排練一次,就準備正式上場了。
因此當時歌劇給陳秋的感覺僅僅只是疲憊,並沒有特別多美好的感覺。
而等到他正式進入柏林愛樂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去指揮歌劇了。
畢竟說到底,他就是一位二團的副指揮,他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從哪搞來機會去指揮歌劇?
再加上沒有多少指揮歌劇的機會,因此陳秋其實在自己的職業生涯裡其實是將歌劇指揮給劃出去的。
現在聽到自己有機會指揮歌劇的時候,陳秋心中頓時忐忑了起來。
他看着面前正在門口等待着他的李安國教授,稍微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起身,走到李安國教授身邊,對着他點頭道。
“行,走吧,我確實對這一首作品很感興趣。”
“嗯。”
李安國教授沒有任何奇怪。
指揮歌劇是每一位指揮的夢想。
李安國教授還真的沒有見過多少人能抵擋住認認真真指揮一場歌劇的誘惑。
他帶着陳秋來到了學校外停車的地方,帶着陳秋向着海城歌劇院的方向駛去,一邊駕駛一邊說道。
“正如同我剛剛和你說的,這一次海城廣播交響樂團和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進行了合作,海城廣播交響樂團這邊是負責樂團演出的部分,也就是說,樂團的指揮是你,你可以帶着自己樂團裡的一些人跟着海城廣播交響樂團一同演出,而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那邊則是負責舞美的部分,以及演唱的部分。”
“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他們的舞美很強嗎?”陳秋不由得對着李安國教授問道,“歌劇院的美聲組實力強勁我清楚,但是舞美的話,其實還是芭蕾舞團那邊的實力強吧?”
“不,還是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更強。”
李安國教授一邊開車一邊對着陳秋道。
“海城歌劇院每年都有組織自己的歌劇演出,今年他們幾場歌劇演出的表現非常不錯,隱隱約約有追到海城第三的勁頭,甚至有機會摸到海城第二,而海城市立交響樂團今年並沒有特別多的對外演出,加上僅有的一次實力不行,評分僅有8.4分,說不定今年會跌出前五,因此你完全可以將海城歌劇院理解爲一支專門演奏歌劇的海城前三交響樂團。”
李安國的視線看了一眼陳秋,補充道。
“如果單純討論歌劇的實力,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應該是海城這邊第一的水平,海城芭蕾舞團雖然可能舞蹈的實力還行,但是考慮到演出所需要的並不僅僅只是舞蹈,因此他們兩家應該不會與芭蕾舞團的那些人進行合作,如果你後續打算自己搞歌劇的話,你最好也不要找芭蕾舞團,他們的實力……”
“跳舞沒啥問題,芭蕾舞劇更是一把好手,但是放在歌劇上實力就比較一般了?”
陳秋笑着道。
李安國點頭。
“是的,因此雖然吳健海首席與我說是他與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合作完成的歌劇,作爲他們今年的年度大劇,但是實際上真正負責主導的,還是海城歌劇院的舞臺總監。”
“齊敏!”
嘎吱!
車輛停靠在海城歌劇院的大門口。
準確講,並不是上海歌劇院的門口,而是上海歌劇院辦公樓的門口。
這是在一條非常狹小巷子裡的一棟三層對稱結構小洋樓。
整體的風格非常符合上世紀機關大院的裝修。
乾淨,簡樸,沒有特別多的裝修。
灰濛濛的外牆上訂着一排排灰紅色木頭包裹的毛刺玻璃。
還沒有徹底走到裡面,便讓人感覺到一股莊嚴沉重的風格。
而走到裡面後,一排排關着的灰色木頭大門以及地上鋪着的紅色地毯,則是更讓人感覺到壓抑。
非常典型的辦公樓。
甚至是上世紀辦公樓的模樣。
看着面前的辦公樓,陳秋的嘴角不由得抽搐,總感覺自己現在並不是在什麼交響樂團那邊,而是準備去某個辦事處裡面辦公。
甚至他已經能想象到在這個辦事處裡面所放着的東西。
一張極爲厚重,上面蓋着一層毛玻璃的辦公桌,辦公桌下面要麼墊着一層防灰布,要麼就是放着一些文件或者照片。
在桌上則是立着一個巨大的暖水瓶,可以隨時隨地往放在一邊的保溫杯裡倒熱水。
那保溫杯裡面必然是放着茶葉或者枸杞,滿滿當當地沉在杯子的底部,被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裝,戴着眼鏡,抱着報紙,頭髮花白的辦事員拿起,吹去上面漂浮着的茶葉或者枸杞,微微抿上一口,砸吧砸吧嘴。
等做完這一切後,他再從報紙後探出腦袋,看着站在門口的兩人,拖着嗓子道。
“你們,找誰啊?有,預約嗎?”
想到這個地方,陳秋的腳步就不由得放緩。
讓他和廣播交響樂團那羣普通的老人合作,他沒啥感覺,畢竟那羣老人除了固執一點,其他倒也還好。
但是如果和這種人合作的話,陳秋感覺自己可能會被氣死。
李安國教授倒是沒有想那麼多。
他徑直上前,走到其中一間辦公室的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在得到裡面的“請進”聲後,這才推門而入。
陳秋想了想,跟在李安國教授的身後走入那間辦公室內,隨後略微一愣。
和陳秋想象的完全不同。
這間辦公室裡面並沒有那種傳統的辦公桌以及暖水壺,也沒有那種拖着話腔的老頭老太太。
在這間大的辦公室裡面,只有一臺巨大的鋼琴放在那邊,看了一眼標記,應該是施坦威的B211。
鋼琴上面的蓋子並沒有打開,因爲在蓋子上放着許多的樂譜以及鉛筆。
陳秋的熟人吳健海首席正站在鋼琴邊上,拿着手中的鉛筆在樂譜上畫着什麼。
他看到陳秋的到來後,略微點頭,緩緩道。
“哦,是陳指揮以及李教授啊,沒想到伱們來的這麼早,不過既然你們來了,陳指揮是不是同意了我的提議,過來和我們合作了?”
“嗯,我已經和陳秋說過了,陳秋他同意了與海城廣播交響樂團以及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的合作。”
李安國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鋼琴邊上那兩人的身邊,對着陳秋道。
“吳健海首席應該不用我介紹了,那麼主要就向你介紹一下這位吧,這位是海城歌舞劇院交響樂團舞劇團的舞臺總監,也就是我剛剛和你說的,齊敏。”
站在吳健海首席以及李安國教授中間,一位差不多60歲左右,頭髮花白,臉上總是帶着笑意,眼睛甚至笑得有些看不見的男子站在那邊,看向陳秋,對着陳秋笑着點了點頭,開口道。
“陳秋指揮是吧,我聽老吳還有老李這兩人說過你,很早就聽過你的威名,一直想着說什麼時候有機會見你一面,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這兩人說的那樣有實力,沒想到現在真的看到了,真的是,是百聞不如一見,百聞不如一見啊!”
他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陳秋的身邊,上下打量着陳秋,隨後滿臉笑容地伸手道。
“陳指揮,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帥,更瀟灑,真的是天才出少年,如果華國這邊都是你這樣的年輕指揮,那麼我們華國的交響樂可就有救了!”
“如果華國的音樂指揮都是陳秋這樣,那麼我們還是現在這個德性,被餘塗那個老雜種給壓着打?”
吳健海冷冷地唾了一口,對着齊敏道。
“齊敏,你別在這個地方對陳秋指揮搞什麼試探,陳秋指揮的實力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好,要好的多,他的爲人處世也比你想象的要更爲優秀,所以別搞那麼多有的沒的,我們就是來找你們海城歌劇院合作的,能合作,我們就合作,不能合作,我們就去找海城芭蕾舞團,雖然他們的實力一般,但是很明顯,你們並不是不可或缺的。”
“哈哈哈,老吳,你別在這個地方說話夾槍帶棒的,都一起合作了那麼多年了,該怎麼做我不曉得?”
齊敏輕輕鬆開陳秋與他相握的手,然後走到吳健海身邊,笑眯眯地看着他,緩緩道。
“你就放心好了,該做的事情我肯定會做,不該做的事情,我一件都不會做,我們就和之前一樣的合作,不會搞什麼幺蛾子的。”
“希望如此。”
吳健海看了一眼齊敏,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將他們兩人面前的樂譜收拾了起來,然後遞給陳秋道。
“陳秋,這些樂譜你拿着,這個是我們兩人商討過後的,關於這一次年度大戲,《費加羅的婚禮》的排練,舞美方面是齊敏在負責,樂團這邊原本是我來負責,但是這一次,我想把負責的權限交給你,由你來負責樂團上的一切,你能辦到嗎?”
陳秋接過吳健海手中的樂譜,視線與略顯冷漠的吳健海,總是笑眯眯的齊敏,以及面無表情站在一邊,彷彿不存在一邊的李安國教授對視,稍微思索了片刻後,笑着開口道。
“當然,我沒有任何問題,只不過聲樂部分,是我來負責,還是舞臺總監,齊敏老師負責呢?”
“這個就看你自己咯,正常來說應該是我來負責的,不過如果陳秋你感覺你接過聲樂那部分沒有任何問題的話,那麼我就可以把這方面交給你。”
齊敏笑眯眯地看向陳秋,咧嘴道。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如果陳秋指揮你能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搞定,我也樂的清閒,你說是不是?”
“嗯,說的也是。”
陳秋看向那位笑眯眯的齊敏,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的表情來。
從邊上兩人的態度中,他可以感覺到,這位齊敏似乎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和善。
並且這一次海城廣播交響樂團與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的合作,似乎也不是那種非常簡單的合作。
以海城歌劇院奔着海城前二而去,海城廣播逐漸向着海城第六滑落的姿態來看……
這個合作似乎還有額外的隱情。
陳秋並不清楚。
不過他也不需要清楚。
海城廣播交響樂團與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之間的恩怨如何,與他無關。
畢竟他是和聲交響樂團的指揮,又不是海城廣播的。
即便說海城廣播這邊給了他一點機會,讓陳秋將和聲交響樂團裡面的人都帶過來,跟着一起去進行演奏,但也不會讓陳秋對海城廣播產生歸屬感。
最多最多,讓陳秋對海城廣播產生一些好感。
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一首海城廣播交響。
因此,陳秋將手中的樂譜簡單翻閱一遍後,對着那位齊敏總監開口道。
“嗯,我差不多已經看完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聲樂部分的負責人還是我。”
“可以,沒有問題。”齊敏眯着眼睛咧嘴笑道,“只要你想,就算是舞臺總監都是你的,都沒有任何問題。”
“舞臺總監就算了,我對舞美的研究並不多。”
陳秋搖頭,拒絕了齊敏指揮,然後揮動手中的樂譜,對着齊敏指揮開口道。
“不過既然現在我是聲樂那邊的負責人,那麼我想要過去看一下這一次歌劇的男女主角,還有那些配角,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吧?”
“當然!”
齊敏笑着點頭。
他的視線看了一眼邊上的吳健海,原本就笑到看不見的眼角,不由得再次眯了一下,然後對着陳秋道。
“我這邊就去號召樂團裡的男女主角都過來,來和陳秋指揮你進行試鏡。”
陳秋點頭:“那麼,拜託了。”
“客氣。”
齊敏揮了揮手後,笑眯眯地從門口離開了辦公室,不知道向着哪個地方走去。
而陳秋則是看向邊上的吳健海首席,對着他開口道。
“吳首席,這一次你們與海城歌舞劇院的合作,應該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吧?”
“……”
吳健海並沒有說話,只是陰沉着視線。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看向陳秋,對着陳秋搖頭道。
“這個你就不用理會了,這個是我們海城廣播與他們海城歌劇院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只需要指揮好這一次的年度大戲,即可,其他的什麼都不用管,我不會讓那些事情影響到你的。”
“這樣嗎?”
陳秋看向吳健海,摸索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並沒有說話。
就在他的視線實在太過於強烈,強烈到吳健海皺眉,感覺有些不太舒服的時候,陳秋這才笑着道。
“行吧,既然如此,那麼我就不去管這些事了,不過我必須說一聲,別看我每天都是樂呵呵的,我對於音樂的要求可是很嚴格的,如果真的讓我來當歌劇的指揮,我會比之前指揮你們去春節晚會,要更爲嚴格。”
“嗯,這不是問題。”吳健海搖頭,對着陳秋道,“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指揮好這一次的演出!”
“當然!”
陳秋咧嘴一笑。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齊敏敲了敲門,沒有等門內衆人回話,便打開了門,對着陳秋等人笑着道。
“那什麼,我已經讓樂團裡的那些人準備好了,他們都在排練室那邊等着了,隨時都可以開始,陳秋指揮,你看呢?”
“行,既然你都準備好了,那麼就直接出發吧。”
陳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齊敏,並沒有多說什麼,帶着吳健海以及李安國教授,跟在齊敏總監的身後,順着樓梯下行,轉了幾個彎,來到了這棟樓後面的排練大廳內。
推開那扇厚重且巨大的雙開門,排練大廳的全貌出現在了陳秋的面前。
與和聲交響樂團極爲類似的淡黃色裝修覆蓋着整間屋子。
在這間屋子的中間,放着一臺巨大的施坦威D274,一羣穿着常服的中年大叔大媽站在那邊,有說有笑地聊着天。
在陳秋,齊敏總監,吳健海首席,李安國教授四人進來後,都沒有任何的停滯,只是笑着與他們打了一聲招呼,便繼續各自聊着各自的內容。
直到陳秋齊敏兩人站在了鋼琴旁。
齊敏略微咳嗽一聲,將衆人的聲音降低些許後,對着衆人道。
“咳咳,那什麼,我身邊的這位便是本次聲樂的指揮指導,海城和聲交響樂團的指揮,陳秋指揮同學!大家歡迎!”
譁!
衆人極爲配合的掌聲響起。
齊敏也在這個時候往後退了兩步,將舞臺讓給陳秋。
陳秋站在舞臺中間,望着周圍衆人的表情,緩緩嘆了一口氣,對着衆人道。
“你們好,我就是這次歌劇《費加羅的婚禮》指揮,陳秋,很高興能在之後的日子裡與各位進行合作,希望能與各位共同完成這一首歌劇歷史上的明珠!”
說罷,陳秋往前兩步,樂譜隨意丟在譜架,然後坐在了衆人面前的鋼琴琴凳上,將琴凳稍微調節一番後,對着衆人道。
“好了,爲了之後我們能更好的合作,我想要了解一下各位的水平,看看各位能否勝任你們各自的角色。”
“然後……”
陳秋的視線逐漸變得銳利,對着衆人緩緩道。
“你們誰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