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手中指揮棒揮動,絃樂部分的衆人跟隨着陳秋的指引,演奏出了極爲恢弘的高聳巨牆。
庭院深深。
宮殿林立。
沉重的壓力堆積在音樂之上。
給予衆人難言的沉重感。
似乎僅僅只是觀察着周圍的一切,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畏懼的深沉。
似乎是莫扎特在當時的環境之中,所感受到的那股無力的感覺。
很多創作的作品並非純粹都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受到了宮廷,皇家,貴族等多方面的職業。
而音樂之中所表現出來的並不僅僅只是莫扎特。
似乎還帶有一點點和聲交響樂團的感覺。
和聲交響樂團在無數頂級的交響樂團的包圍下,所表現出來的那股無奈。
和聲交響樂團是一支新興的交響樂團。
在他們這邊,擁有着全國前三的頂級交響樂團,海城交響樂團。
除了海城交響樂團之外,還有例如海城愛樂樂團,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之類的頂級交響樂團。
即便海城是華國這邊非常有活力的音樂市場,但是在這麼多頂級交響樂團的圍剿之下。
就算是其他地方的一些比較強的交響樂團過來,也不一定能夠取得特別好的成績。
所有的樂團圍繞在和聲交響樂團的周圍,正如同那森嚴的等級鐵牆一般,封鎖着和聲交響樂團的所有出路。
但是……
音樂卻並非只是這麼簡單。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的森嚴音樂,這一首作品也不會被很多人單獨冠以名稱。
因爲在這個莊嚴的音樂之下。
你能非常清晰地聽到一聲流螢。
那是,秦弦手中的樂聲。
秦弦手中的琴弓輕柔地琴絃之上劃過,裹着松香的琴弓帶動琴絃的震顫,換來了令人驚訝的柔美旋律。
正如同那森林之中的流螢一般,帶着衆人在這片鋼鐵森林之中游蕩。
那些恐怖的,令人的畏懼的音色在秦弦手中琴弓的引導下,音樂逐漸變得溫和,變得醇厚,沒有給予人更多的壓迫感。
你在音樂之中所能夠感受到的,其實更多的則是那股新鮮以及期待。
跟隨着秦弦的步伐,沒有任何危險地探索着這片走廊。
好奇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壓力。
欣賞着音樂之中的一切美景。
聽着耳邊的音樂,在場衆人情緒瞬間變得平和了許多。
他們平靜地注視着自己面前的一切,聽着耳邊傳來的音色,很多人的臉上甚至不由得露出一抹難言的笑容。
很有趣的音樂。
很有意思。
他們沒有想到,現在都已經下半場了,他們卻依舊可以聽到和聲交響樂團的驚喜。
明明他們已經對和聲交響樂團提高了期待程度,可是音樂之中卻還是存在着新鮮的東西。
相比較上半場時候整個樂團的融合感覺,現在他們所聽到的則是和聲交響樂團的個人發揮。
在上半場他們雖然知道和聲交響樂團的絃樂實力很強,絃樂的實力相比較管樂而言,要強上許多許多。
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和聲交響樂團的絃樂可以強到現在這個程度。
在他們的視線下,樂團的四位首席以及總首席表現出來的實力,令人驚訝
第一小提琴首席,秦弦,他就完全不用說了。
作爲樂團的核心,演奏出令人安心的音色,幫助衆人在宮廷內遊蕩。
基本上他一個人就帶動整個隊伍的前進,不僅僅表現出了令人驚訝的對比感,甚至還讓音樂的呈現變得更爲有趣以及平和,讓音樂變得更爲容易接受。
他便是音樂的核心。
第二小提琴首席,趙錫,中提琴首席,吳明,大提琴首席,徐書文,以及低音提琴首席,芮佳。
他們四人相互扶持,帶着他們各自聲部構建出一個完整的環境出來。
將他們的音樂與秦弦的音樂進行融合,對抗。
如果僅僅只是秦弦一個人的表現,其實很難將音樂所想要表達出來的感覺給徹底表達出來。
只有在那四人的幫助之下。
在音樂的對比之下。
秦弦手中的音樂纔會變得更爲有趣。
雖然說秦弦是核心。
可是如果沒有趙錫吳明等人的幫助,他根本沒有辦法將音樂表現的如此漂亮。
衆人看着樂團最爲前面的幾位絃樂組首席,目光滿是讚歎。
趙錫那相比較秦弦更爲溫和的音色,搭配上吳明那潤物細無聲的中提琴音色,芮佳低沉厚重令人安心的低音,還有徐書文充斥着書卷氣的音樂表達。
讓這個第一樂章表現出了令人驚歎的表現。
王海滿意地點了點頭,摸索着自己的下巴,止不住自己臉上的笑意。
趙一也同樣如此,他平靜地看向面前的和聲交響樂團,視線溫和,這個第一樂章再次給了他一點點驚訝。
至於其他人更是如此。
從上半場偏向於團體發揮的表現,變成了現在偏向於個人發揮的詮釋。
再度給了衆人一點點極爲有趣的新鮮感。
所有的觀衆都在貪婪地聽着和聲交響樂團的演奏。
享受着和聲交響樂團給予他們的驚喜。
芮佳俯身趴在低音提琴之上,用力將手中的低音提琴琴絃拉動。
低沉的低音將莊嚴的宮殿深度再度加深。
徐書文的低音提琴如同宮殿之中的陣陣人聲,在歌頌着帝皇的偉業。
吳明的中提琴則是作爲聲部之間銜接的部分。
沒有任何多餘的部分,完完全全地作爲音樂的襯托,幫助音樂鏈接。
正如同他本人一般。
沒有多少的存在感,可是卻能讓人的視線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
至於趙錫,他便是秦弦在獨奏之時,樂團的核心。
幫助小提琴聲部爲那深沉的城牆添磚加瓦。
所有人的組合,讓和聲交響樂團的表現,強悍到令人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
陳秋手中指揮棒一個向下的下壓,然後猛的一捏。
一個極爲乾淨利索的指揮。
音樂的情緒以及終止感很快便傳達到了衆人的面前。
帶動樂團衆人手中的演奏。
沒有任何的意外,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第一樂章十分乾淨地在陳秋的手中結束。
不僅僅是觀衆。
就連陳秋對於樂團衆人的表現也很滿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表現,在表現出自我的同時,還能讓他們的音樂展現出和聲的融合。
這個纔是和聲交響樂團所應該有的樣子。
衆人剋制住自己爲和聲交響樂團鼓掌的情緒,重新調整着自己的位置,將他們的視線看向陳秋,目光中充斥着期待。
接下來,應該是第二樂章了吧?
第一樂章已經將音樂的情緒推進到了現在這個等級,這個層次。
那麼後面第二樂章以及第三樂章。
和聲交響樂團的演奏應該能滿足他們對於這一首【月下小夜曲】的一切想象。
他們將各自的視線看向陳秋,深深呼吸,等待着第二樂章的開始。
在他們的視線之下,陳秋也將自己手中的指揮棒擡起,看向樂團衆人。
他已經感覺到第二樂章時候衆人逐漸開始沸騰的氣勢。
既然音樂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
那麼……
陳秋手中指揮棒輕輕一擡,看向秦弦,對着他點了點頭。
秦弦立刻會意。
從之前的獨奏姿態離開,重新開始帶着樂團前進。
第二樂章,在陳秋以及秦弦的手中展開。
這一次,第二樂章所構建出來的景色已經不在那宮殿之外。
而是來到了宮殿之內。
第二樂章,小步舞曲,複合三段體結構。
之前就有寫過,小步舞曲是法蘭西風格的社交舞曲。
之前和聲交響樂團在詮釋莫扎特40號交響曲的時候,他們詮釋的方向是完全不同的小步舞曲。
他們想要演奏出來一點點與衆不同的感覺。
而現在的小步舞曲,則是回到了音樂本身題材的感覺。
給人以奢華,靚麗的舞步感覺。
陳秋手中的指揮棒落下,樂團衆人立刻跟着秦弦的步伐,緩緩地演奏起第二樂章的小步舞曲。
琉璃金磚,雕樑畫棟。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和聲交響樂團的音樂聲響起。
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同。
這是在奢華宮殿之中的舞蹈。
溫柔婉轉的小步舞曲,在衆人的身邊環繞。
在場衆人似乎跟隨着和聲交響樂團的步伐,來到了這奢華的宮殿之中,看着那些穿着華服盛裝的達官貴人,在這片宮殿之中舞蹈。
舞步迴旋,每一次音樂的挽留,都如同舞臺中央舞蹈的女子迴旋的裙襬。
飄飛,華麗。
讓人捉摸不透。
就如同萬花鏡一般。
絢爛的令人難以移開他們的視線。
甚至他們自己,都已經成爲了這個舞臺上的木偶,跟着音樂的旋律一同舞蹈。
即便感覺音樂之中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怪異,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控制在音樂之中一般,可是你總是會不自覺地忽視掉音樂之中所出現的那些不同。
你會自願地跟隨着樂團的旋律,在這片空間舞蹈。
“這個,就是和聲交響樂團的魔力嗎?”
坐在李淼淼身邊的一位老頭聽着自己耳邊的音樂,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可是爲什麼,就是和之前的和聲交響樂團那樣,令人移不開視線,就好像,曾經的和聲交響樂團回來了一樣。”
那位老頭聽着耳邊的聲音,不由得緩緩閉上了眼睛,讓自己的心情放平,去聆聽着耳邊的聲音。
聽着耳邊的音樂,他的眼角甚至不由得落下淚水。
李淼淼好奇地看向自己身邊的這位老人,不太清楚他是因爲聽到和聲交響樂團的演奏太過於感動,還是因爲想到了曾經,從而感覺到了感傷。
不過不管如何。
看着她身邊的那位老頭,李淼淼這才意識到了和聲交響樂團的魅力。
比她所想象的,要更爲強悍的魅力。
李淼淼雖然是音樂管理系,整體學習的東西和樂團裡那些音樂表演的完全不同,但是她並不是那種對於音樂一點感覺沒有的木耳。
能考上華國前二的學生,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普通人。
就連李淼淼也同樣如此。
她也能聽的出來和聲交響樂團的水平如何。
就目前和聲交響樂團所表現出來的感覺,李淼淼絕對能肯定一點。
他們在海城這邊應該能進到前五的位置。
這也就意味着,和聲交響樂團的水平差不多來到了90分左右的位置。
就和聲交響樂團現在的表現,李淼淼其實並沒有特別多的驚訝。
畢竟之前就能從強者雲集的海城這邊,拿到了第八的位置。
那個時候海城和聲交響樂團還沒有徹底的去蕪存菁。
面對現在經歷過無數次鍛鍊,最終成功重新重組的和聲交響樂團,不管是第五或者第六,都屬於正常。
除非和聲交響樂團拿到第三的位置,否則根本不會讓李淼淼感覺到驚訝。
所以她的注意力,出了在樂團衆人的表現外,其他更多的則是放在了周圍衆人聆聽樂團的情緒上。
畢竟專業水平高潛力強的樂團不一定能夠讓觀衆喜歡。
能讓觀衆喜歡的,專業水平一定高,潛力也一定強。
現在她身邊的這位老頭居然聽着和聲交響樂團的演奏都不由得爲之哭泣。
如果這位老頭不是陳秋專門派過來演她的話……
那麼和聲交響樂團的潛力,將會超過她的預期。
並且剛剛這位老頭說什麼“迴歸”?
李淼淼總感覺,樂團這邊還有什麼東西讓她更爲驚訝。
不僅僅只是樂團的表現,還有樂團的歷史。
在她的身邊,黃歆饒有興致地看着李淼淼的表情,微笑着並沒有說什麼。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和聲交響樂團的過去。
一支曾經拿到海城前三的頂級交響樂團。
只不過在她出生前,樂團的表現就開始走下坡路,等到她長大了,樂團早就開始泯然衆人,海城這邊前十都勉強了,就連音樂季都開不起來,只能日復一日地演奏相同的作品,吸引着一些老觀衆。
這也讓她對於和聲交響樂團沒有任何的印象。
在知道了和聲交響樂團的歷史後,她對於陳秋以及樂團則是更感興趣了一些。
攜帶者過去沉重的包袱,這支樂團能走的更遠嗎?
她看向陳秋。
即便只能從背後看向陳秋。
但是因爲她坐着的位置靠着邊緣,因此她可以看到陳秋的側臉。
看着遠處陳秋極爲堅定的表情,以及臉上帶着的那股自信的笑容。
黃歆和樂團裡其他成員一樣。
對於陳秋充滿了放心。
畢竟這個是陳秋。
帶着他們成爲全國大學生演奏第一的陳秋。
帶着他們拿下全國第一音樂學院的陳秋。
帶着他們衝向亞洲,打贏東瀛南韓的陳秋。
他們如果不相信陳秋,他們還有誰可以相信呢?
畢竟……
這個是陳秋啊!
在她的視線下。
在後臺樂府的視線下。
在觀衆席蘇玥的視線下。
樂團的演奏變得更爲熱烈。
那股對於衆人的壓制感,也變得更爲強烈。
一股提線木偶的感覺,在衆人的身上縈繞,牽扯着衆人的情緒,讓他們無法逃離。
正如同莫扎特在當時的處境。
也如同目前和聲交響樂團的處境。
他們需要出路,他們需要自由。
他們想要,演奏出真正的自己!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第二樂章如同提線木偶一般的小步舞曲很快便得到了終結。
陳秋沒有任何的停下。
他手中的指揮棒僅僅只是一揮一拉,然後猛的上提。
樂團的聲音便在此刻轟然響起。
莫扎特月下小夜曲的第三樂章。
也就是這一首作品的最後一個樂章。
這一首作品最爲核心,最讓人喜歡的一個樂章,在此刻轟然響起。
之前的一切阻礙在第三樂章出現的這一刻,全部都化成了泡沫。
一股從心中流淌而出的歡愉將衆人的內心填滿。
這是莫扎特最爲令人着迷的樂章。
他將這具有鮮明民歌曲調的作品引入了宣敘調的感覺。
讓作品變得更爲活躍的同時,卻依舊充斥着典雅之美。
這是作爲音樂家的放縱。
這是他們最爲瘋狂的剋制。
剋制與歡愉在音樂之中達成了統一。
以一個極爲和諧的狀態在衆人的心中迴盪。
整個樂團在此時此刻也如同徹底擺脫了音樂的枷鎖一般,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難以抑制的笑容。
音樂開始狂奔。
音色也開始變得更爲璀璨。
那些醞釀着歡愉的動機,就連負責着打擊樂的艾鼓此時此刻都有些瘋狂。
整個音樂廳在此時此刻彷彿徹底陷入了歡愉的汪洋大海之中。
不管是演奏者,還是觀衆。
他們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切,臉上充滿了興奮。
每顆音的落下,都帶來弓弦的震顫。
每次鼓面的震動,都換來情緒的激發。
如此音樂,如此表現。
在場所有人都爲之瘋狂。
每個人都期待着音樂徹底點入癲狂的那一刻到來。
將之前的一切痛苦和束縛給徹底抹去。
每個人都是如此。
整個音樂廳的內的情緒在此刻極爲的統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音樂會進入癲狂之際……
嗡!
定音鼓錘轟鳴!
訓斥之聲響起。
歡愉,以一個極爲惋惜的狀態,倉促結束。
一股難以言喻的惋惜感,在衆人的心中迴盪。
他們看着面前的和聲交響樂團,感受着自己心中的那股惋惜的情緒,不由得嚥了一口口水。
隨後猛的起身,掌聲轟然響起。
這是他們爲和聲交響樂的演奏所給予的掌聲。
這也是他們爲莫扎特給他們詮釋出來的神奇故事所給予的掌聲。
音樂在這個最後的惋惜這一刻,徹底練成了一條線。
將音樂的層次,從一首簡單夜曲,徹底變成了傳世經典之作。
【月下小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