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身後的小山坡上,慢慢的走下來了一個乾瘦的身影。
說是走,其實不太準確,因爲他每一步,都好像跨越了數米的距離,不長的數百米的路,他幾個呼吸間就走到了三人的身前。
月光之下,他的樣貌映入了張玄三人的眼簾。
“阿健叔?!”
何夢慶驚呼一聲,沒想到來人竟然是楊建業,他旋即臉色一變,想起方纔楊建業走路的模樣,猛然想到這楊建業只怕不是人。
“當然是我。”
楊建業老頭沒有過多的理會何夢慶,他瞥了一眼光罩內的烈火,眼瞼低垂,渾濁的目光閃爍,他擡起頭看向了張玄,懇求道:“張道長,能否幫老傢伙一個忙?”
“終於捨得出來了,一直指引何露的應該就是你吧。”
張玄看向楊建業,問道:“你想讓我放了她?”
楊建業聽到這話,面露苦澀,遙遙頭他道:“小鬼不敢,只不過想求道長讓我進去。”
“你想好了,裡面可是業火。”
“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他看了光罩內的李豔梅一眼,眸中盈着淚光,他道:“唉,當年若是我大膽一點,何至於此。”
張玄點點頭,說道:“那就去吧。”
楊建業心裡藏着事情,目光很是決然,張玄揮手給他打開了一個口子。
他便漫慢步走了進去,不帶半點猶豫,走到中途,忽然他身形一滯,然後姜然從身體裡走出了一道虛幻的鬼魂。
早已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屍身,無力的倒下,鬼魂則是毫不猶豫的跨進了金色的光罩裡面。
他的情況很怪,既是屍體也是鬼魂,似乎是執念強行將它揉和在了一起,不動用鬼氣,就連張玄一開始都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
光罩內,火光依舊是沸騰。
業火的灼燒,讓楊建業身形也開始虛幻起來。
他毫不在意,用全身的鬼氣護着手上的疊了又疊的一張信紙。
他站到了可怖模樣的李豔梅前面。
明明是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露出了少年的那種靦腆神色。
他深深的看着李豔梅,將手中的信遞了上去,輕聲說道:“李豔梅,我喜歡你。”
慘叫的李豔梅忽然愣住了,她通紅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楊建業。
張玄嘆了口氣,悄然將火給壓下去了。
微弱的火幕中,李豔梅的身上開始泛起微光,身上的怨氣竟然快速的消散,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楊建業?”
一個妙齡少女模樣,一個卻已經是蒼髮黃牙的老頭,不覺間呆住。
楊建業不比哥哥楊建君那樣安靜好學,他搗蛋,逃課,每天放學就是下河摸魚上山打鳥,他很野,也很開朗,最喜歡招惹的女生就是李豔梅。
人人都說他膽子大,但是唯獨一件事,他連表白都不敢,一封情書藏了幾十年。
而李豔梅呢?
開朗活潑,甚至大大咧咧,她又何嘗真的喜歡楊建君,若是沒看到他給姐姐的一封信,或許都不會有交際。
李豔梅忽然笑了起來,就像是幾十年前,還在上學的那樣,她笑着道:“楊建業,你來晚了。”
“是啊,晚咯。”
楊建業不比李豔梅,普通的鬼物,在這業火之下,終於是堅持不住了,手中的信紙滑落,在火中燃燒起來,就像是一朵嬌豔的花朵,轉瞬即逝。
業火再次燃起,頓時將兩人淹沒,誰是誰非再也分說不清。
“哐啷”
光幕如同玻璃一樣破碎,兩道流光從火中飛出,被張玄攝入小陰間當中。
“張玄哥,這......”
何露上前看着破碎的光幕,問道。
張玄搖頭道:“一切都結束了,對了,回去就該解開你的詛咒了。”
事情解決,天色已經是矇矇亮了,整個老墳地就像是被放了一把山火一樣,焦黑一片,滿是戰鬥的痕跡。
張玄還得打個電話給哪都通或者風沙燕打個招呼,要不然光是放火燒山牢底坐穿何夢慶父女兩人都不好受過。
李豔梅這事情一解決,就已經是天矇矇亮而來,張玄三人自然不會在這裡久留,雖然人老墳地久無人來,但是遇上難免不好解釋。
三人正欲離開,那何夢慶卻是眼睛落到了楊建業的屍體身上,躊躇了片刻,凱歐說道:“張先生,那個.....阿健叔的身子怎麼辦?”
楊建業的屍身是靠着鬼氣滋養纔沒有衰敗的,但是現在楊建業的魂體已經出竅了,肉眼可見了,這肉身在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變成了白骨。
何夢慶多少和楊建業有過接觸,也知道正是楊建業引來了張玄纔會讓自己的女兒得救,這一份恩情無論如何也不該忽視纔對。
張玄目光落到了,楊建業屍身的身上,略一思索,說道:“入土爲安吧,也是個執着的人.....”
話音未落,忽然何露手一指老墳地的深處,說道:“張玄哥,你看那裡。”
張玄尋聲望去,只見老墳地的深處,竟然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墳墓,孤獨而高聳,比起其他老墳地的墳包,更加的高大和乾淨。
然而這座墳墓最與衆不同的地方卻是它的完好,沒有半分損壞,方纔的戰鬥,似乎李豔梅下意識的避開了這座墳墓。
張玄三人走到了這座墳墓的旁邊,只見墳前立了一塊石碑,石碑上,刻畫着幾個大字:
“李豔梅闔家之墓”
墓碑的刻文,有些不倫不類,刻畫的文字,也像極了一個高中女孩的文筆。
“這應該不會就是......”
何露言語中帶着幾分驚疑不定,張玄探出神識一感知,然後點點頭道:“不錯,就是他們一家。”
墳墓中的屍骨,一共四具,四具屍骨,一男三女,其中一具是被火焰焚燒過的乾屍,除了李豔梅一家再無別人。
張玄的神色微微低沉,墳墓當中的景象,其實大概也是李豔梅的某種期盼,或許她最快樂的時候,就是一家四口團團圓圓的時候。
張玄嘆了口氣,說道:“楊建業老爺子,就葬在這墓的旁邊吧,他守了李豔梅一輩子,以後就讓他繼續守着吧。”
但是,他卻沒沒有想到,自己剛剛離開了沒過三天,他天下會和王家竟然起了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