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邊關,黃沙萬里。
西域中一處綠洲,一棟低矮的土屋內,一名身着單衣的老者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拉着二胡。
聲音幽咽,斷斷續續,但就是帶着一股莫名的意味。
門外,不少路過的人都被這聲音所吸引,一時間竟然駐足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院內老者就眯着眼睛,搖頭晃腦自顧自拉着,也不去理會院外駐足的民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忽然感受到了什麼,拉着二胡的手忽然一滯。
同時擡頭,舉目朝着東方看去。
確切的說,是朝着大夏京城方向看去。
以他身處的區域,距離大夏順天府數以千里,但老者卻好似能夠透過無窮虛空一般,定定的看着。
過了許久,似乎這纔回過神來。
“後生可畏啊!”
他輕嘆一口氣,眼中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出來了這麼久,也是時候回去看看啦。”
如此想着,他竟然拿起二胡,隨後便走出院子,看着仍舊聚集在門口沉浸其中尚未醒來的民衆,不由笑了笑。
鎖上院門,徑直照着綠洲之外走去。
他想要回去,便果真立馬就走。
只帶着一把二胡,其餘的什麼都不要。
等起徹底消失在綠洲內,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些聚集在門口的民衆這才一個個醒悟過來。
“發生了什麼?”
“爲什麼我會在這個停下來?”
“我不是要出去換鹽嗎?難道在這裡睡着了?”
“怪了,怪了,該不會是撞鬼了吧!”
……
一羣民衆紛紛不解,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好似這段記憶也徹底被人給抹除。
西北高坡,塞上草原。
廣闊草原一望無際,清風吹來,帶着一股牛羊味,野草被吹拂的低了頭。
草原上人煙稀少,但隨着逐漸深處,便能發現牛羊和帳篷也逐漸多了起來。
在草原的深處,牛羊和帳篷聚集的最中心區域,有着一片由上完頂帳篷組成的龐大部落。
最中間的一頂帳篷可達上百丈,遠遠看去完全就是一個可移動的龐大宮殿。
宮殿的頂端,是金色的帷幕覆蓋,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金色的光芒。
這是草原部落的金帳王廷,無數草原子民的王,就在這裡。
距離金帳王廷遠處的一處空曠區域內,十餘個穿着打扮奇怪,臉上塗着油彩的薩滿祭師圍繞着一個高臺又唱又跳。
最中間區域,一個看起來皮膚黝黑,髮鬚皆白的老祭師站在人羣最中央,跪在地上默默的祈禱着什麼。
這時,遠處忽然響起馬蹄聲,十餘草原騎士縱馬飛奔了過來。
在距離高臺尚且還有上百丈的距離之時,這隊騎士下馬,隨後快步跑了過來,先是對着高臺跪地行禮,隨後膝行而前,來到了老祭師的身前徹底匍匐在地。
“拜見國師!”
十餘騎士恭敬的喊道,話語當中充斥着的膜拜和敬意,幾乎比他們面對草原王時還要濃郁。
“起來吧,我的孩子。”
老祭師停止祈禱,用蒼老的手輕輕撫摸爲首的騎士後腦勺,滿面慈祥的說道:“你們都是草原的勇士,天神會保佑你們的!”
聞言,這十餘名騎士這才起身,但並未站起來,依舊還是跪在地上。
“王派遣你們來是想要知道什麼?”
祭師笑着說道。
“國師,今年的草料不足,可能無法讓部落這麼多的牛羊全部存活下來,王想要知道部落的生機在哪裡,是繼續往西走,還是向東,回到我們的故土!”
騎士連忙說道。
“我已經知道了,天神早已經給予了我指示……”
老祭師的話還未說完,就頓時嘎然而止。
只見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擡頭望着東方,先是疑惑,隨後卻閉上眼睛。
足足過了良久,這才嘆了一口氣,睜開雙眼。
“那些大夏人,佔據着最爲肥沃的土地,有着無數的人才……相比較之下,我們草原實在是太貧瘠了!”
他扭過頭,看着依舊跪伏在地的騎士,不禁搖了搖頭。
收斂了心神,這才聲音略帶一絲嘶啞的說道:“繼續向西!”
“天神給我的指示是向西走,天神已經在西方給他的子民賜予了充足的草料和糧食!”
……
大夏境內,某處不可知之地。
山脈連綿不絕,無數山峰高入雲中,山頂積雪千年不化。
羣山險峻,兇猛野獸層出不窮,世人皆知此處常人難以在此生存,然而,誰也不知道,就在雲層之上,積雪常年不化的頂峰稍稍偏下一點,卻有着一處平坦。
一棟巨大的宮殿就坐落其上。
周圍有着大大小小數十棟建築依此而建,將這座巨大的宮殿拱衛環繞其中。
宮殿內,靠着懸崖處建立的一座涼亭,一名女子面對萬丈懸崖,輕輕撫琴。
說實在,她的琴聲實在談不上有多好聽,因爲斷斷續續甚至還有些刺耳,就好像一個不懂琴的女子偏偏要彈琴,顯得有些滑稽。
可女子卻不這麼認爲,反而還一臉認真的彈奏,一邊彈奏一邊自己還露出沉醉模樣,就好像這琴聲真的很優美動聽。
而宮殿之外,不少聚集在其餘山壁建築的女弟子也紛紛走出建築,來到各個平臺上側耳傾聽,臉上還露出十分認真且陶醉的模樣。
只是……
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這認真有些矯揉,這陶醉有些造作,就好像是……明明很不情願,但卻不得不聽。
不是好像,本來就是如此。
在此處生活的每一個女弟子都受夠了洛祖師……不,應該是洛姑娘——
彈琴的女子明明年歲很大,但上百年來卻一直都是容顏清麗恍若二八年華,且喜歡人喊她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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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祖師在門中三令五申,見了她必須要喊洛姑娘,要不然就罰面壁三年。
雪山之上本就人跡罕至,平日裡也就能跟師姐師妹們聊天,要是在面壁三年獨自生活,不得瘋啊。
淫威之下,她們只能屈從。
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就是每次洛姑娘撫琴之時,所有人無論在哪裡、無論幹什麼都必須要出來聽琴聲,且必須要還在露出陶醉的神色。
如果不出來聽琴亦或者演技不過關,還是按照門規——面壁三年。
這不,所有人都出來,明明琴聲很刺耳難聽,但她們還必須要露出好聽、陶醉、此音只能天上有的誇張神情。
別想矇混過關!
雖然她們所處的山壁都不相同,甚至還有不少凹凸的石頭遮擋視線,但這位祖師神功蓋世,域力將所有的區域都籠罩,每個人的神態都看的清清楚楚。
“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明明琴聲這麼難聽,爲啥師祖……洛姑娘心裡就沒有一點數呢?!”
“說來也是怪了,打從我上山起,這都幾十年了吧?從上山都開始聽琴,聽了這麼長時間,咱們這位師祖的琴技愣是沒有一點長進!”
“哎,耳朵又要受摧殘……”
因爲不能表露出來,這些弟子長此已久,竟是大部分都學會了通過眨眼次數來交流的技能。
這不,在每天一次的琴聲折磨下,她們又開始通過眨眼進行無聲的交流。
不提她們,此刻平臺上撫琴的女子終於是停止了彈琴。
只見她將琴放回桌上,隨後心滿意足的站起來,走到了圍欄前。
“得!咱們這位祖師又開始跳崖找樂子了!”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又開始了吐槽。
她們的祖師洛姑娘,除了彈琴之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跳崖。
幾乎每天都要跳一次崖,而且還是以各種不同的花樣去跳崖,美名其曰找樂子。
而這次,眼看着祖師走到了圍欄前,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祖師這一次要用什麼花樣。
洛天倪洛姑娘並不知道弟子們的想法,她走到了圍欄前,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雙臂張開,背對着懸崖,就打算身體一仰倒下去,可就在這個時候,她本要前傾的身體卻忽然一愣。
下一刻,她擡頭看向了遠處,臉上露出了喜色。
“這纔是真正的樂子呀……”
說着,洛姑娘頭一歪,然後整個身體便墜入山崖。
隨之而來的,則是她假裝出來的慘叫在山壁之中迴盪。
“這懸崖好恐怖啊……”
“恐怖啊……怖啊……啊……”
……
這一刻,還有不少地方,不少人都在同一時間舉目看向了大夏順天府的方向。
但這些,顧鳳青並不知道。
靈霧山下,伴隨着這一刀斬出,顧鳳青手中的黑色繡春刀也隨之崩碎,隨後復又化作兩千多柄繡春刀回到了一衆黑衣刀衛的手中。
金色瞳也已經合攏,眉心處一片光滑,完全沒有任何痕跡,就好像先前出現的金色眼睛完全就是幻覺一般。
但無論是誰都知道,這是真實的!
朱永昌、天絕僧、三渡和尚、黑袍人、傅彩林、荊無命等一衆高手,用他們的姓名,逼出了顧鳳青的第三隻眼睛。
也……
鑄就了顧鳳青近乎無敵的一刀!
超出自身的刀意逐漸收斂,沒有在顧鳳青的身體內留下一絲一毫。
但顧鳳青也不在意,雙眸移動,無視了靈霧山下十餘萬呆滯的所有人,先是看向了一衆黑衣刀衛。
感受到兩千多名黑衣刀衛的體內隱隱散發的刀意,他臉上泛起了一絲意外之喜。
顧鳳青沒有想到,這些刀衛竟然能夠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全部突破!
其中至少一半人都進入了先天境界!
剩下的人,也全都在一流!
除此之外,葉開和方南更是踏入了先天三重大圓滿的武道宗師境。
當初保定城外臥龍亭中,葉開加入錦衣衛時曾言,李清歡說他十年之內便能天下無敵。
但眼下,不過區區一年多的光景,他就已經成就了武道宗師境界。
小李飛刀,例無虛發。
同境界之內,他幾乎已經是無敵了。
更爲重要的是,顧鳳青也在他身上感覺到了一絲超凡真意,這表明葉開非但進入了武道宗師境界,而且還一舉達到了先天三重大圓滿的巔峰境界,開始參悟超凡了。
以他的資質,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衝擊超凡境界!
方南稍微差點,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現如今的他,成就三朵刀氣之花,氣息渾厚,若不是親眼所見的話,無論何人見了,恐怕都以爲他是沉浸先天三重大圓滿數十年了。
只差一步,便能開始參悟超凡,嘗試衝擊。
至於李清歡、絕無神、傅青冥、鳩摩智、短玉、蕭十三郎體內刀魂都已經凝聚成功,這表明這……
他們已經正式踏入了超凡第一境!
接下來所需要的,不過就是閉關調息幾日,穩固境界罷了。
“很好!”
顧鳳青點了點頭,絲毫都不吝嗇自己的讚賞。
麾下一衆刀客的突破和提升,代表着黑衣刀衛的實力大幅度增強。
現如今,諾大的江湖,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擋住錦衣衛的鋒芒了!
所以此時此刻,他已經不用再有任何顧慮!
一念至此,顧鳳青環顧四周,目光在靈霧山下掠過,嘴角微微上揚,臉上洋溢着燦爛笑容,一字一句的說道:“當日,顧某在組建黑衣刀衛時曾言,要讓這個組織成爲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人!”
“做這些,並不是因爲顧某沉醉權勢!而是因爲……”
“顧某心中有着一個願望!”
說到‘願望’這兩個字的時候,顧鳳青臉上露出一抹激動神色。
那是日日的期許快要實現,那是所有的希望已經到來所產生的激動。
他輕聲說着,山腳下,十餘萬人呆滯的看着。
“顧某還在青竹縣錦衣衛百戶所任小旗時曾言,這個江湖我看不慣!可看不慣又能怎麼辦?”
“武功弱小,身份低微,我改變不了大勢,所以那時的我,只能改變自己!”
“但從那時起,我便暗暗打定主意,既然看不慣,便要想方設法,改變這個世界!”
“讓他變得,能夠讓我看得慣!”
“當了百戶時,顧某曾吐露了這個念頭——馬踏江湖,懸刀天下!”
說出這段話時,一衆黑衣刀衛之中,郭心遠、陸文忠、楚休、應含光四人不禁相視一笑。
至於其他的江湖人,則是悚然一驚。
這句話,顧鳳青說的話語很輕,可聽在他們耳邊,卻恍若平地一聲驚雷。
馬踏江湖,懸刀天下!
此人……竟然在那時便已經生出這樣的念頭!
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此人剛嶄露頭角之時,所作所爲便好似對江湖有怨念,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可……
時至今日,這位世人皆知的刀魔,大夏的錦衣衛指揮使顧鳳青,早已經完成了他當初的願望啊!
三山五嶽、七門二教,大部分都已經摺在了他的手中!
除此之外,其餘的江湖門派,無論大小,或多或少都被他教訓過。
整個江湖,整個大夏,朝野之間,幾乎都已經成了他的一言堂!
而隨着朱永昌的死去,‘幾乎’這兩個字,也已經可以去掉!
如今的刀魔顧鳳青,已經真真正正的完成的他的理想。
可是……
他現在爲什麼又要說出來?
他……
到底還想打着什麼主意?
所有人都不解,但不知道爲何,此時此刻,靈霧山下十餘萬人心裡都有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就好像……
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將要發生了一般!
這一剎那,不少人的臉色竟然唰的一下變了!
“我猜你們想,馬踏江湖懸刀天下我已經做到了,可爲什麼還要說出來呢?”
“是啊!爲什麼還要說出來?”
顧鳳青問出所有人心有的疑惑。
然後便自顧自給出了答案。
“因爲……”
“我發現,還不夠!”
“所以……”
“我想繼續在做點什麼!”
說到這裡,顧鳳青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掠過下方所有人,臉上的笑容也是逐漸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則是殺意驟閃:“馬踏江湖,爲什麼要馬踏江湖?”
“因爲我想讓這江湖變得更加令人嚮往,變得更加有人情味一點!”
“懸刀天下,爲什麼要懸刀天下?”
“因爲我想要讓這世上所有的江湖人,在肆意使用武力欺凌他人,美名其曰‘除惡揚善、劫富濟貧’之時,能夠想到,他們頭上還懸着一把刀!”
“一把繡春刀!”
“所以……從今日起,所有門派全部必須解散!”
“從今日起,世上只有一個門派,那就是大夏!所有的武林中人,都要在官府登記造冊!”
“從今日起,官府將成立鎮武司,收攬天下武學,在天下九州各府郡縣設立鎮武司衛所,但有想學武者,皆可前往,爲國效力!”
“從今日起,摒棄門戶之見,互通有無,天下歸一!”
“顧某知道,若想要行此事,定然阻力很大!但顧某卻偏要試一試!”
“因此……本官把話放在這裡,一年之內,所有門派都要上交心法秘籍,武者前往鎮武司登記造冊!”
“若是不從,盡皆誅殺!少林不從,便誅了少林;武當不從,便滅了武當!”
“不服者,盡皆殺無赦!!!”
此言一出,刀道八極、二十八宿,乃至是一衆黑衣刀衛齊齊心神俱顫,隨後沒有絲毫猶豫,所有人都揚起了手中繡春刀,齊聲大喝。
“大人有令,如有不從者……”
“盡皆殺無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