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印大師的一席話語，讓這些江湖人再度找到了自信，紛紛說道。
看他們說話的時候，那語氣，那神情，一個個挺直腰板，正義凜然，就好像真的是爲了大夏憂心，嘔心瀝血似得。
面對此等局面，顧鳳青搖頭失笑。
而就在這時，一直未曾說話的玄真山純陽宮這一代唯一的弟子許旌陽卻突然站出來。
此人身着青色道衣，相貌年輕，儀表堂堂，眼神更是明亮，雙手抱着一柄無鞘的長劍，劍身通體青色，甚至還沒有開鋒。
乍一看之下平平無常，就好似一把尋常文人佩戴的裝飾劍器。
然而，此劍在他的手上，卻讓人下意識的不敢忽視。
此人上前一步，雖看起來毫無氣息，可當他站出來之時，原本的喧譁之聲卻驟然停止。
這是玄真山的威嚴，也是他自身的威嚴。
此人目光如炯，看着顧鳳青輕聲道：“小道看顧大人似乎對我們正道並不看得上！”
“可就是這樣，卻讓小道愈發覺得奇怪！”
“縱觀大人這一路走來的行徑，先是率領錦衣衛滅了青城劍派，隨後又屠殺興雲莊，滅桃花島，剿丐幫，一路殺我武林正道黃東邪、蘇新燦兩位宗師……”
“而現在，我江湖正道欲要爲大夏分憂你又不肯，卻公然將江湖公敵的日月神教這等魔門收入麾下……”
“這就讓小道納悶了！”
“顧大人這所作所爲，分明是對我中原武林有些歧視，再細細一想，卻讓小道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大人如此做，莫非是打算對付我們中原武林？敢問顧大人，到底是朝廷想要對我們中原各大門派下手，還是你顧大人已經投身魔道，想要將我中原武林的名門正派屠戮殆盡？！”
轟！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江湖人頓時面色大變。
他們陡然響起了此前顧鳳青在杏子林中的所作所爲——
此前顧鳳青，逼迫星宿派投身錦衣衛，剿滅桃花島，威逼丐幫之時，就曾讓他們交出本門內功心法。
而聯想到顧鳳青一旦出手，動輒滿門盡滅，這就讓他們不得不想……是不是錦衣衛如此肆無忌憚的屠戮門派，濫殺江湖豪傑，爲的就是搶奪江湖門派的內功心法？
而他的這一舉動，到底是顧鳳青私自所爲，還是朝廷私下授意？
若是顧鳳青私自所爲倒還罷了，可若是朝廷授意……這問題可就大了！
但不管如何，在場的這些人心中都泛起了濃濃的擔憂，在擔憂之餘更是有着無盡的怒火！
大夏立國三百年，除了開國之初太祖威壓江湖，導致他們不得不臣服之外，此後這麼多年，誰敢對江湖如此逼迫？
便是太祖時期，當初也沒有動輒滅門啊？！
這顧鳳青……他是想要幹嘛？！
“諸位！這顧鳳青分明是包藏禍心！”
“今日我等必須要討要一個說話，要不然的話，我中原武林說不定便要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不錯！不但要討要一個說話，更要將這些魔門餘孽全部殺死，不能放過任何一個！”
“爲宗門計，爲大夏計，我等必須要除魔衛道，縱然是錦衣衛阻攔，也決不能後退！”
“除魔衛道，就在今日！”
“殺身成仁，義不容辭！”
“先將這些魔門餘孽給殺了，然後在問錦衣衛要一個說法！”
“兄弟們，殺！”
隨着許旌陽的一席話語，頓時挑動了在場所有江湖人的心神。
搶奪心法，屠宗滅門……這對於江湖人而言，毫無疑問是他們不可觸碰的底線！
是以此刻，無數江湖人羣情激奮，口中喊殺聲四期。
聽着這些呼喊，許旌陽眼中露出一抹冷意。
玄真山乃是當時頂尖門派之一，而純陽宮作爲玄真山的一條主脈，乃是掌門一系……這就等於說他許旌陽幾乎是下一代玄真山的掌門。
畢竟，如今純陽宮這一代只有他一個弟子，幾乎內定。
作爲內定掌門，許旌陽自然是爲他以後的道路鋪平——
江湖上獲取聲望，這是其一。
而錦衣衛作爲江湖最大的不安分因素，也要設法除去。
爲此，作爲玄真山的掌門親傳，他本應在山中靜修，但此時卻出現在這裡，爲的就是挑起錦衣衛、日月神教、中原武林三方混戰。
他好藉此獲取名望，並等三方打到不可開交的時候，在站出來收拾殘局，就如同數十年前神劍山莊的三少爺謝玉峰一般，一劍驚天！
使得他一舉成名天下知！
正因如此，在錦衣衛和江湖正道對峙之時，他站了出來，並且說了一句話。
只是這一句，便挑起了矛盾，攪動了風雲。
“殺！”
此起彼伏的喊殺聲中，站在最前面的十幾個江湖人卻不知爲何忽然上前，好似被人給推了一下。
就在他們踉蹌着被推上前還在愣神之餘，身後上萬江湖人裡卻忽然傳來一道暴喝聲：“還愣着幹什麼？殺了這些魔教！”
此言一出，被推出來的這十幾人先是迷茫，隨即陡然一個激靈，雙眼頓時泛起血絲，緊接着盡皆抽出長劍，對準了那些站在一旁靜默不語的魔教弟子：
“殺！”
嘶吼聲從他們口中喊出。
而當這些人衝的時候，上萬的江湖人還以爲發起了進攻，頓時也一個個抽出武器兵刃，就打算進攻。
可就在此時——
“刺啦~”
一道刺耳的聲音突兀的刺入耳膜，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覺皺起眉頭。
緊接着，所有人就駭然的發現……
那剛剛衝出去的十幾名江湖人，身軀竟然陡然之間被一分爲二！
全都從腰間被斬斷！
鮮血灑落，十幾名江湖人伏倒在地……直到死，他們終於是恢復清明。
眼中盡皆露出迷茫之色。
似乎在說……
我怎麼會衝出來？
我爲何會衝出來？
我又爲什麼會死在這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人給他們答案。
因爲那些江湖人也都愣住了。
突如其來的血腥，充斥着每一個人的視野。
這些鮮血、這些生命的流逝，猶如寒冬中的一桶冰水劈頭澆下，瞬間便讓他們心神驚懼，背脊發涼。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生出，涌上心頭。
額頭泛起絲絲寒意，心中的理智也再次佔據上風。
“除魔衛道？”
“殺身成仁？”
“真是笑話！”
顧鳳青放聲大笑，笑聲當中蘊含着無窮不屑和肆無忌憚。
手中繡春刀上鮮血滴落，隨着他手臂微微一震，鮮血頓時全都被彈開，刀身上再度恢復雪亮。
‘蹭’的一聲將繡春刀還刀入鞘，顧鳳青站起身來，目光掠過全場所有的江湖人，嘴角的嘲諷已經寫滿臉上：“你們算是什麼東西？！”
“是非正邪，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定義了？！”
顧鳳青緩步上前，目光直指武當桑木道人和靈虛道長：“武當乃是當今武道兩大聖地之一，之所以有今日身爲，全賴當年張真人德高望重，朝廷多次冊封，連續四代陛下宴請，甚至先皇在世時，還親筆提書‘天下第一仙山’，這才讓武當受世人敬仰！”
“至於你少林……”
顧鳳青冷哼一些，不屑道：“少林號稱千年古剎，信衆甚多，可當初也是朝廷車縫，承認少林地位，若是不然，就憑一羣不事生產、無視尊卑，引導信衆不修今生修來世，無論見了誰都喊施主的和尚，還想成天談佛修武？”
“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此言一出，無論是武當的桑木還是靈虛道長，乃至是少林的方正、方印兩位大師，盡皆面色大變。
“還有你們——”
“各個冠冕堂皇的站在那裡，你們就那麼幹淨嗎？”
顧鳳青目光掃過站在前列的那一羣江湖門派的話事人或者掌門，一邊緩步前行，一邊冷聲喝道：“峨眉、雁蕩、玄真山……若不是朝廷承認你們的身份，就憑你們聚衆練武，幾乎等同意圖謀反！”
“十二連環塢，洞庭湖十八寨，說的好聽，其實一個個乾的不過都是打家劫舍的勾當，朝廷念及你們還算有點用處，便給你們護送航道、買賣官鹽的活計，你們非但不思朝廷仁慈，反而還得寸進尺……”
“若不是朝廷仁慈，早就大軍開拔，踏平你們的山門……如今居然還在敢在本官面前狺狺狂吠，真是可笑至極！”
“我告訴你們——”
說到這裡，顧鳳青停下腳步。
此刻，他距離這些江湖人已然只剩下不到五丈的距離。
顧鳳青猛然大喝道：“是正是邪，你們說的不算！朝廷說的纔算！”
“朝廷說你的江湖正道，你不是也是！”
“朝廷說你是邪魔歪道，你便是千年古寺、天下仙山，也一朝被打回原形，待得大軍抵達，山門踏破之時，便滿門盡滅，煙消雲散！”
“一羣螻蟻，剛剛飛黃騰達幾天，便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了？還想反了天，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本官再告訴你們一句——”
顧鳳青沉聲說道：“今日你們來威逼本官，卻殊不知本官身爲錦衣衛指揮使，代表的朝廷、是皇上！”
“一羣江湖草莽之輩，膽敢在本官面前狂吠，說什麼除魔衛道，就憑你們也配？！”
“今日，本官倒要看看，如今這大夏朝，到底是本官這錦衣衛指揮使說的算，還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江湖門派說的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