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鳳青的這一席話語，當然是他瞎編的。
此等辛密早已經是陳年舊事，便是錦衣衛也不可能探查的如此清楚。
但顧鳳青以江湖上流傳的故事爲藍本，重新編造一下，從他這名錦衣衛指揮使口中說出——衆人皆知錦衣衛緹騎遍天下，情報能力十分出衆。
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再加上半真半假、虛虛實實的故事，自然就讓人有所懷疑。
而對顧鳳青而言，只需要懷疑，就夠了！
是以此刻，別說丐幫內部的人心神疑慮，便是周圍圍觀的一衆江湖人，也是露出異樣的神色。
整個會場內，一時陷入到了詭異的寂靜當中。
“顧大人果真不愧是錦衣衛指揮使，這種顛倒黑白的能力當真是令人驚歎！”
恰在冷場的時候，桃花島主黃東邪忽然開口。
他目光死死盯着顧鳳青，聲音溫和，朗聲道：“今日顧大人，果真是讓老夫見識到了錦衣衛害人的本事！”
“若不是老夫對蘇幫主知根知底，恐怕就要相信你這一番話語了！”
顧鳳青笑道：“這個故事的真僞，黃島主心知肚明，在場的一衆江湖人更是心中都有一杆秤，真相如何，恐怕只有蘇幫主自己清楚。”
“反正我說的你們也不相信。”
“不過也沒關係，本官這一次專程過來也並不是閒着沒事幹、吃飽了撐的抹黑蘇幫主的名譽。”
說話之時，顧鳳青露出一抹混不在意的神色，就彷彿只是隨口說了一個小故事一般。
但恰恰就是他的這一番姿態，卻讓周圍的江湖人心中更加疑慮。
眼看着周圍的人連同自己丐幫的屬下都眼中疑惑更甚，蘇新燦心中極爲惱火。
可在惱怒之餘，眼底的深處卻更生出一絲驚懼——
他看的出來，這顧鳳青分明只是以他流傳在江湖上的故事爲基礎進行胡編亂造，可讓他驚懼的是，這顧鳳青胡編亂造的故事，居然與真相十分相似！
是的。
正如顧鳳青所言的那樣，除了某些細節不對之外，其餘幾乎一抹一樣！
當初他將目光瞄準了老幫主之後，便給老幫主下毒，使其身體逐漸衰弱，最終到了臥牀不起的地步。
然後又給他的義父發消息，令其配合在這個時候找丐幫的茬，營造一種內憂外患的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沒有給他唱名那名宦官，正是魏忠賢。
魏忠賢指使東廠處處跟丐幫作對，很快就讓丐幫形勢嚴峻，在這樣的情況下，丐幫急需要一名足以站出來挑大樑的幫主。
可老幫主臥牀不起，別說挑大樑，就算是處理日常事務都很困難——
最後的結果也很明朗了。
臥牀不起的老幫主將位置傳位蘇新燦，然後將一身內力修爲盡數灌輸給蘇新燦，令其很快成爲絕頂高手，隨後撒手人寰。
而蘇新燦上位之後，丐幫的危機自然迎刃而解，幫內聲望一時達到頂峰。
爲了以絕後患，蘇新燦便故意散佈出這個故事，在江湖上一度引爲佳話。
這麼多年過去了，本以爲這種陳年辛密早就被人遺忘，可如今……竟然被眼前的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給無意間挑破，這讓蘇新燦心中殺意頓生。
一念至此，蘇新燦望着顧鳳青，沉聲道：“顧大人，叫花子不知道你是如何編造的這個故事，可你污我聲譽，蘇某雖然是個叫花子，也絕不與你干休！”
說罷，他大喝道：“諸位，蘇某名聲如何且事後再提，但這刀魔顧鳳青惡貫滿盈，如今當務之急便是將其斃殺！”
“待將其擊殺之後，蘇某爲會暫時卸任丐幫幫主一職，任由天下武林同道探查以自證清白！”
這一番話說出，在場的一衆江湖人頓時紛紛點頭。
“蘇幫主的人爲在下還是信服的，在下相信蘇幫主絕不是那種人！”
“不錯，蘇幫主既然這麼說，大家就信你！”
“咱們聽蘇幫主的，先解決了姓顧的，其他事情往後再說！”
“不錯！當務之急就是先將這姓顧的給殺掉！”
“刀魔禍害蒼生，不殺不足以平江湖之怨！”
隨着附和之聲響起，蘇新燦面露盈盈殺機，沉聲道：“顧鳳青，受死吧！”
說着，蘇新燦雙掌擡起，便想要使出成名絕技降龍掌。
然而，還沒等他使出，迴應他的便是一道微弱至極的刀鳴。
“嗡！”
隨着刀鳴之聲響起，霎時間，所有人的視線當中，彷彿都出現了迷濛的黃昏細雨，帶着風悽悽、雨瀟瀟的詭異悽美感。
而更讓人心神不覺沉迷其中的，則是這濛濛的細雨，竟帶着緋紅之色。
恍若鮮血。
血色細雨傾斜落下，忽有一道微風吹來——這風很輕，也很舒緩，可當吹起之時，卻將濛濛細雨吹散，蔓延開來，將蘇新燦身後的一衆丐幫長老盡數籠罩了進去。
這細雨之快，讓全場大部分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下一刻——
在所有人的注視當中，便見濛濛細雨驟然停頓。
“嗤！嗤！嗤！”
之聽見一道道恍若溪水流淌越過鵝卵石發出的聲音響起，在全場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蘇新燦身後的七八名丐幫長老同時身體劇顫。
他們的喉嚨，更是悄然瀰漫出一抹嫣紅。
這抹嫣紅逐漸變大，恍若鮮花綻放，在這血色細雨當中，竟顯得悽美無比。
“這……”
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蒙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面露不可思議之色。
然而，周圍的這些人其臉上的震撼、不可思議還沒有完全顯露，便見這數名丐幫長老每一個身上竟然身軀陡然顯露出數十道傷口。
每道傷口，都恍若嬌嫩的鮮花迎風綻放、傲然盛開。
‘花’很美，但它的出現，卻是以生命爲代價，它的綻放，更是以鮮血來澆灌。
……
所有人都懵了。
殺人，他們見過，甚至自己也做過。
刀，他們也見過，甚至自己也用過。
可是……
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
用刀來殺人，竟然會如此美麗，竟然會如此絢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