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江湖很大。
一旦有了江湖,自然便會有爭鬥。
武學中尚且分成三、二、一流境界,俠士也分天資高低,江湖門派自然也就有了三六九等。
這些大大小小的江湖門派在江湖上以門中弟子多寡、掌門長老的修爲上限、江湖中的名望來劃分等級。
其中有那立於江湖最頂層的門派,則是被單獨劃分出來,彰顯特殊地位。
“三山五嶽,七門二教!”
作爲江湖上最頂尖的門派序列,傳承上百年不曾動搖,時至今日,已然是江湖皆知,名傳內外。
三山,分別是玄真山、滄霞山、扶台山。
五嶽自然就是五嶽劍派。
二教則是源自波斯東入中原傳教的拜火神教,和本土的日月神教。
至於七門,並非是七個門派,而是七家姓氏,因爲族中習武,底蘊深厚,故而被列爲七門。
這七門分別是那姑蘇慕容家、蜀中唐家堡、滄州沈家、大理段氏、九華秋家孔雀山莊、綠水湖畔謝家神劍山莊、青州西門氏萬梅山莊。
當然,除了這七門之外,江南尚且還有一家極爲擅長火器的家族,此家族雖族中之人修爲並非如何高深,功法也沒有如何玄妙,但因爲十分擅長製造火器,故而聞名於江湖之中,僅次於七門。
這個家族,姓雷。
族地並非以雷家稱呼,而是稱之爲霹靂堂。
如今在霹靂堂內,雷家的族中高層正聚在議事廳內,商議着事情。
“族長,劉公公給我們發來密信,讓我們準備大量的火器,配合他行事絞殺顧鳳青,你說咱們……”
一名老者撫着鬍鬚,面露憂慮道:“那顧鳳青是錦衣衛指揮使,現如今風頭最盛,咱們霹靂堂雖然流傳上百年,在江湖中也有了一席之位,可若是參合這等朝堂爭鬥之中,恐……”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另外一個打斷。
“老三此言差矣!那顧鳳青雖然是錦衣衛指揮使,但畢竟崛起時間尚晚,而劉公公那可是西廠大督主,成名數十載底蘊深厚,更何況劉公公也暗地支持我們這麼多年,如今他要用我們,若是咱們雷家拒不遵守命令,這纔是大禍臨頭!”
坐在他旁邊的無須老者說到:“咱們雷家上百年傳承,好不容易快要讓江湖七門變成八門,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了差錯!”
“若是此次拒絕西廠劉公公,那後果……”
說到這裡,便停住了話語,望着位於上首位置的一名老者。
話裡話外的意思非常明顯。
然而,那坐在上首位置的老者卻並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一名年輕人,緩緩道:“凌兒,你意如何?”
被稱之爲凌兒的年輕人面容俊秀,儀表不凡,身着白色錦衣氣度自若,此刻文言,皺眉沉吟道:“父親,依我之見,不如暫且先觀望一二。”
“劉公公底蘊深厚,我們不能招惹,但錦衣衛指揮使顧鳳青雖然崛起時間尚短,可兇威更甚,江湖上傳此人殺人如麻,若是招惹了他們咱們也吃不了好果子,不如暫且先按兵不動!”
“如何按兵不動?”上首位置的老者詢問道。
“劉公公不是要火器讓我們配合嗎?咱們就先準備,只不過準備的時間稍稍長一些,人手集合的也慢一點,以不變應萬變,看看風向在決定要不要出手!”
“倘若劉公公佔據上風,那自然是竭盡全力助劉公公絞殺顧鳳青,而若是顧鳳青佔據了上風,那咱們就第一時間抽身而退,並且向這位指揮使大人賠禮謝罪——”
“他固然殺人如麻,行事乖張,可只要咱們做足了姿態,就不信他會不接納我們……畢竟是僅次於七門之下的江南霹靂堂!”
說到這裡的時候,年輕人臉上不僅露出一抹傲然神色。
江南霹靂堂,雖不是七門,可作爲僅次於七門的家族,若他們想要投靠某個勢力,這江湖、朝堂之內,誰會拒絕?!
聞聽此言,先前說話的兩名老者也是含笑道:“此法最爲穩妥,當是可行!”
坐在上首的老者也是點了點頭,目中露出欣慰之色:“凌兒此計和爲父不謀而合……”
他還想要在說些什麼,可就在此時,外間忽然傳來喧譁之聲。
原本要說的話頓時停住,面上也露出一抹不渝之色:“外間如何吵鬧,發生了何事?!”
‘嘎吱~’
門被打開,一名雷家的族人快步走進來,面上帶着一抹驚慌之色,道:“家主,兩位長老,還有少族長,大事不好了!”
“外面來了一名錦衣衛,給我們下了一封駕貼!”
“什麼?!”
此言一出,在場四人頓時豁然起身,面露震驚之色。
……
“江南霹靂堂,江湖上說是亦正亦邪,其名聲雖響,但卻非以武功勝,而且後世雷家子弟承繼萬千家財,從小就是席豐履厚,並未真下苦功練習武藝,因此到後來只是靠火藥和財富支撐着偌大的門面。”
腦海中想着這些,在看面前一衆如臨大敵模樣的雷家族人,應含光面露不屑道:“看來果真如此!”
如此狂妄姿態,頓時將一衆雷家族人給激怒。
可還不等他們發出狠話,裡面忽然傳來幾道暴怒之聲。
“放肆!”
“狂妄!”
“我雷家乃是僅次於七門的家族,豈容你來評論?”
“區區小小的錦衣衛,有何資格對我霹靂堂評頭論足?!”
隨着話音落下,三名老者和一名年輕人恍若踏風而行般飛掠而來。
這四人盡皆是身輕如燕,足尖每一次點在樹梢、花木之上,其身形便會再次略出數尺距離,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經出現在了應含光的面前。
“閣下身爲錦衣衛,老夫雖不止你此次來我霹靂堂到底是所謂何事,但如此狂妄姿態不講我霹靂堂看在眼裡,屬實有些過不起了吧?!”
爲首的老者沉聲說到。
“你就是雷家現任族長雷震天?!”
應含光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他一眼,隨後注視着站在他身旁的幾人,饒有興趣道:“我家大人說江南霹靂堂雖實力不足掛齒,但一手輕功卻還值得稱道一番,如今一看,果然不虛!”
“只可惜啊,雷家後繼無人,學得輕功絕技的竟然就這麼幾人……如此還被稱之爲七門之下第一家,真是……”
說到這裡,應含光搖了搖頭。
話裡話外、行爲舉止中,對於霹靂堂的蔑視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一副作態,自然是將雷震天幾人激怒,可還不等他們發作,便看到應含光忽然從懷中掏出一物,緊接着手腕一番,便扔出一面令牌,正落在雷震天的手上。
雷震天下意識接住,目光只是一掃,頓時臉色驟變。
“錦衣衛指揮使·顧?!”
令牌古樸,以青銅所鑄,只見背面刻着‘錦衣衛指揮使’,而正面只有一個‘顧’字。
雖是簡單,可落在雷震天的手中,卻感到沉甸甸的重量。
只因爲這是江湖中最近風頭最盛的錦衣衛指揮使,顧鳳青的令牌!
屠滅鐵刀門、青城劍派滿門,圍殺興雲莊數百江湖人,順天府一役斬殺數十江湖成名高手,外加劍道宗師雨正初,江湖號稱‘刀魔’。
最近更是放出消息,要於不久之後在京城靈霧山論天下刀客,使得整座江湖都聞風而動,讓天下無數刀客往京師的那個男人——
那個剛一出現,便璀璨如皓月當空,奪整座江湖光輝的錦衣衛指揮使,顧鳳青!
此前他們便在聊顧鳳青,雖然言談當中,在他們心裡顧鳳青並不如劉瑾,可那也只是因爲顧鳳青崛起時間尚短,底蘊稍顯不足。
真要論起威勢,比之西廠大督主劉瑾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以當這面令牌一出現,頓時便讓雷震天等人心神狂顫,震撼莫名。
“你是錦衣衛指揮使顧大人派來的?”
看到這枚令牌的時候,雷震天便眼皮子一跳,內心涌現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此刻深吸了一口氣,不由說到:“我江南霹靂堂乃是江湖勢力,並不於朝堂有所牽扯,不知顧大人派遣你前來,到底是有何貴幹?”
“嗯?”
聽到雷震天的話,本來還笑眯眯的應含光忽然笑容收斂,面色肅然道:“雷震天雷家主此言何意?”
“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霹靂堂身處江南,卻說出這番話……莫非雷家主是認爲霹靂堂實力雄厚,便不再受朝廷管制、不受律法約束了?”
話到此處,應含光突然提高語氣,厲聲喝到:“我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本官又是受顧大人指派,來你霹靂堂難道還要事先與你們通報一聲不成?!”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頓時讓周圍聞訊趕來的霹靂堂門人面露怒色。
便是雷震天也是面露怒容。
自從霹靂堂聞名江湖,號稱七門之下第一門之外,江湖上誰敢不給他三分薄面?
誰又敢在他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是以此刻,聞聽此言之後,雷震天不由壓抑着怒火道:“這位大人,你雖是錦衣衛,但如此不講我霹靂堂看在眼裡,莫非是小視於我?!”
“我霹靂堂雖是江湖,不涉足朝堂,但也絕非你等可以輕易辱及!”
“此事若不給老夫一個交代,我江南霹靂堂必不與你錦衣衛干休!到時候縱然是錦衣衛指揮使顧大人當面,老夫也要問個清楚!”
此言一出,應含光樂了。
“大人說江湖上的家族,大都是自視甚高,應某深以爲然!只是……見了你們之後,我才發現,我想的還是有些幼稚!”
“你霹靂堂,太看得起自己來!”
說話之時,應含光緩步朝着前方走去,目光甚至沒在雷震天身上停留:“甚至已然到了,看不清江湖大勢的時候!”
話到此處,應含光停住腳步。
此刻他距離雷震天等人只剩下一丈的距離,目光重新放回到雷震天的身上。
隨後,解開配在腰間的繡春刀,‘砰’的一聲支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應某告訴你——”
這一刻,應含光雙眸凝神,眼中露出凌厲的鋒芒:“現如今這江湖,我錦衣衛說的算!區區一個霹靂堂,算個什麼東西,竟還想當面質問顧大人——你也配?!”
“嘶!!!”
此言一出,傳入雷震天等人的耳中,頓如平地一聲驚雷般炸響,登時便讓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所有人都呆立當場,面露震驚之色的看着應含光。
眼前的這個錦衣衛……
跟他們以往所見到的錦衣衛完全不一樣!
錦衣衛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囂張跋扈了?其目空一切的姿態,簡直比之西廠、東廠還要更足!
區區一名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錦衣衛,功力修爲不過二流,非但隻身來到霹靂堂總部,更是當着霹靂堂所有人的面,說出一句——你霹靂堂算什麼東西?!
這簡直……自從霹靂堂創立以來,還從未有人當着他們的面說出這等話!
他怎麼就能說出來?
他怎麼就敢說出來?
這不是找死嗎?!!
“狂妄!”
“真是囂張跋扈!”
“區區一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錦衣衛,竟然如此目中無人!”
周圍的霹靂堂弟子都是紛紛怒喝。
“我霹靂堂自從創立以來,還從未有人如此放肆過,你是第一個!”
雷震天面色平靜,輕聲說道。
只是,任是誰都能聽出這句話當中所蘊含的怒意已經到了頂點!
這番話,恰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所有人都面露憐憫的看着應含光——他們知道,此人死定了!
今日絕不可能活着走出霹靂堂!
然而,面對雷震天壓抑到極點的怒火,應含光卻恍若未聞般,輕聲說道:“以前沒聽過,可能有些不適應!”
“但今日本官來了,又說出這句話了,你可以開始試着適應一下了!”
這又是一句相當狂妄的話。
但雷震天已經沒有展露出絲毫怒意了,在他看來,此人今日必死無疑。
誰又會同一個斯人計較呢?
所以當下他便輕聲說道:“就憑你這番話,今天你不會活着走出霹靂堂!”
“不過看在你是錦衣衛的份上,老夫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自己選擇怎麼死!”
“哈哈哈哈哈……”
應含光大笑出聲,不屑道:“雷震天,敢不敢打個賭?”
“今日非但我可以活着出去,你們霹靂堂的所有人還要恭恭敬敬的送我出去——甚至是你雷震天,也要親自給我引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