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紋玄舟內。
“閣下，一分鐘後將抵達‘寧平戰堡’！”
一名玄士彙報道。
將主劍萬里點了點頭。
他隔着舷窗玻璃，望見了聳立在風雨中的大型戰堡。
彼處，正是靈橡妖工廠的位置。
劍萬里想起一件事，嘴角微微翹了一下：“再過一段時間，寧平戰堡說不定會換一個名字。”
高效能動質的發現，是一件足以驚動神君的大事，以東黎戰區上頭某位神將的癖好，只怕連戰堡帶蓮島的名字都會改掉。
旁邊的兩名玄士聽得一臉疑惑，總覺得將主今天格外奇怪，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蘭佳瑤立即答道：“大概十分鐘之前。”
既然有機會一句話就讓幕後黑手忙活起來，他當然不會錯過。
女玄師便承擔起了這一個任務。
劍萬里點了點頭：“確實讓人意外。”
話音剛落。
這是第一重算計。
劍萬里從善如流：“也好！”
下一秒。
“這名工人身上也有傀儡術的痕跡，戰鷹軍團並不認爲這是巧合。”
伍麟又問道：“戰鷹軍團認爲，這與內鬼有關嗎？”
通常來說，只有少數修煉過靈魂系玄印，並且等階達到玄師等階，方可施展靈念空玄之法。
伍麟想了想，說道：“中庭會立即派人前往港口。”
她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敵人正在試圖滲透靈橡妖工廠。”
這是在委婉的問：證據呢？
他實在難以相信，中庭的內鬼事件，會與養殖工人一名工人有關聯。
劍萬里聽到這裡，麪皮微不可查的抽動了一下。
而一位初階玄士，居然當着他的面，輕輕鬆鬆的做到了。
程瀚適時解釋道：“閣下，這是‘異體樹印’，可以催生出一些具備特殊能力的植物器官。”
“相對於彈球藻僅僅小指尖的大小，這實在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距離。
將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親口說出了“內鬼”一詞。
花朵急速生長成了一個相當大的水瓶狀物體，直徑超過半米，高度則不少於兩米。
程瀚的聲音，不斷傳入他耳中。
短短几個呼吸之後。
程瀚亦乾脆的應道：“遵命！”
我好歹是一名玄師，我也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在程統領面前，也只是“常人”嗎？
程瀚侃侃而談：“我做過了許多試驗，發現凝源質也能提升燃油的燃燒效率，大約提升了兩成左右。
原因無它。
堂堂一個戰區的將主，親自駕臨寧平戰堡，主動去見一個下屬，就是爲了內鬼的事嗎？
事實上。
程瀚比劃了一個手勢：“閣下，旁邊是油料車間，彼處只有靈橡妖，不如就去車間說話吧？”
蘭佳瑤依舊面無表情：“死亡地點靠近一座港口，事情發生之後，工人們立即撤向港口尋求庇護。
“咕嘟~咕嘟~”
中庭折騰了這麼久，始終未能找出內鬼，如今敵人對靈橡妖工廠下手，他們還後知後覺。
一幫玄士亦大爲震驚。
總之，一舉多得。
池內裝着滿滿一池的青米蝦，它們在水面蹦來跳去，掀起了一道又一道浪花。
這一名工人，自然就是被幕後黑手控制爲傀儡的瞿遠。
水瓶被提了上來，可以清晰見到，其內出現了一種琥珀色的液體，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
劍萬里非常乾脆的說道：“程統領，既然你發現了內鬼的線索，你單獨找一個地方跟我說吧。”
劍萬里帶着一大幫隨從，浩浩蕩蕩的走了下來。
*
油料車間內。
這些水瓶就好像怎麼都吃不飽的饕餮一樣，不管吞噬多少青米蝦，瓶口沒有一丁點塞滿的跡象。
讓人驚奇的景象出現了。
蘭佳瑤沉默一會，忽然開口說道：“剛纔我們收到消息，養殖工廠的一名工人在打撈船工作的時候，不幸被漁網絞死了。”
伍麟聽得有點懵，還有點不敢相信：“這麼快？！”
程瀚帶着副統領蘭佳瑤，站在平臺邊緣，當即一齊行了一禮：“恭迎將主閣下！”
死亡事件發生後，其他工人已全部停止打撈作業，估計未來幾天都不會復工。
當真是異數！
偏偏將主還不好多說什麼。
程瀚拍了一下手掌：“將主請看。”
有能耐研究的強者們，眼睛裡哪有這等微小的彈球藻？看得到彈球藻的人，偏偏又沒有能力研究。
這不但是隔空向幕後黑手施加壓力，也是轉移對方的注意力，還是誘使對方派出更多傀儡刺探情報。
劍萬里聽得非常專注。
這不是偶然。
這是在委婉表示：中庭想要檢查一下屍體。
其他人留在原地，注視着兩人揚長而去。
信箋裡闡明瞭高效能動質的重大意義，將主衝着這份功勞的誘惑，自然會樂意配合一番。
伍麟聽得有點自閉。
所謂做戲做全套，“搜查內鬼”的戲碼，當然要繼續表演下去。
程瀚趕緊自謙道：“您過獎了。”
蘭佳瑤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程統領是以人類之身，成爲了樹靈之首，這是千年罕見一例的事。
伍麟難以置信：“程統領只是初階玄士，連這等手段都會？”
程瀚講明白了前因後果，末了又感嘆一句：“誰能想到，彈球藻這種渺小之極的植物，卻蘊含着改變世界的力量。”
程瀚頷首道：“正是！”
水池內變得空空蕩蕩。
“駐守港口的一株靈橡妖，向樹靈之首，也就是程統領發出了信息，程統領立即施展秘法，將一絲意識隔空降臨到了港口，對屍體進行了檢查。”
“……凝源質在青米蝦體內，經過了一系列複雜的轉變，居然奇蹟般變成了另一種物質。
“嘩啦~”
每一株樹精垂下一根枝條，其上冒出一個嫩芽，迅速膨脹成一個花苞，繼而綻放爲一朵花。
據他所知，改造一種具備吞噬轉化能力的植物，即便是掌握着二階木靈系玄印的玄師，亦難以做到。
劍萬里已經猜到了來歷：“靈橡妖製造的器官，應該是在效仿清理城市下水道垃圾的‘貪吃藤’吧？”
很快。
他馬上質問道：“十分鐘前發生的事，戰鷹軍團現在就查明瞭原因？”
而他們大多是活了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的老妖怪，沒一個眼裡揉得下哪怕一粒沙子。
這是第二重算計。
此時此刻。
一幫來自中庭的玄士，各個都有一點難堪。
女玄師頷首：“正是。”
所謂的“內鬼”云云，自然只是託詞。
靈橡妖們揮動枝條，將水瓶沉入了水池。
再也看不到一隻青米蝦。
這一句評語，是出自真心實意。
“虛風界從未有過這種藻類，我好奇之下，就好好研究了一番……”
程瀚笑了起來：“貪吃藤可以吞噬垃圾，合成供植物生長的肥料，靈橡妖的‘燃料袋’，可以轉換出高效燃油，這就是兩者的區別。”
“……彈球藻有一個相當有趣的特性，它們感知到周圍的異常擾動，便會突然蹦到半米外，最遠甚至達到一米。
程瀚一邊講述，一邊走到了另一個水池旁邊。
總之。
鑑於高效燃油事關重大，程瀚考慮到幕後黑手似乎無處不在，爲了避免消息泄露，才特意整了這麼一齣戲。
“後來我發現，青米蝦格外喜歡食用彈球藻……”
“這種物質可以與燃油完美融合，並且讓燃油燃燒效率的提升幅度，足足翻了一倍。”
蘭佳瑤的美眸閃動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
“啪！”
伴着水浪濺射聲。
“只可惜這東西難以與燃油融合，這極大限制了凝源質的實際應用，也讓我有一種空歡喜一場的感覺。
劍萬里瞄了一眼，目光閃動了一下。
不多時。
超出常人？
跟隨將主而來的一名副統領，伍麟，聞言皺起了眉頭：“此人的死亡有問題嗎？”
五艘玄舟抵達了寧平戰堡，緩緩降落於一座起降平臺。
將主劍萬里站在一個大水池旁，好奇的注視着滿滿一池的綠藻。
女玄師一副冰山面孔：“屍體殘留着一絲超凡力量的痕跡，兇手應該是打算通過這種方式製造恐慌，遲滯養殖工廠的進度。”
否則玄督級強者不要臉面的嗎？一個下屬說啥就是啥？
戰區的其他統領，各個都忙得飛起，可這位統領倒好，居然還有閒心研究彈球藻。
伍麟倒抽一口氣：“這是‘靈念空玄’之法？”
程瀚花了一點篇幅，將研究過程詳述了一遍。
言下之意，中庭並不是太相信，故而想要驗證一番。
蘭佳瑤的美眸一片淡漠：“中庭調查內鬼事件時，發現幾名嫌疑人的精神之海內，疑似殘留着傀儡術的痕跡。
一幫人聽到面面相覷。
劍萬里的目光，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程瀚繼續說道：“高效能動質的源頭，其實正是彈球藻！
“幽淼界的某種神秘力量，使得這種微小的藻類，天然聚集了一種物質，我將之稱爲‘凝源質’。”
“程統領掌握着一些超出常人的特殊能力，這並不奇怪。”
在搞陰謀詭計方面，程瀚絕對是行家裡手，就連高高在上的異神，也被他算計過多次。
伴着水泡破裂的聲響，瓶內瞬間冒出了大量纖細白絲，將一隻只青米蝦拽入了瓶中。
伍麟沉默片刻，問道：“工人的死亡，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劍萬里隨即問道：“高效燃油究竟是如何提煉出來的？”
故而研究過程絕不能有任何可疑之處，必須經得起反覆檢視。
幕後黑手也不會相信，一位將主居然願意放下身段，配合一位統領來當衆演戲。
因爲這其中涉及到的研究領域，實在太多太多了，還需要進行無數次的試驗。
而如此情形，確實顯得中庭有點無能。
唯有程瀚既有能力，還有着超乎尋常的旺盛好奇心，這纔有了今天的奇蹟。
而換位思考。
正是彈球藻。
水池旁的一排靈橡妖，總數一共十棵，表面頃刻閃過一道綠芒。
不止是他。
其實這正是二階靈緲萬森玄印的效果。
作爲見多識廣的玄督，他一眼便辨認出來，這些靈橡妖全都凝聚了樹印，正在施展樹印秘法。
如果死亡時間不久，超凡痕跡並不難檢查出來，如果太久的話，痕跡將會消散大半，難以檢查出太多信息。
這是必須的。
這是一件註定會通天的超級大事，遲早會傳到神將、神君們的耳中。
劍萬里定定看了幾眼，輕聲道：“厲害！”
此外。
這位將主忽然明白，爲什麼這個足以改變世界的重要發現，會誕生於一名初階玄士之手。
該玄印尚在一階之時，他正在與一幫靈橡妖一起研究異體樹印，進展算不上太快。
後來多虧了蛇女士的“幫助”，玄印升級到了二階，他一併獲得了大量知識，徹底明悟製造樹印的法門。
換而言之。
倘若沒有蛇女士，恐怕高效燃油還沒這麼快問世。